乓唧一聲,赫連鷹手中的瓷杯突然破了,所有人皆嚇了一跳,但隨即又假裝沒事,安靜的繼續吃飯。
戚小樓偷瞄他們一眼,以為只是湊巧,便小聲回答:「不是啦!是鎮上那個和大娘提過很多次親的陳員外。怎麼,那位姓蕭的書生也向大娘提過親嗎?」
「應該有吧。」冷如風賊兮兮的小聲回答。
破碎聲再次響起,這次大家早有心理準備,沒有一個人抬頭,只是拚命的塞飯--雖然這種氣氛下,根本就食不知味。他們現在只希望那少根筋的瘋丫頭和冷如風能閉上尊嘴,不要再刺激某人了。
誰知道戚小樓還蠢蠢的不知道自個兒和冷如風的耳語全讓人聽了去,竟然張嘴還要再說——
「我吃飽了!」戰不群當機立斷,搶在戚小樓前頭開口,讓人嚇出一身冷汗。
「我也吃飽了。」石頭跟著道。在這種情況下誰吃得下去,更何況是向來膽小的蘭兒。他從方才就一直在注意她,只見她僵坐在椅上,連粒米都未沾唇。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抓著她離開這裡,要不然這笨女人不是餓死,就是僵硬而死。
石頭拉著蘭兒一走,其它人也像逃難似的,不一會兒就走了個空,只留主角那一桌和死愛看熱鬧的戚小樓及心懷不軌的冷如風。
冷如風挾了片涼筍放入嘴裡,和戚小樓像看戲一般,正大光明的盯著那三人看。
「小鬍子,你覺得大娘會選哪一個啊?」小樓又偷偷的和冷如風咬耳朵。
啪啦!這次是瓷盤裂棹了,不過是杜念秋眼前的那一個。看來師妹也快抓狂了。冷如風玩得正高興,怎麼可能停下來。他又回問戚小樓,「要是你的話,你會選哪個?」
沒想到戚小樓還真的打量起蕭靖和赫連鷹;她認真的考慮半晌才道:「我不知道耶。他們兩個是都很帥啦,但那個姓蕭的一直笑,臉又白白的,好像不懷好意的曹操。那大娘的相公好凶,臉雖然黑黑的,但看起來又像土匪一樣。我可不可以兩個都不要啊?」
此話一出,立時讓那兩個男人尷尬萬分,杜念秋卻忍不住將一口酒全笑噴了出來,連冷如風都笑得直拍桌。
老天,這丫頭真是有夠天才!拿曹操和土匪來形容那兩個人還真是有夠貼切啊!
※ ※ ※
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杜念秋煩躁的窩在廚房幫劉叔削馬鈴薯,心裡快煩死了。
從蕭大哥來到客棧那天起,赫連鷹就變得陰陽怪氣的,成天掛著一張冰塊臉。
她知道經過那天小樓和二師兄多嘴多舌後,他一定又誤會她和蕭大哥的關係了。但他卻連問也沒問,只繃著張臉,害她看了就有氣,也懶得跟他解釋。那蕭大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整天對她噓寒問暖、大獻慇勤,讓赫連鷹看了去,臉色就更難看了。就這麼惡性循環下,她被這兩人夾在中間,都快被逼瘋了。
想趕他們出去,她又趕不動;要罵人嘛,他們一個對她猛笑,一個就只知道繃著個臉,全都將她的話當耳邊風,還是一天到晚黏在她身邊。偏她現在又不能承認自己愛的是赫連鷹,要不然他一定更有恃無恐的綁她回黑鷹山去;但蕭大哥又罵不走,加上二師兄和小樓老在一旁煽風點火,她都快氣瘋了。可她又不能發作,因為一發作就表示她好像真和他們倆有什麼。
今天若不是她躲到廚房來,只怕那兩人還要跟在她身邊大眼瞪小眼。
「秋丫頭,你把馬鈴薯削成那樣是要給螞蟻吃啊?」劉叔看著她手上那沒剩多少的馬鈴薯大皺眉頭。杜念秋聞言低頭一看,心裡頭更悶了,老大不悅的將那只剩銅錢大小的馬鈴薯丟到一旁的木盆裡。
「我說秋丫頭啊,你這是在和誰鬧彆扭?你好好聽劉叔一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看那小子對你還不錯,你這幾年又老念著他,這會兒幹啥和自己也和他過不去?」
「誰……誰念他來著!」她一扁嘴,死不肯承認。
「沒念著他,這些年那麼多人來說親,你怎麼都不嫁?」他搖頭笑她嘴硬。
「我……那是因為……我又不喜歡他們!」
「那你當初嫁那小子,就是因為喜歡他囉?」
「才……」杜念秋還沒回答,突然就聽見戰不筆那破鑼嗓子鬼吼鬼叫,「被抓走了?!你們他媽的是幹什麼吃的!這點小事都幹不好!」
杜念秋心一慌,趕忙到了前頭,「誰被抓走了?」
戚小樓一見到她,便淚眼婆娑、哇啦哇啦直叫,「大娘,石頭和蘭兒被兩個壞人抓走了啦!我們本來一起出去的,我才停下來買把青菜,一回頭就冒出來兩個壞人要抓石頭。他們還想把蘭兒殺了,石頭為了救蘭兒被砍了一刀,幾位大哥們想救人也被打傷了。後來那些壞人丟了顆會冒煙的東西,煙一散他們就不見了……」
杜念秋一聽,呼吸一窒,腿一軟,差點站不住。忽然間,她身後多了個寬厚的胸膛,厚實的大手扶住她的腰,冷靜沉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有多少人跟上去?」
「三個,其它兄弟全掛了彩。」戰不群神色不善,這次他非把那狗屁青焰堂給拆了不可!
「查出對方落腳的地方後,教他們先別輕舉妄動。」
「可是老大,小子他怕--」戰不群還要再說,卻被剛到的冷如風打斷,「青焰堂的殺手既要殺了石頭,就不會抓石頭回去。他們是要利用石頭來威脅赫連鷹,所以石頭暫時是不會有事的。」
杜念秋聞言,白著臉回頭問赫連鷹,「真的嗎?」
赫連鷹身子一僵,這女人難道以為他會拿兒子的命來玩嗎?但看她眼中蓄滿了淚水,擔心得全身都在顫抖,他又火氣全消,將她攬到懷中安慰,「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杜念秋將臉埋到他懷裡,忍不住淚如雨下。
※ ※ ※
燭火被風吹得閃爍不定,赫連鷹將妻子抱在腿上拍哄。她臉上猶有淚痕,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好像他是救生圈一樣。
「別哭了。」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從下午哭到現在,他差點被她嚇壤了。從來沒見她掉過一滴淚,沒想到一哭就一發不可收拾。
那時他求救的看向冷如風和戰不群,誰知道戰不群早跑得不見人影,冷如風則被戚小樓抓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擦在他白衫上,他根本就自顧不暇。後來蕭靖一進門,手還沒伸出來,他就抱著念秋進房,寧願自個兒抱著她,任她將他的胸膛哭成一片淚海,也不要讓那傢伙碰她一根秀髮。直到現在,她好不容易才有打住的樣子。
杜念秋側著頭靠在他肩上,沙啞的道:「他剛出生的時候好愛哭,一定要人抱著才要睡覺,每次一離手就哭得震天價響;一直到三歲多了,他都還愛黏著我。剛來玉泉鎮時,有陣子很忙,那小子仍愛跟前跟後,結果不小心從樓梯上跌了下來,碰了滿頭的血;我嚇得抱著他一直哭,倒是他一滴淚也沒掉,還反過來叫我別哭…」她哽咽一聲,「你知道嗎?從那次之後,他就沒再哭過了。」
赫連鷹聞言更是心疼,不由得收緊雙臂。這傻女人何苦要帶著兒子獨自走這些冤枉路,真是的……
「別家的小孩在玩騎馬打仗的年紀,他卻自動自發的幫忙客棧裡的事,小小的個頭還沒桌子高,就已經懂得生火打水弄糧草。我知道我不是個好娘親,明明留在長安可以讓他過好一點的生活,卻硬要來這兒開客棧,可那小子從來沒有抱怨過。到外面別人欺負他沒爹,他便和人打架,回來又怕我知道了難過,老是騙我說是他自己不小心趺倒。我又不是笨蛋,怎麼會不知道……為了這件事,我本來真的要找個人嫁了……」
赫連鷹聽到這裡可緊張了,臉一沉便要發作,卻聽到她接下去說:「可是蕭大哥那時已經娶了,大師兄又為情隱居山林,二師兄流連花叢中,三師兄又還跟在師父身邊;其它人石頭都看不順眼,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赫連鷹一聽差點傻了,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蕭靖娶了?」那他這幾天不就是在吃乾醋?!
「是啊,我沒說過嗎?他帶我回中原後,知道你一時不會消氣,便去了趟江南遊玩,在那兒遇到了海龍戰家的大小姐,沒多久就成親了。」
這下赫連鷹可真變了臉。海龍戰家的大小姐不就是戰不群唯一的姊姊!那混帳該不會一開始就是蕭靖讓他到黑鷹山的吧?赫連鷹瞇起眼,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若真是如此,那傢伙顯然一開始就知道念秋人在何方,這幾年來卻半點口風也不漏!
他X的,他非宰了戰不群不可!
第九章
「冤枉啊,老大!我剛開始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幾年前和我家老頭大吵一架就沒再回去過,怎麼可能知道那男人婆嫁給誰,更不可能故意不告訴你嫂子在何方啊!」戰不群才接到手下傳回來的消息,趕去見赫連鷹,卻瞧他面色不善的瞪著自己,就知道事情穿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