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要她無名無份地,留在這裡當他的地下情人嗎?
楊舒澐氣鼓鼓的,什麼也吃不下。一直處於亢奮狀態的駱效鵬,終於發現她的異狀。「舒澐,你好像沒吃什麼東西,不合胃口嗎?」他可是特地請了市區的外燴到山上來現場烹調,除了過年外,就屬今天吃得最「澎湃」。
「如果你不喜歡這些菜,我讓大廚再替你煮一些過來,你想吃什麼?」他好聲好氣地問。
「草莓飯、草莓湯、炸草莓、涼拌草莓、草莓甜點和草莓滿漢全席!」她凝著臉念完一大堆菜單,駱效鵬臉色都發青了。
他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老婆大人好像不開心……
滿月酒過後幾天,發生一件事,終於讓楊舒澐一直緊繃的情緒完全潰堤。
那天,她正抱著兒子在客廳裡哄著,這小傢伙打從滿月起就開始不安分,看來將來會是個讓人受不了的皮小子。
忽然,一位淳樸可親的婦人走了進來。「請問是老闆娘嗎?」
楊舒澐已經習慣大夥兒這麼喊她,所以立刻知道婦人是來找她的。
「啊,有什麼事嗎?」她抱起兒子,好奇地走向婦人。
「我是住在碧嵐村的阿桃,駱先生請我來上班,所以我想先來跟老闆娘打聲招呼。」婦人親切地笑著說道。
「上班?他請你來做什麼?」楊舒澐不解地問。
「就是照顧小少爺啊。駱先生要我從明天開始過來,專門照顧小少爺啦。」
這句話像是一記悶雷,劈中毫無心理準備的楊舒澐。「你……你說什麼?他要你來照顧我的孩子?」
阿桃誤以為楊舒澐的震驚是因為不信任她的緣故,連忙拍拍胸脯保證道:「老闆娘你放心啦。我養孩子的經驗很豐富的,一定會把小少爺養得又白又胖,人見人愛。」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以後我兒子就麻煩你好好照顧了。」楊舒澐忍著心頭的驚慌,喃喃說著道謝之語。
送走了阿桃,她怔仲地跌坐在在椅子上,心裡閃過千百個問號。
為什麼?駱效鵬為什麼要請阿桃嬸來照顧孩子?
他這麼安排,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在暗示她該主動離去了嗎?
她腦中有許多假設,每一種猜想都指向一個事實——他不讓她再照顧兒子了!
是不是他想要她走,卻又不好直接開口明說,於是利用迂迴暗示的方法,提醒她他已經不再需要她,她可以走了?
楊舒澐抱緊懷中的兒子,豆大的淚珠抑制不住地往下滴。她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駱效鵬,更不想離開孩子。
她已經失去母親,世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唯一的親人就剩駱效鵬和兒子。她知道他們訂過協議,但他為何這麼狠心,當真要將她趕走?
除了這裡,她已經沒有地方去了呀!
似乎感受到母親的悲傷,懷裡的小傢伙咿嗚兩聲,接著便號啕大哭起來。
「好,乖乖喔,不哭不哭。」楊舒澐極力哄著兒子,但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寶寶完全不聽話,弄得她慌張又無助,最後也跟著他一起放聲大哭。
駱效鵬才踏進家門,迎接他的就是母子大哭交響曲,讓他當場傻眼……
第二天,阿桃嬸來上班了,但是楊舒澐不太肯把小孩交給她,依然整天抱著孩子又疼又寵,還常常喃喃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寶貝乖乖喔,以後你要聽爸爸的話,不可以頑皮。爸爸工作很忙,將來你長大要多幫幫他喔,不要讓他太辛苦……」孩子才剛睡醒,她又抱著孩子嘀嘀咕咕。
「老闆娘……」阿桃嬸在一旁猛搓手,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好。
「阿桃嬸,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把孩子交給你照顧,這幾天我只是想跟他好好相處。」她安撫著阿桃嬸。
阿桃嬸還是不明白,他們每天都可以相處啊,為什麼一定要這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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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駱效鵬剛回到家不久,他們的臥房裡就傳來驚人的咆哮聲。
「你說什麼?!」
「我要離開了。依照合約,我早就該走了,所以我打算搭明天一早的車下山,先和你說一聲。」楊舒澐故意用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她要走了,他想必很高興吧?
「你……你居然……」駱效鵬真不敢相信,她竟還敢提那該死的合約?!
這些日子,他們一家三口過得這麼幸福愉快,他以為她早已忘了合約的事——就和他一樣。
他滿心以為她打算跟他過一輩子,一家人長長久久、永永遠遠地生活下去,哪裡知道,她一直將合約牢記在心,時時刻刻想著要離去?他的一片真心,全被她當成一文不值的垃圾隨手拋棄?
他又被女人背叛了!
是他太愚蠢,明明已經受過教訓,為何還笨得再次掏出自己的心呢?他活該痛苦難堪,但她為何如此無情?難道她看不出他對她的感情嗎?
「你……要不要考慮……留……留……呃,該死!」駱效鵬耙過亂髮,挫敗地低咒出聲。他在幹什麼?他甚至想拋棄自尊,只求她能留下來?!
他說不出口:他無法承受被當面拒絕的痛苦,他沒辦法。
「你走啊!」他握緊雙拳,突然咆哮大吼,把兒子嚇哭了。「如果你真的想走就走好了。我不會留你,更不會哭著哀求你,要走你儘管走吧。走啊!」他雙目通紅,齜牙怒瞪著她,像要將她撕碎吞下。
即使早就知道答案,但是親耳聽到,還是讓楊舒澐難過得難以自己。
他甚至連安慰性的挽留都不肯,一開口便要她走……
「我會走!明天一早就下山,這下你該滿意了?」她哭著大喊。
父親咆哮,母親啜泣,兒子痛哭,這「熱鬧」的」家人,讓聞聲趕來的人全貼在門板上,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天晚上,他們一家人誰也沒有下樓吃飯,駱效鵬又躲進離臥房最遠的客房喝酒,楊舒澐則是抱著兒子流了整晚的淚。
窗外天色漸白,她知道,該是自己離去的時候了。
她將熟睡的兒子放在小床上,低頭親吻那白胖可愛的小臉蛋,忍住哭泣,不讓眼淚將他驚醒。
依依不捨地看了兒子最後一眼,她提著早就收拾好的行囊,在濛濛晨霧中,離開了生活一年多、帶給她無數美好回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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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這個熟悉的城市,楊舒澐卻茫然得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因為對未來毫無目標,所以她選擇重新在熟悉的地方生活,繼續住那楝破舊的老房子,並且回到速食店工作。
白天,她偽裝堅強,堆起笑容招呼顧客,幾乎虐待地讓自己忙碌工作,只有在深夜時回到空無一人的屋子,才會允許自己放肆地痛哭。
她思念可愛的兒子,也思念那個無心薄情的男人,她好想回到他們的家,每天每夜都期望他來接她回去。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她的滿腔期待一次次落空,得到的全是失望,她也一天天消瘦了。
這天下班之後,楊舒澐拖著僵硬疲憊如木偶般的身軀,回到空洞寂寞的住處,她甚至不稱它為「家」——沒有摯愛家人的地方,不能稱為一個家。
她停好摩托車,脫下安全帽,抬頭卻看到有道黑影站在前方。再仔細一看,淚水霎時盈滿她的眼眶。
他來了!
她又哭又笑,倉促地抹去眼淚,想好好看清楚他的模樣。
他好像也瘦了,面容有點憔悴,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彷彿帶有魔力、會將她深深捲入的深邃黑眸。
「你……怎麼來了?寶寶呢?」她一開口才發現,原來自己竟在顫抖,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呼吸凌亂地期待著,卻又怕再一次傷心失望。
「寶寶在家裡,阿桃嬸替我照顧他……我特地來找你。」駱效鵬的眼眸緊緊鎖住她,步履緩緩地走向她。
「找我做什麼?」心跳得好快,她一心期盼的願望,就要實現了嗎?
「我來找你談一樁契約。」他緩緩露出微笑。
「契約?」所有的浪漫幻想,迅速從楊舒澐腦中散去。她錯愕地看著駱效鵬,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我們再訂一份契約怎樣?這回是長久的契約,我要你回藍天農場去,再幫我生個漂亮又可愛的女兒。」駱效鵬笑得眼都瞇了。這是他想過最好的辦法,用一紙契約長久地綁住她,他就不用再擔心失去她了。
楊舒澐難以置信他竟說出這種話——他還指名要女兒呢!他以為自己正在速食店點餐嗎?
「你——你這個渾蛋!」她突然爆出尖叫,失控地將手裡的安全帽砸向他。
「住手!舒澐,你在生什麼氣啊?」駱效鵬額冒冷汗,飛快閃躲。用安全帽砸人,會打死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