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品他拿來能幹嘛?如果國中高中了,至少也還能拿去送給女朋友,可他才小學三年級耶!不要說女朋友了,他光看到那些愛告狀的女生都覺得煩。他拿著獎品抓抓頭,想來想去,最後也只能拿去送給羅蘭。
才一會兒工夫,又有人聚在叔叔和羅蘭身邊問東問西,他走過去扯扯忙著回答問題的羅蘭衣角。
「誰——」她低首,見是他,不覺揚起嘴角,揉亂他的頭髮,笑道:「嘿,第一名,上台領獎有沒有很得意啊?」
「喏。」他將那獎品遞給她。
「給我的?」羅蘭挑眉,頗為驚訝。
「化妝品。」他仰著天使般的小臉說。
羅蘭看著這小鬼頭,心裡有些莫名的感動,她老是對他吼吼叫叫的,沒想到他贏了獎品還會拿來送她。
趙子龍緊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鬆開,示意她伸手去接。
羅蘭看看他,然後蹲下身接過小鬼手上的獎品,開開心心地捧著他的小臉親了一下,「小鬼,謝啦!」
趙子麟的臉瞬間紅了起來,不自在的抹著被親的臉道:「不要親我啦!又不是三歲小孩!」
「小鬼,我親你是你的榮幸耶!」羅蘭口中這樣念,臉上卻笑著又強自親了他一下。
「不要啦!」好丟臉,趙子麟紅著臉忙著閃躲,卻躲不過羅蘭的八爪手,她攔住他抱著,趙子麟只好邊掙扎邊看著叔叔無言的求救。
趙子龍笑笑,卻沒伸手救他,只聽身旁的人紛紛讚許著。
「趙先生,你兒子好乖啊。」
「是啊,趙先生、趙太太真是教善有方呀。」
「對啊、對啊,哪像我家那死小子,有夠沒良心的。」
「你們家孩子真乖哪。」
「趙小弟弟,給媽媽親一下不會怎樣啦,媽媽平常都很辛苦的喲。」
趙太大?媽媽?聽到這些話,趙子麟不覺停下掙扎的動作,滿臉狐疑的看著叔叔和把他當布娃娃抱抱玩玩親親的羅蘭。
羅蘭見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臉,站起身對著一旁看戲的觀眾道:「是呀,我兒子很乖的。子麟,向叔叔阿姨們問好。」反正解釋還是有人誤會,乾脆順著別人算了。
趙子麟還是滿臉霧煞煞,不過依然緊靠著羅蘭依言向週遭的大人們問安。
「叔叔好,阿姨好。」
他話聲方落,又聞此起彼落的稱讚聲。
羅蘭八面玲瓏的一一應對,然後道:「不好意思,我們要去逛園遊會了。」
語畢,她一手攬著趙子龍的腰,一手牽著小鬼頭的手,笑瞇瞇的便告退離開。
趙家叔侄倆為此鬆了口氣,說實在的,他們都不是善於面對群眾的人,幸好羅蘭在。
也因此,當羅蘭動作時,他們倆一點兒也沒反對,還很有默契的對看一眼,相當配合的將所有需要開口的事都交給羅蘭去處理。
於是校慶的園遊會中,就見羅蘭心情愉快的拉著趙家叔侄,一下子要他們倆吃熱狗、肉圓,一下子要小鬼去和人多要兩顆氣球,一下子又要趙子龍用僅剩的一手射飛鏢拿獎品,她玩得可樂了。
當趙子龍連續四支飛鏢都射中紅心,只差一支便能五支全中時,羅蘭在一旁抓著他打著石膏的手臂,緊張地屏住呼吸,興奮的紅著臉頻頻道:「小心、小心。」
趙子龍一鏢射出,正中紅心。
「哇啊,好棒啊!」羅蘭爆出一聲歡呼,攬著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然後回身笑著向攤位的老闆指定獎品道:「我要那只史奴比!」
被她突如其來的獻吻嚇了一跳,趙子龍有些怔仲,看著她那麼快樂的笑容,他的胸口有種奇異的感覺,心跳不覺加快。
抱著那只特大號的史奴比,她笑著回身,波浪般的馬尾飛揚在風中,她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怦怦、怦怦……
她將那隻大史奴比湊到趙子麟眼前獻寶,爽朗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
怦怦、怦怦、怦怦……
趙子麟沒好氣的翻了個白臉,一副受不了的模樣,羅蘭笑得更開心,拿著史奴比樂得耍著他玩。
然後,終於,她轉過頭來,帶著笑意的眼,對上了他的。
「謝謝。」她說,粉紅的眼揚成新月。
趙子龍看著她,耳中仍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瞬間,有種錯覺,彷彿她真是他的老婆,子麟是他們的兒子,而他們真的就是一家人。
腦海中閃過的念頭幾乎震顫了全身,他的心一緊,呼吸為之一頓。
見他神色不對,羅蘭收起了笑容,抱著史奴比,湊上前空出一隻手摸著他的額頭問:「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沒……」喉頭像莫名梗了些什麼,他抓下她的手,牽著。
小手被牽著,她才像是突然記起他另一隻傷手,不好意思的笑笑,「真的?你要是不舒服要說喔。」
有多久沒人這樣關心他了呢?他怎樣也沒想到,這句話竟會由這位從相識之初就和他吵沒完的冤家口中聽到。
趙子龍的心又抽了一下,握著她的手不覺收緊了些……
第八章
「喂,新聞上說有新病毒,還造成一家日本企業電腦全數當機,損失上億耶!你的電腦有沒有做防毒措施啊?」
羅蘭心情甚好的端著一杯熱茶進工作室,誰知一進門就見到昨天脾氣溫和的趙子龍,今天又板著個臉,面無表情的變回之前那副死德行,答她原本愉悅的口氣,說到最後卻有些悻悻。
「有。」他頭也不抬的繼續翻看放在腿上的資料,冷聲道:「今天要將昨天沒弄的部分補回來,動作快一點。」
羅蘭皺起了眉,心頭頓生不悅,不覺暗暗輕哼了聲,走到電腦前,一把拉開椅子坐下,也冷冷的回道:「放心不會給你拖到的。」
經過昨天,她本來已經對他改觀了些,誰知道牛啊,牽到北京還是牛——死性不改!
哼!死長毛,有啥了不起!裝酷,她也會!
她忿忿想著,滿心不悅的也板著臉敲打起電腦來。
就這樣,兩人又重回之前的生活,羅蘭還是每天早上催小鬼起床,趙子龍也仍然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從床上爬起套上活動石膏。
日子看來一成不變,實際上卻和之前有些不同。
他們倆雖然還是時有爭執,卻常常在吵到一半時,其中一方會突然戛然而止,然後另一個會跟著安靜下來,接著兩人便會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繼續做事。
一股曖昧不明的氣氛充斥在屋子裡、在空氣中、在兩人互相捕捉交會又閃避的眼神中,造成了莫名的壓迫。
情況越形嚴重的某一日深夜,羅蘭為了躲開屋子裡那曖昧不明的壓迫感,偷偷溜到十九樓的後陽台,掏了根煙點著。
一點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她煩躁的持著煙,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
討厭。
她擰著眉頭,深深吸了口煙,又吐了出來,氤氳的白煙在空中盤旋,為深沉的夜增添了幾許迷離。
真不懂自己在煩什麼?可她就是覺得好煩,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啊——簡直就是煩死了——
羅蘭撥撥散亂的鬈發,悶悶的吐出一口白煙,可胸中的郁氣卻不減反增。
為什麼會這樣的煩呢?也許她得了奇怪的躁鬱症。
可惡,她好想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該死,乾脆去找白雲好了!
她熄掉煙一旋身,卻一頭撞進一副偉岸胸膛,抬頭,見是他,她擰起了眉。
「少抽點煙。」他皺著眉,臉上不見悅色。
「要你——」羅蘭想回嘴,話到唇邊又吞進了喉,她悶悶的伸手將他給隔開,穿過廚房,拎起外套便往門口走去。
他跟在她身後,見她要出門,忍不住問:「去哪?」
「找人聊天!」丟下四個字,她套上外套,關上大門。
趙子龍想跟出去,手到了門把上卻停了下來。盯著自己擱在門把上的手,他緊抿著唇,半晌後,才收了回來。
樓下在此刻響起車子發動離去的聲音,他從陽台往下看,正好看見她的車從大樓前馬路上開了出去。
月兒高掛在夜空,孤單單的,細長長的,如弦。
望著空冷寂靜的大街,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
以往,他總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該做的是什麼、目標是什麼,無論是離家加入辰天,進入那危險的行業,抑或是在兄嫂過世後毅然接下照顧子麟的責任,他都是想也沒想,立刻下決定,然後朝那目標前進。
他總是有著明確的方向,但這一次,他卻不曉得該如何……
她是個很平凡的女人,也許貌美如花,也許脾氣不好,但她仍是一介平凡女子,不像他、不像子麟,只要他還活著,就不斷會有人來找麻煩,而只要子麟還保有那巨額財富,同樣會引人凱覦。
他們趙家叔侄,對她來說其實是個麻煩,一個很大的麻煩。
夜風涼得鑽心透肺,他對月苦笑。
當然,他知道自己是對她心動的,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