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我要知道為什麼?」張鴻羽低聲再問。他傾向前,語調輕柔,「告訴我。」
她緊閉的睫毛搧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僵硬的說:「凌俊騙我說你要死了。我以為……你要死了……」她想到早先的恐懼,忍不住顫抖起來。
「老天……」張鴻羽沒想到阿俊是以這種方式將她騙來的,見她全身都在發抖,他忙上前擁住她,柔聲安慰:「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這樣做。」
她待在他安全溫暖的懷中,所有的驚慌和害怕至此全部流洩而出,壓抑過度的感情再也藏不住。「我好怕……我不要你死掉……」她忽然哭了起來,整個人崩潰地在他懷抱裡哭得無法自己。
「別哭、別哭了。乖,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我會去罵她的。」他抱著她,拍拍她的背,有點手足無措,一時間被她這樣激動的情緒嚇著了。
誰知她聽了後不僅未停止哭泣,反而還氣得邊罵邊捶他,「對,都是你的錯!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錯!五年前把我撞殘也就算了,你為什麼要再出現?為什麼要打擾我?我本來一直都過得好好的,你一出現就什麼都亂了!害我拖稿,害我感冒,還害我睡不著,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錯!」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你別太激動。」怕劉少君犯病,張鴻羽把所有過錯照單全收,擔心得臉都白了。
「如果你什麼都沒說,我就可以假裝沒這回事,一切都沒發生過!但是你為什麼要說?為什麼?為什麼?」她滿臉眼淚鼻涕,又捶他肩膀一拳。「現在竟然還教人騙我,你這個無恥的傢伙!」
「我沒有--」他想說話,卻被她打斷。
「我不管!反正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都是你!」地無理取鬧的把所有的事情怪到他身上,「如果你沒有這麼死纏爛打,我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她一時罵得順口,差點就把心裡的話給說了出來,幸好及時發現不對,立刻噤聲。
他聞言心一跳,忙將她拉離懷中,扶著她的肩頭問:「就怎樣?」
「沒有!」她找回理智,雖然還在流淚,但只吐出這兩個字,就死都不肯再開口。
不過他這次學聰明了,很快的自行演繹,然後拭去她的淚水。「你不想說沒關係,我說就好。」他將她的長髮撩到肩後,抵著她的額頭,音調沙啞,有些不穩的問道:「無論如何,我都愛你。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嫁給我?」
劉少君熱淚盈眶,無法相信地眨了眨眼,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她瞼色發白的撫著胸口道:「你……你說什麼?!」
「嫁給我。」他以拇指不斷拭去她雙眼泉湧而出的淚水,喉嚨乾啞,真摯地說:「我愛你,不是因為同情,不是因為可憐你,沒有理由原因、沒有因為所以,有的……只是我愛你。你懂嗎?我希望能一早醒來看見你,希望下班回家能守著你,希望無時無刻都能分享你的歡喜與憂愁。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更希望將來某一天清晨你從床上醒來,終於發現自己愛上了我,就算那一天我已經是個老頭,而你是個老太婆也沒關係。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聽著他深情的告白,淚眼矇矓,甚至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能快速的交換著呼吸,幾乎泣不成聲。
「少君,別緊張,慢慢來。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然後說,我願意。」
他幫助她平穩呼吸,最後順勢加上那句話。
沒想到,她照著他所說的吐納,最後真的滿臉淚痕地說了三個字——
「我願意。」
他先是呆了一呆,接著緊緊抱住她,然後在心底感謝所有過路的神明。
尾聲
教堂外。
陽光依舊耀眼燦爛,白色的和平鴿展翅飛向藍天。突然天際飛來一隻烏黑的大鳥,它飛到教堂前的一棵大樹時驟然降下,動作乾淨俐落地停在一名安穩坐在樹幹上的黑衣女子肩頭。
「找到你主人了?」短髮的黑衣女子興致高昂地注視著聖潔的教堂中鄭重舉行的婚禮,一邊開口問。找到了,他救了我。
「笨鳥,算你幸運。有空帶他來見我。」她瞄著肩頭上,正在用尖嘴整理黑亮羽毛的大烏鴉。
知道。
「那只黑貓呢?」
她的主人已經出生了,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她微微一笑。
此時,身穿白色禮服的新人相偕而出,教堂鐘聲叮叮噹噹響起,眾親友在門口排成兩排拉開拉炮,五彩繽紛的綵帶劃過半空,然後落在新人的身上。
劉少君堅持要站著參加自己的婚禮,所以直到半年後的今天才嫁給了張鴻羽。
張鴻羽一把將她抱起,因為她還是不能站太久,他怕她雙腳的負擔太重。兩人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他一轉身背對群眾,讓她能夠拋出手中的新娘捧花。
她奮力一丟,白色的喇叭花越過眾人,直直落進站得遠遠的忠哥手中。
忠哥錯愕的握住這從天而降的喇叭花,那捧花在他大大的手中看起來小的可愛。
他有些尷尬的拉拉難得穿上身的西裝領口,然後,很快的將花塞給離他最近的女人--尹秀娟的手中。
尹秀娟難得啞口無言,羞紅了臉,引起眾人的哄堂大笑……
一直高高坐在樹頭的女子悠悠的輕歎了口氣,有些苦澀的對肩頭上的烏鴉低聲說道:「你說,我這次真的能找到他嗎?」
大烏鴉拿黑黑的眼珠望著她,然後以鳥嘴輕輕的碰了她粉頰一下。
會的。
她深吸口氣,抬首望著藍天白雲,黑眸帶著深深的憂愁。「希望……你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