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所以的回視著對方,但因霧氣看不清他的面孔,倒是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她認識他嗎?她如此猜想著。可是並未向前游向他,也沒有向後逃離,她只是定定的站在水中央,然後看著他下了泉水,緩緩的向她走了過來。
奇怪的是,直至他來至身前,溫柔的擁住她時,她仍然無法看清他的臉孔,可是對他的環抱她卻沒想到要抗拒,彷若那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他親密的環著她的腰,她不自覺地閉上雙眼,感覺到他溫柔地親吻她裸露的眉頭、她的頸項,最後吻上了她微喘的雙唇。
太過真實的感覺讓她有點納悶,當他離開她的肩,她睜開雙眼,看清了他的容貌。
老天,是他!
她嚇得立時清醒過來。
窗外仍有風雨聲,劉少君雙頰嫣紅、微喘著氣,瞪著這個穿著粉紅色睡袍的男人胸膛。
她猛地抬頭一看,忍不住咒罵出聲:「Oh,Shit!」
這個王八蛋還在,而且一隻手老實不客氣的橫過她脖子底下環住她的肩頭,另一隻手則攬著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在他懷中,她幾乎無法動彈。更生氣的是,她的手竟然鑽進他早就快散開的睡袍中,親密的擱在他胸膛上,另一隻伸到他寬闊的背上,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背部的肌理,雖然她沒有緊緊的抱住他,但也差不多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還在睡。
劉少君盯著他沉睡的臉,小心翼翼的收回兩隻手,然後先往後撥開他放在她肩頭上的手,再把他攬在她腰上的手拿開。
處理第一隻手的時候還算順利,怎麼知道他放在自已腰上的手總是在被拉開後,她還沒來得及離開時,很快的又回到原位。
「該死的傢伙!」劉少君低聲咒罵。
乾脆用滾的好了。但她怕他要是突然沒東西抱,會驚醒過來,所以她勉強支起上半身,環顧了下四周,然後拿起一旁的枕頭,慢慢的塞到兩人中間,隨即趕忙滾離,卻險些滾到床下去。她穩定身子回頭一看,見他的手在抱著枕頭後便安分了下來。
「呼。」吐了口氣,她滿頭大汗的坐起身,不爽的盯著他。
王八蛋,下次她絕不會再做這種一時心軟、吃力不討好的蠢事。
老天!她竟然會作那種春夢,而且還是和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傢伙,一想到這個,她就覺得很莫名其妙,她絕對不承認自己有肖想過他,打死不承認。一定是因為他壓著自己的關係,所以她才會夢到他,絕對是這樣!
坐在床邊按摩了一下雙腿,她撿回掉落在床上的眼鏡,然後扶著床頭奮力的站起來,走了兩步坐到一旁的輪椅上。
當她離開客房時,聽到身後床上的人傳來兩聲咳嗽,她壞心的咕噥道:「活該!」
※ ※ ※
他再度醒來是咳醒的。張鴻羽兩眼茫然的看著自已手中抱著的枕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醒了,而且離開了。
看了下表,現在已是下午兩點,他忍不住又咳了幾聲,心裡有些悵然,等會兒她肯定又沒好臉色給他看。唉,他已經開始想念她熟睡時沉靜溫和的容顏了。
雙眼仍十分乾澀,他坐起身只覺全身無力,窗外風雨已小,想必她不會讓他留在這裡養病。
果然,他才想到這裡,她就坐著輪椅推門進來,腿上擺著的是他昨晚脫在浴室的衣褲,濕透的衣物如今已洗好,被折疊得整整齊齊的。
「你的衣服。」她冷著臉遞給他。
「謝謝。」他又咳了兩聲,沙啞的道謝。
「用不著謝我,只要你以後別再來打擾我就好。」她冷言冷語的說完,便推著輪椅又要出去了。
「劉小姐。」張鴻羽突地伸手抓住她的椅背。
「你做什麼?」她蹙眉瞪他。
「我只是想知道,你當年為什麼沒找我要賠償?」他抓住機會快速地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劉少君聞言愣了一下,她一直以為他會來找她是因為想要她賠償損失,誰知道原來他竟是因為自己沒去找他要賠償?看來他一直搞錯了,不清楚那場車禍的真相。
她嘲諷地揚起嘴角,思量了半晌,決定把所有的事情攤開來講。
她回頭對他說:「那場車禍是個意外,如果真要找肇事者,我也得算上一份。
那天我感冒很嚴重,神智有點恍惚,其實不該開車的。所以出事後我才沒找上你,如果你是因為這樣良心不安,我想就不必了。」
當時她越開頭越暈,不知不覺放慢了車速,剛好前面有學生跑過去,她當場反射性的踩下煞車,非常愚蠢地沒注意到左右來車,也沒發現自己正停在十字巷口,然後下一秒,他的車就撞了上來。說到底,是她先踩煞車停下來給人家撞的,雖然他車速過快是一大原因,但她也要負上大半的責任。
剛開始發現自己因為那場車禍而成了殘廢時,她也怪過他。但冷靜下來後,她很快便知道,若追究下去,她才算是真正的肇事者,怪不得別人。
「啥?」張鴻羽乍聽這事呆了一下。
「我說,那場車禍是個意外。我因為精神恍惚沒注意左右來車,剛好一名學生在前面衝了出來,所以我踩了煞車,才會停在十字路口等著你來撞,那場車禍我也有錯,懂了嗎?你不欠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幫助。」她自嘲的瞧著自己的雙腿,「我想要的,你也幫不了我。」
事情真相來得太過突然,讓張鴻羽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
「換好衣服你就回去吧,以後別再來打擾我。」劉少君冷漠的說完,便推著輪子出去了。
是她的錯?!是這樣的嗎?那他這些天到底在瞎忙些什麼?
張鴻羽再度咳了兩聲,捧著自個兒衣物坐在床邊,擠高了眉頭,眼珠子向上瞧著天花板,努力地用他發熱遲鈍的腦袋想了想。
不,不是這樣的,不全是她的錯,當時他車速若再慢一些,注意力再集中點、不去點煙,那場車禍是不該發生的,他還是要負上一半的責任。再說,事情至此,對他來說,似乎不再是誰對誰錯,誰該負責的問題了。
「哈啾!」他摀住嘴又打了個噴嚏。經過這些天的站崗,和從資料上對她的瞭解,他現在關心的是劉少君她這個人,感興趣的是她的思想、她的個性、她的為人。
想娶她當老婆這個念頭可不是隨便想想而已,他是經過慎重考量的……對!他是慎重考慮過的。張鴻羽確定的想著,之前他心底可能還不怎麼清楚,但下意識裡早有了這樣的打算。
他邊咳嗽邊動作遲緩的換上衣褲,思緒仍不停轉著。五年前的他,可能想要的女伴是小鳥依人型的溫柔女孩,但如今年歲漸長,他卻改變了想法,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實是聰慧堅強,能和他共度難關、相互扶持,攜手過一輩子的女人。
這個人選就是她,這位姓劉名少君,固執且有著強烈道德感的女人,不會錯的。
他微笑地扣好襯衫鈕扣,再熟練地打上領帶、套上西裝外套。雖然還是頭昏腦脹的,但這一個月來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定了下來,因為他現在終於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了。
那就是想盡辦法,娶她當老婆。
※ ※ ※
古人說:欲速則不達。
既是如此,他當然不會就這樣衝出去向她求婚,如果他真那樣做。百分之百會被她再度趕出門,列為終生拒絕往來戶。所以,這種事當然要從長計議。
張鴻羽走到房門敞開的工作室門口,往裡瞧去,只見靠牆處立著一櫃又一櫃的各式書籍,原木的書櫃、書桌,木製的深色傢俱,彷彿透著森林中木頭的香味,隱隱約約還散發淡淡茶香。
劉少君正坐在桌前的單人沙發上,輪椅被收在沙發旁。桌上擺著一台計算機,螢幕上浮現著白底黑字,那文章只寫了一半;而她腿上堆放著幾本書,其中一本還攤開著,上頭擺了個鍵盤。張鴻羽有些詫異,仔細一瞧才發現她將鍵盤接了大約一尺半的延長線,方便她坐遠點也能打字。
計算機桌旁靠窗處有一隻小几,小几上也堆著兩三本書,還有一壺熱茶,一旁杯裡的茶水冉冉冒著白煙。
窗外依舊飄著風雨,房裡播放著輕柔的鋼琴樂聲。
她手擱在鍵盤上,出神的注視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窗外雨滴打在青翠的綠葉上,有些直直沿著葉脈滑落了地,有些則彈跳至玻璃窗上。
「劉小姐,能再借我打一下電話嗎?」他聲音沙啞的開口詢問,打斷了她的冥想,破壞了這沉靜的畫面。劉少君倏地回過頭,似是這時才記起了他的存在。
她在瞬間挺直了背脊,抿了抿嘴,非常不喜歡被人打擾,但她仍是告訴他。
「電話放在客廳,如果你是要叫車的話,電話旁的小本子裡有出租車行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