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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黑潔明

  許子棋微愣了一下,轉身又回到桌旁倒茶,「我正有事要問你,進來吧。」

  怎知他茶才倒到一半,頸後寒毛突然豎起,竟感覺到背後傳來殺意。待他向旁一閃己是不及,仍是被對方一拳打在背上,他往前撲跌狂吐出一口鮮血,但神智仍保持一絲清明,右手緊急采向擺在桌上的大刀,回身便砍!

  對方閃過大刀,隨即當胸再補上一掌。

  許子棋身後是牆,退無可退,只好硬挨對方一掌,但那人功力競出乎他意料的高,他再度噴出一口血,眼中閃著驚疑不定。在今天之前,他絕不會相信這人會對自己動手,更不相信對方竟有如此高深的功力,但此刻已沒有時間讓他多想為什麼,他只能奮力舉起大刀、用最後的力氣砍向對方——

  戰不群拿著那盒療傷聖藥,正在想著如何將藥送去給水家大小姐,卻突然聽聞微弱的打鬥聲;他奇怪的一皺眉,也沒多想便施起輕功往聲音來處而去。

  沒想到他人才到了書房門外,就見許子棋被人從窗內打飛了出來。

  戰不群一驚,緊急在許子棋落地前接住他,卻看見他身上全是觸目驚心的鮮血。「許兄?」

  屋內的人未料門外有人,一驚之下,立刻從另一邊穿窗而出,在黑夜中逸去。戰不群本想追他,但許子棋內傷嚴重已是命在旦夕,他費力將某樣東西塞在戰不群手中後,就昏死了過去。

  救人要緊,戰不群只好放棄追兇手的念頭,盤腿而坐。雙掌貼在許子棋背後,以真氣續他幾已被震斷的心脈。

  人還沒救醒,突然嘈雜聲傳來,戰不群行功至最緊要處,知道不能分心,只好加速真氣循環,誰知剛好在水家人衝進這小庭院時,許子棋正好往前匍倒,吐出胸腹淤血,旁人看起來就像是許子棋被他打傷一樣。

  「大師兄?」一生面孔的男子提刀趕來,見狀突地躍起,對著戰不群當頭就是一刀,爆出一聲怒喝,「賊子,看刀!」

  戰不群為幫許子棋療傷耗了大半真氣,根本沒力氣和人過招,這時為求保命也不管動作好不好看了一招懶驢打滾便閃過了砍來的大刀。

  還未換氣,這邊又是一個人衝了過來舉刀便砍。戰不群左閃有避,既不能和他們打也沒力氣打,加之他氣都喘不過來了,是以根本無法開口解釋。而水家刀法確是厲害,再者他真氣損耗過多,怎擋得住數人合攻?

  不出十招,戰不群一個不注意便被其中一人砍中一刀,他險險避過要害。大刀仍是砍中肩頭,人骨三分,鮮血隨著刀光在月下飛灑而出!

  戰不群忍住肩痛,頑強抵抗,但眼見這合攻的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閃過一刀叉是一刀,滾滾刀浪綿延不絕,幾乎將他整個人罩在刀光下;他要再和他們纏鬥下去,明年的今日大概就是他的死忌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戰不群打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甚至轉戰西域沙漠都沒死掉,要是今兒個莫名其妙給人砍死在這裡,那可真的就是天大的冤枉了!

  心念一定,他一個鷂子翻身,翻出了層層刀浪,落在樹頭上,腳再一點,便翻出了這小院落,躍到另一座庭院的涼亭上。那三位師兄弟跟著追來,教戰不群無法喘息,手一撐瓦,便又飛射出去。

  只見他在前,三人在後,在水家高高低低的屋瓦庭院中追逐起來。

  這一跑一追,戰不群才知道水家院落竟大得不像話,讓他不覺生出永遠翻不出這兒的疲累感。在黑夜中打打逃逃的來到了東宛,前方終於露出一線生機,眼看出了牆就是密林。他才稍鬆口氣,冷不防其中一人突地搶在前頭,戰不群無力再和三人纏鬥,巨大的身形在空中移形換位,往側裡斜射,飛進一旁樓閣內。

  怎知才從窗口躍進,就見床上坐起一人,鼻中嗅聞到一股清香。

  「誰?」

  一聽到這聲音,戰不群差點立刻倒射出去,只為不想驚擾她;但多年求生的本能讓他知道,她是他唯一的機會——

  不再細想,他竄上前去,一把抱起還未完全清醒的美人兒,嘴中只道:「失禮了。」

  跟著他人就竄出了樓閣,翻到屋頂上。

  「殺人兇手,還我大師兄命來!」一人見他竄出,立要上前砍他。

  戰不群脅持著水若忙大喝:「別過來!」

  那三位師兄弟及時停住,其中一位火冒三丈的道:

  「該死的賊子,把大小姐放一了!」

  戰不群單掌待住水若的脖子,往前一伸,水若整個人立即懸空。他威嚇道:「你們誰再過來,我隨時將她丟下!全給我退到兩丈外去!」

  水若嚇得花容失色,卻沒發出尖叫,只是不住顫抖。

  三人見狀雖是憤恨不甘也只好乖乖退到兩丈之外,才又重複:「把大小姐放了!」

  「你們若不追來,我自會放她!」戰不群哈哈一笑,將水若攬回懷中,腳一點,翻出牆外,竄進黑色密林中……

  第四章

  水若被這人脅持在懷中,只聽聞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她曾試著睜開眼,但在一片暗黑森林中,卻什麼都看不見,還差點被參差的枝葉打中雙眼,嚇得她忙將臉埋回他厚實的胸膛。

  剛開始,風聲中還隱約能聽見後頭有著嘈雜追趕的人聲,但不一會兒,人聲便越來越遠,最後只剩呼嘯的狂風及他胸口的心跳。

  鼻端聞到鹹腥的味道,水若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害怕不知將被這殺人兇手帶到何方。直至此刻,她才後悔沒像四妹一樣向爹爹學武防身。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覺得好像永無止境一般;對於他帶著她朝哪一個方向跑,她完全沒有頭緒,因為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

  驚慌無助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感受,她既害怕被他一直挾持著飛奔,也害怕他終於停下,為的是將她殺掉。無邊無際的恐怖感緊緊揪著她的心,讓她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只能緊閉著雙眸不住顫抖,頸項上仍能感覺他方才大掌箝制住的力道。雖然生為水家女兒,勉強也算得上是江湖兒女,但她長這麼大,卻是第一次察覺死亡竟是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

  她幾乎能嘗到血腥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倏地,他停了下來,水若恐懼地幾乎尖叫出聲,最後卻仍只是死白著臉,等待著死亡的來到。

  「抱歉。」

  抱歉?水若訝然,懷疑自己所聽到的。她本以為死到臨頭了,卻聽到他說抱歉?

  他鬆開了她,她忍不住睜開了雙眼,一臉茫然。

  「方纔在下多有冒犯,實是不得已之舉,望小姐見諒。」戰不群蒼白著臉捂著肩傷露出苦笑,誠懇的解釋。

  「你……」水若追了一步,猶驚疑不定。

  一陣景眩感傳來,戰不群勉力撐住,安撫道:「別怕,你後面不遠處有條小路,看到路後往右轉,沿著小路下山,約走半個時辰便能看見尋常人家了。」

  說完,為表示自己沒惡意,他便虛弱地轉身離開。

  雖然在樓閣內他曾點了傷口旁的穴道止血,但因先前早已失血過多,加之前面又耗損大半真氣,後又挾持一人勉力飛奔,他這會兒早已是油盡燈枯,快要不行了。所以他才會趕緊停下,一是因為體力不支,第二便是為了放她離開。

  才走沒幾步,眼前卻越來越黑,暈眩感越來越重。

  戰不群知道他必須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雖然此處離水家已遠,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真被水家那些殺紅了眼的人找到,他必死無疑。

  該死的!

  身上的氣力漸漸流失,他暗暗詛咒,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咬牙拖著沉重的身子,腳步蹣跚地踏出一步又一步,連回頭看她離開沒的力氣都沒有……

  水若驚慌地撫著心口,望著這六尺大漢拖著沉重的步伐遠去,她先是試探的退了一步,然後又是一步,見他真的沒有回頭,才趕緊轉身落荒而逃。可跑沒幾步,她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砰」地一聲,她嚇得回頭一看,卻見他整個人面朝下、動也不動的倒在溪邊,上半身有大半都泡了水。

  水若材在林邊遲疑者,明明知道轉身離開逃命才是上策——這人殺了許大哥,她怎樣都不該管他死活,同是……這人昨兒個也算是救了她呀。

  水若輕咬著下唇,為難地緊蹙著峨眉望著他。

  那人躺在那兒,動也不動的活像個死屍。善良的本性直教她走上前去查看他的情況,可另一方面又害怕他突然醒過來傷害她……

  就在她猶疑不定的當頭,皎潔的月光從雲中探出頭來,清楚地照出了他肩頭上的刀傷。汩汩的鮮血染紅了他殘破的衣裳,溪水沖刷著那道傷口,卻使得血紅的顏色在水面上擴散,就好像他流了一溪的血水般,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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