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他不過是幹了件人人想做,卻人人不敢做的事而已。只是除掉個礙眼的虱子而已,沒啥大不了的。
環顧席間一個個位高權重的大臣,他掛上笑臉,舉杯起身道:「房丞相,咱們再來!我王平祝丞相福如東海、壽出南山……」
觥籌交錯中,不知多少忠義之士,因著利害關係,就被這些人所犧牲了!
最終,好好一個大唐就這樣,被這些權臣為了爭權奪利給玩掉了。
第九章
小樓嘟嘟嚷嚷地一會兒洗衣曬被,一會兒釀酒擦缸,一會兒又掃地洗碗,整日下來,忙得像個陀螺似的,從酒坊東邊轉到酒坊西邊,再從酒坊西邊又轉回酒坊東邊去。
她真是一刻也閒不下來。
冷如風跟在她後頭,時時刻刻既心疼又害怕,怕她走路不看路,老是跌跌撞撞;心疼她本來一位大小姐,如今卻得像個村姑般操勞家務。倒是她自個兒似是不以為苦,不見她抱怨。
但那些勞動還是挺累的,每每見她面露倦容,他就不捨。
就像此刻,她終於打理好大部分的事,才坐在庭院石上稍稍歇息,沒一會兒便倚在樹幹上打起瞌睡來了。
他才想偷偷接近她,卻見竟然有一蒙面黑衣人翻牆進來,鬼鬼祟祟的靠近小樓。
哪裡來的小偷?
冷如風才在狐疑,卻驚見那傢伙袖裡藏刀,未等那人靠近小樓三尺,他便無聲無息的解決了他。
他施起輕功將那人帶回去給靳雷盤查,然後又如幽靈般回到藍家酒坊。
怎知石上大樹下已沒了小樓蹤影,他慌張的忙快速將前前後後搜了一遍,沒見著人,卻聽到屋後遠處傳來她的尖叫聲。
「救命啊!殺人啊!放火啊!」小樓抓著裙擺在梨樹林裡東躲西藏,沒水準的失聲怪叫。
也不知那兩位殺手是不是被她刺耳的尖叫給叫傻了,只見他們雖拿著刀劍追殺她,東劃一劍、西砍一刀,卻總是讓小樓驚險的躲過。
冷如風見狀,嚇得臉都白了,急急竄了過去。
才一進梨樹林,他就發現其中另有文章。這十幾棵梨樹看似栽植雜亂,實則暗藏陣法;
幸而他自小便精通五行八卦,忙左彎右拐踏至生門,在千均一發之際將小樓從刀下抓到懷中。
「啊──」小樓突然被人攔腰抱住,只一個勁兒的尖叫;待瞧清抓她的人是上次那面具怪俠,忙緊緊抱住人家脖子,死不肯放。
冷如風忍痛以左手抱住她的腰,右手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白扇,靠著陣式,刷刷刷連揮三下,就宰了那兩名殺手。
搞定之後,他緊緊抱著小樓,將仍在發抖的她拖出梨樹林。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他柔聲安撫著她,要她別怕。
小樓聞聲,卻在他懷中一僵。不可能的,那聲音……不,他怎麼可能是……冷如風也警覺到要糟,見她要抬頭,他硬將她頭按回胸前,再刻意壓低聲音道:「別動!」
小樓頭被他按得動都不能動,但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中卻更加懷疑,只得悶聲對著他的胸膛問:「你是誰?」
「你不認識。」他僵硬的回答。
她不相信,只再問一遍﹕「你是誰?」
這次,他不肯回答。小樓在他懷中顫抖得更厲害。
「是你,對不對?」她聲音透著怒氣。
「不是。」他喉頭梗著個硬塊,再度否認。
小樓氣得都快哭出來了,「我再問一遍,你是誰?」
「我誰都不是!」他狠心的回答,這句話卻幾乎是吼出來的。
就這麼一句,她再確定不過了。這個該死的男人,竟然這樣框她!
小樓聲淚俱下,氣得在他懷中大罵﹕「你這個該死的王八蛋,你敢對天發誓說你不是我嫁的那個男人?有膽你就再告訴我你不是,再說一遍我不認識你!說啊,你說啊!」
冷如風全身僵硬,一咬牙就要再度否認。
「我不──」聽他還真的死不承認,小樓氣得隔著衣料張嘴狠狠的咬他胸膛一口,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冷如風悶哼一聲,按著她後腦的手依然沒有鬆開。
過了一會兒,反倒是小樓先行鬆了口,哇的一聲抱著他哭了出來。
他只能抱著她,讓她哭個痛快,其他什麼他無法做。他不能承認他是誰,不能給她任何承諾,甚至不能告訴她,他愛她……當小樓哭到累了、倦了,冷如風深吸口氣,痛苦的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說:「他已經死了,你把他忘了。你聽到沒有?把他忘了!」
「不要,我不要!你騙我!你騙我!」她聞言害怕的緊緊抱著他,更不肯放。
他卻點了她的睡穴,拉下她的小手,將她抱回屋子裡,絕然離去。
小樓轉醒時已是黃昏時分,她慌忙的跑出屋子,見後院並沒有任何屍首。
不,她不願就這樣放棄,她不相信方才一切都是在作夢,她明明抱住他的,那不是夢!
絕對不是!
小樓照著師傅教的步伐踏進梨樹林裡,果真在幾棵樹上找到刀劍砍過的痕跡。
她摸著那些刀痕,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地。
那不是夢,他還活著,小鬍子還活著!
想也沒想,她站起身就往屋外跑去。
她要去風雲閣,他一定在那裡,那鬧鬼的一定是他!
氣喘叮叮的跑了幾乎半個長安,小樓毫不客氣的推開風雲閣的大門,就站在庭院中雙拳緊握的大喊!「冷如風,你給我出來!」
被她這麼一喊,林裡雀鳥紛紛受驚沖天飛去,雀鳥拍翅的餘音迴盪林間,久久不散。
「我知道你在這兒,我知道你沒死,我知道這兒根本沒有鬧鬼!你出來啊,你為什麼不肯出來?為什麼不肯見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小樓放聲對著空屋子喊叫,淚如泉湧。
「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個月有多麼害怕?你知不知道當我回到這裡卻半個人也找不到的時候,有多麼恐慌?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凍死街頭?你知不知道我這一百多個日子是怎麼過的?如今我好不容易盼到你了,你卻告訴我把你忘了!」
她氣急敗壞、傷心的吼道:「如果我能把你忘了,就不會這麼多年來都還深深記著!如果我能忘了,我就不會嫁給你了!你行,你忘得掉,我沒那麼厲害,我不會,我忘不掉!你教我啊!教我怎麼把你忘了……你教我啊!教我!」
她捂著臉,哭著跪倒在地上。
風雲閣密室中,冷如風緊咬著牙背靠牆,不敢看在外頭的小樓,只是痛苦的摘下面具,瞪著身前那一方銅鏡中如鬼怪般的左臉,藉此提醒自己死都不能出去。
他聽到她的控訴,聽到她的哭泣,抓著面具的手指關節用力到泛白,甚至微微顫抖。
她哭得他肝腸寸斷,哭得他心亂的想衝出去……他憤恨的緊抱住頭,摀住雙耳,想阻擋她傷心的哭泣聲,但那陣陣啜泣仍鑽入腦海、鑽入他的身體裡,緊緊揪著他的心肺,讓他難以呼吸。
「二爺——」靳雷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
「閉嘴,我不會出去的!」他氣憤的大吼,想斷了自己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
「不是,她方才說,如果你不出去,她就死給你看!。」
「別管她!」他不信她會做出這種傻事。
「她已經解下腰帶,在套樹頭了。」靳雷忠實的說出他所看到的情景。
冷如風臉一白,身軀一震,卻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帶子套上去了。」靳雷面無表情的傳達。
見二爺還是沒動,他繼續做實況轉播。
「她上吊了。」靳雷偷偷再瞄他一眼,然後道:「二爺,她臉已經開始發青,我想她快沒──」冷如風臉色死青地戴上面具衝了出去。
「氣了。」靳雷說完,眼底閃過一絲好笑,摸摸鼻頭跟了上去。
冷如風衝出密室,一彈指將她上吊的布帶以氣勁斬斷,卻仍維持著理智隱身暗處。小樓如破敗的娃娃般跌坐在地,其實她袖中暗藏短刀,他再不出來,她就要放棄了;幸好他真的在這兒。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撫著咽喉猛咳,同時不忘搜尋他的身影,但仍不知他人在何處。
「你在……咳咳……你在哪裡?」她啞著喉嚨硬發出聲音,水汪汪的大眼仍四處搜尋著他的身影。
「冷如風已經死了,請你回去,不要再來這裡!」他冷聲下逐客令。
「是嗎?既然……咳咳咳……他死了……咳咳……這裡是我家,該走的是你。」小樓振作起精神,反過來趕人。
「還有……」她深呼吸幾次,發現喉嚨好多了,於是繼續道:「還有他既已死,我也不願獨活。你走時請將大門帶上,我要在這裡自殺,你少再多管閒事。」
冷如風氣得想狠狠揍她一頓,卻無法反駁。眼見她轉身往一旁的人工湖走去,他簡直快被她給逼瘋了。
小樓自信滿滿的一步步往湖邊走去。婆婆說過他很怕水,她知道他不會讓她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