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樣一成不變的對白,我和他,他和我,重複說了三年。
直到情人節這天,我在曾經邵軒向我求婚的那家咖啡坊重遇了邵軒……
尾聲
寒雨淒迷的情人節黃昏,我悄然地回到闊別了三年的台北。
我不明白自己想做什麼?重遊舊地只會徒增心中的傷感,不是嗎?更何況我早已下定決心,不再去打擾采媚和邵軒了。
既然見不到那令我魂牽夢縈的容顏,那麼,回來這兒究竟有什麼意義?我惘然了。
站在車水馬龍、人潮洶湧的台北街頭半晌……
一股莫名的牽引,引我來到邵軒向我求婚的那家雅致、幽靜的咖啡坊。
或許是情人節的緣故,裡頭放眼望去,淨是雙雙對對、情意眷戀的愛侶。
這畫面——使我傷感地想起過往的千情萬愛,眼眶不由得漸漸濕潤了起來。
「請問你找人嗎?」一名侍者走過來微笑地問我。
「不是!」我掩不住傷痛地低聲說著。「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那可抱歉了!」侍者滿含歉意地望著我。「已經客滿了,歡迎你下次再光臨本店。」
「客滿?」我頗感意外地一愣。
「是的,因為今天是情人節,所以客人比平常多了很多,請多見諒!」
「知道了,下次我會挑個不是情人歡聚的日子再來。」離去之前我情不禁地望向那和邵軒坐過的位置,不意,一個孤單而寂寞的身影就這麼地落入了我的眼底。
剎那間,我全身血液全給凝結了似的愣在原地。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我在心裡激動不已地狂喊著。
但——又怎麼會是他呢?
今天是屬於情人的日子,怎麼他一個人而已?他應該和采媚共度這個節日的,不是嗎?
采媚呢?我四下張望,怎麼都不見她的人影。
想到采媚,那分乍見他的狂喜便消失無蹤了。心中強烈地掙扎起來,究竟是該過去,還是離開?要是就這麼離開,實在是捨不得,也辦不到;畢竟,那是我魂牽夢繫了整整三年的人啊!
但是,走過去,又該以什麼態度面對他呢?
「小姐……」侍者不安地喊我:「你怎麼了?」
「我突然發現了一個朋友。」輕聲地解答了他的疑惑;我的視線卻貪戀的停在角落裡那個孤單的身影上。
「噢!」侍者瞭解地笑了笑。「那要不要點些什麼?」
「隨便!」無所謂地拋下這句,便再也難以自控地朝那位置走去。
只見他彷彿極苦惱、愁鬱似的抱著頭,一點也未察覺出我在他的對面坐下。而我隔著這似近還遠的一桌之距,癡癡地望著他,心中是一陣甜也一陣悲,淚水便不爭氣地浮上了眼眶。
「小姐,你的咖啡。」侍者的聲音終於讓他抬起頭,發現我的存在。
他似驚似喜,愣愣地看著我。半天,才逼出兩個字:
強忍著淚水,我顫抖地笑了笑。「真巧——想到居然——居然會在這裡遇見你……」
他憂傷的眼一瞬也不瞬地望住我。「真的似乎你嗎?駱冰?」
他的聲音有著和我相同的輕顫。
「嗯——」我哽咽地點頭:「真的是我!」
「你——」他閉了閉眼,眼眶裡竟也充滿了淚水。「你怎麼也會來這裡?」
「我不知道……」淚水承受不住濃濃的感傷,終於落了下來。
「今天是情人節!」他垂下眼,澀澀地說:「你怎麼會一個人?」
為什麼我不能是一個人?自那日別後,我一直都是呀!
「為什麼這麼問?」我不明所以地反問。
他苦笑著,末發一語。
「邵軒——」
「沒什麼!」他悵歎一聲,別開臉,望著窗外。「你已尋獲了新的愛情,不是嗎?」
「你——真是這麼想?」我為他的話而悲傷,委屈得不能自己。
他沉默了幾秒。「我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可我——我親眼看見了,實在不得不相信……」說到最後,他竟痛苦難抑地變了調。「我說過——我會祝福你的……我真的會……」
「誰要你的祝福?」我哭了出來。「真沒想到你心中,我竟是如此地不堪!可我要告訴你,我沒有,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離開你之後,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啊——我的心,從不曾忘記你片刻……」愈說愈傷心,索性伏在桌上,旁若無人地痛哭起來。
「算我說錯話,你別哭啊!」他手足無措地坐了過來,將我拉起,摟進懷裡,心疼而焦急地安撫我。「求你別哭,駱冰!」
我伏靠在他的懷裡,心中又悲又悵,實在無法收住淚水。
「原諒我該死地誤會你——」他乞諒地說:「實在是因為前天我去找你的時候,湊巧看見你——看見你依偎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哭泣,所以我才會……」
「你去找過我?」實在太教我詫異了。我不由得停止哭泣,淚眼汪汪地抬起頭看他:「為什麼?」
伸手輕輕為我拭去臉上的淚水後,他柔聲說:
「我自由了,所以我迫不及待地去找你!」
「你自由了?」我愕然地蹙去眉梢。「采媚恢復了記憶,想起以前的事了?」
「不!」他搖搖頭,歎了口氣。「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失去記!。」
這怎麼可能呢?
我大大地顫動了下。「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鄭重地說。
「我真是無法相信——她的失憶只是——演戲?」
邵卻又是一聲苦笑。
「當她親口對我說出真相時,我的反映也是和你一樣的。」
失憶?演戲?
回想起采媚那茫然無知的眼神,那恐懼無措的表情,最後逼我不得不離開的那番哀切、無助的話語……原來這一切居然都只是演戲!我不禁有些佩服起她的演戲天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這麼做不就是想贏回你對她的愛嗎?」我無法不對這一切感到不解。「那她又怎度肯吐露真相?」
「因為她體認出我心裡始終只有你一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他深深切切地把我看了又看。「就這樣痛苦地相處了三年,她終於覺醒了。就在上個星期,她說出真相,並且想通了說——與其苦守一分永遠也不會再屬於她的愛情,還不如要求一些物質上的補償來得實際些
沒想到采媚費了那麼多心機,演了那麼場精采萬分的戲,卻是以這樣庸俗的結局收場!
「她向你要錢?」
「我把房子和所有值錢的東西部給了她。」他用輕描淡寫、滿不在乎的語氣說。
我為這話又感到驚愕不已!房子?那是他姑媽留給他的紀念物。我很明白那房子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何等的重要!現在,他居然會答應將房子拱手讓給采媚,這——可全是為了我嗎?
「這代價未免太重了!」一股沉重的情緒向我席捲而來。「你不該這麼做,那房子對你是有——」
我的話沒講完,邵軒深情的注視打斷了我。
「為了你,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這一刻,心中的感動是無法言喻的,我只有仰起臉,癡癡迷迷地望著他。
靜默了好一會兒,還是邵軒先開口。
「駱冰——」他深吸了一口氣,困難而艱澀地說:「你——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極了!」沒有半秒的猶豫,我迫不及待地點頭答應。天知道,這話,我等得多苦啊!還以為今生今世再也等不到邵軒親口問我這句話了!現在親耳聽見我真是滿心歡喜。
想想,老天爺待我畢竟還是慈悲的,終究沒有讓我孤獨、淒惘地過了這一生。
邵軒臉上所流露出的高興表情,只維持了三秒鐘,隨即換上一臉狐疑且憂心的神色,他眉頭深鎖,澀澀地問:
「前天——在你家門口抱著你的那個男人是誰?」
「你看見了?」
「嗯!就是因為撞見這一幕,所以,我沒見你,就又回到了台北。」
他這不弄青真相便妄下結論的態度,使我心血來潮地調皮了起來,故意買個關子,讓他吃點苦頭。
「你吃醋嗎?」
他蹙緊眉,不滿地點頭。「是,我吃醋,我嫉妒!」
我心中泛起一陣甜蜜的激盪卻仍不肯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是嗎?那你剛才又說要祝福我——那是什麼意思?」
「駱冰!」他緊張地看著我,臉色蒼白,聲音有些急噪。「那個男人究竟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偏著頭笑了笑。
「一個癡情男子。」
我的話又刺激了邵軒,他的臉色更難看,聲音更不穩了。「那麼,你和他——你們……」
見他焦灼的模樣,我心中微微一緊,不忍再逗他了。
「我和他沒什麼!」收起玩笑的態度,我嚴肅地說:「他的確是個好男人,但我對他只有兄妹般的感情。」
「真的?」邵軒定定地看著我。
「沒辦法,誰教我先遇上了你!所以,我只愛你一個,這一生一世,我只為你守候!」
「你——」他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你真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