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並且難得地紅了耳根。他慶幸她不會讀心術,看不透他心底真正的心思,否則他必然羞赧得無地自容。
他究竟發了什麼瘋,竟然做起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沒什麼。你找到要買的東西了嗎?」他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淡漠。
「還沒。」楊舒澐吞吞吐吐地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要去拿些……日用品。」
「我陪你去。」
「呃……不用了。我只是去拿幾樣東西,很快就會回來。」
「沒關係,我還是陪你去吧。這裡地方大人又多,等會兒走散了不好找。」
「可是……」
「走吧!」駱效鵬不由分說拉了她的手往前走。
這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那寬大溫暖的手掌、長了粗繭的掌心摩挲著她的手竟熱有種酥酥麻麻的奇異感受,像通了電流似的。
來到日用品區,楊舒澐拿了慣明的洗髮精、洗面乳等盥洗用品,駱效鵬看她神情猶豫,好像還有東西沒買到,於是又問她還需要什麼,她才神情扭捏地去拿了一包衛生棉。
羅效鵬一看到那包女性用品,一張黝黑的臉竟然像小男孩似的突然爆紅。本來也有點尷尬的楊舒澐看出他的窘迫,忍不住暗自偷笑。
嘻,不會吧?想不到他這麼「清純」,連看到衛生棉都會臉紅耶!
駱效鵬知道她在偷偷笑他,卻只能兀自生悶氣。他當然知道成熟的女性每個月都會有該來的東西,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臉上的紅潮,才會落得被嘲笑的下場。
「合上你的嘴,別讓我看見牙齒!」他恨恨地低吼。
「唔。」楊舒澐乖巧地用力點頭,並且立即藏起牙齒,可是她的粉唇還是呈現圓弧狀上揚,那副拚命忍笑、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更令人氣惱。
「你——算了!東西都買齊了吧?那我們可以離開了。」他逕自轉身,走向結帳櫃檯。
以後再也不陪她來買東西了——尤其是女性用品!駱效鵬暗自發誓。
回到農場,時間已近傍晚,愛玉正在屋子旁的菜園裡摘蔬菜,看到他們回來,還有楊舒澐手上那枚閃爍耀眼的戒指,立即眼眶泛紅,飛快從後門跑進廚房。
楊舒澐頓時覺得對她好抱歉,愛一個人卻得不到他的愛,那種感覺一定很難受吧?如果可以,她真想幫她。然而駱效鵬要娶誰並不是她能決定的,畢竟她也不過是個「買來的新娘」,怎麼左右得了他的想法?
她歎了口氣,把自己的日用品提下車,駱效鵬要她自己進屋去,他得直接到果園巡視。
楊舒澐點點頭,下意識的說:「嗯,早點回——」聲音陡然卡住。
她剛才想說什麼?早點回來?她以為自己是誰?
說穿了,她只是他的假妻子,她有資格說這些話嗎?
「怎麼了?」駱效鵬見她欲言又止,不解地挑起眉。
「沒、沒什麼。你不是要去果園嗎?快去吧,我先回房間了。」楊舒澐逃難似的奔進屋子裡,直到關上門,這才舒緩一口氣,緩緩走向樓梯。
在她跨上階梯之前,突然一道人影閃出來,擋在她面前。
那張怨恨的表情,屬於某個嫉妒的女人。
「我不會祝福你們的:」邱愛玉妒恨地瞪著她。「駱大哥和你結婚,只是為了要你替他生孩子,等到孩子出生之後,你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楊舒澐苦笑回答。
「哼!你不會得意太久的,孩子一出生,駱大哥很快就會甩了你,然後把你趕出去。」邱愛玉恨恨地詛咒。
楊舒澐更無奈了。她有很「得意」嗎?
劈哩啪啦說完,邱愛玉也懶得等她回答,逕自扭頭回到廚房去了。
楊舒澐歎口氣,心情沉重地回到房間,她看了看她的「新房」,房間裡的裝潢擺設完全沒有任何改變,鏡子上甚至連張「館」字也沒有,她沒來由地感到悲傷。
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但是沒有白紗、沒有捧花、沒有喜宴,甚至沒有一個愛她的新郎,有的只是孤寂冷清的新房,與一個仇視她的情敵。
哪個女人的婚禮像她這般可悲?瞧瞧她的母親,帶給她什麼樣的人生?!
她忍不住趴倒在床,嗚咽的哭了起來。
她哭泣,為了自己可悲的命運,與茫然不可知的未來。將來她一旦離開這裡,又能到哪裡去呢?世界之大,有她的容身之行嗎?
不過她沒有難過太久,因為她想到了一個更現實、更急迫的問題——駱效鵬會在今晚享受他的新婚之夜嗎?
想到今天他和餐廳老闆的對話,她便像被踩著尾巴的貓咪倏然跳起,盤腿坐在柔軟的被褥上,焦躁地咬著下唇開始思考。
她該暗示他放過她——至少今晚。他會願意嗎?
還是,他會堅持享受他的權利——殘忍而冷血地?
楊舒澐惶惶不安地擔憂著,直到晚飯時間的來臨,她甚至沒發現,今天開飯的時間比平常晚了些。
她被一位年輕的工人請下樓,到達餐廳時,裡頭氣氛已經被幾名工人炒熱了,燒烤的香氣撲鼻而來。
「老闆娘啊!快來嘗嘗這道烤雞,又香又嫩,可是我們剛烤好的喔。」一名工人捧著一盤香噴噴的烤全雞,憨厚地對她咧嘴而笑。
大家知道她跟駱效鵬已經公證,紛紛改了稱謂。
「呃……謝謝。不過你們還是叫我的名字吧,那樣我比較習慣。」居然叫她老闆娘?駱效鵬沒告訴他們,他們的婚姻只是權宜之計嗎?
「啊,還是叫老闆娘比較好啦。我們不能沒有規矩。」阿松搔搔頭道。
愛玉的哥哥德輝對她微笑。「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可是愛玉這丫頭不知道怎麼回事?什麼好菜都沒準備,我們只好趕緊到後頭用桶子烤了一隻雞加菜。」
「我還到村子裡扛了幾壇蜜桃酒上來,告訴你,他們自己釀的酒可香的哪。」其他人補充說明,臉上同樣是真誠的祝福笑容。
「謝謝。真的很……謝謝大家。」雖然她與駱效鵬的婚姻不是真實、長久的,但楊舒澐還是感到很窩心,他們真的都是好人,她好感動。
駱效鵬瞧她大大方方地接受大家的「祝福」,以為她真把自己當成老闆娘,而大家爭相討好她,讓他的心裡更不舒坦。
「別說那些了,開飯吧。」他阻止眾人再說下去。
「對對!開飯、開飯!」幾名工人興高采烈地入座了,駱效鵬才走到她身旁,語帶嘲諷地耳語道:「看來你很習慣當老闆娘,能夠駕輕就熟是不錯,但是希望將來你要離開的時候,不要捨不得卸任才好。」
楊舒澐頓時瞪大眼,滿心氣憤。她何時流露出「駕輕就熟」的姿態了?
依她看,他和邱愛玉才是天生一對,兩人誣賴別人的功力都是一流。
中午那餐飯,楊舒澐因為擔憂晚上的事食不下嚥,晚上這一頓,又因為被人冤枉,氣得吃不下。再這麼下去,她就算不被氣死,遲早也會餓死:
飯吃了一半,幾名工人就搬出他們從山下村莊裡買來的酒,一罈罈扛上桌。
「來來,嘗嘗看林大嬸釀的酒,又香又甜,她今年釀的比去年夏贊。」一名工人打開壇口,咕咚咕咚地倒了幾大杯。
「老闆,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們沒能下山觀禮,心裡過意不去,就讓我們拿這杯酒當做賀禮,聊表心意。」
幾名工人不約而同端起酒杯,舉手朝駱效鵬做出乾杯狀。
駱效鵬也立即端起酒杯,客氣地向他們道謝。「謝謝你們的心意,我收下了。乾杯!」
「乾杯!」
幾個男人一口仰盡,大呼過癮。
「咦?你們怎麼沒喝呢?不行不行!今天這大好日子,你們不喝說不過去。」眾人發現愛玉和楊舒澐都沒喝,直嚷嚷著要她們也乾一杯。
「我不會喝酒!」愛玉板著臉拒絕,今天晚上她一直是這張臭臉。
「這是蜜桃酒,甘甘甜甜的,不會醉啦。」阿松自作主張要幫她倒一杯。
「我說我不會喝酒,你聽不懂嗎?!」愛玉氣惱地將阿松推開,場面頓時有點尷尬
「愛玉,今天效鵬結婚,大家高高興興的,你別這樣好不好?」愛玉的哥哥德輝勸道。
「哼!」愛玉發現連哥哥都不站在自己這邊,頓時氣得起身離席。
氣氛更加尷尬了,其他人愣了愣,於是轉向楊舒澐勸酒。「老闆娘,那你喝一杯吧?」
其實楊舒澐也不會喝酒,但是剛才的氣氛已經被愛玉弄僵了,她不好意思再拒絕,只好說:「我也不太會喝,所以……喝一點點就好?」
「唉!要喝就喝一杯,喝一點點怎麼行?」幾名工人興頭正熱,不由分說,硬是倒給她滿滿一杯。
楊舒澐無奈看了半天,苦笑著端起杯子,淺嘗一口杯中微黃的酒液。
「嗯,好好喝。」才嘗了一口,她便驚奇地睜大眼。這酒一點也不嗆,入口甘甜還有水蜜桃的香味,若非入喉時有一點酒氣衝上來,否則她還真會以為這是什麼桃子飲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