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會有人在乎她……
「沒有胃口還是要強迫自己吃,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有孩子。」
這陣子,「孩子」這兩個字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只要駱效鵬不經意提起,楊舒澐就會有很激烈的反應。
「如果你早說是為了孩子,那不就好了?為了你最在意的寶貝孩子,我一定會乖乖的吃,把自己撐死,好養肥你的寶貝!」她立即掀開被子,抓起床頭的餐盤,自虐地往嘴裡猛塞。
駱效鵬想反駁,告訴她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只要她肯吃東西,那麼被她誤會又何妨?
於是他裝出壞人的嘴臉說:「既然知道,那麼你就給我乖乖吃飯,不准虐待我的孩子。你母親雖然死了,但是她拿了我的錢是事實,母債女償,在孩子落地之前你的義務就是好好保重自己,生下孩子替她還債。」
他殘忍冷酷的話語,讓楊舒澐鼻頭發酸,眼眶泛紅。
是的。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什麼都沒有,只有擺脫不掉的責任。
「你放心,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會推托。從今天開始,我會每餐按時吃飯,給肚子裡的孩子營養,直到孩子生下來為止。」她恨恨地說道。
望著她泛淚的紅眼眶,駱效鵬忍住心疼地想擁住她的衝動,沒讓自己表現出憐惜的樣子。
如果對她殘酷,她才能夠活下去,那麼就讓他一直這麼殘酷吧。
只要她安好無恙,他願意承受她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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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夏季過去了,秋天來臨,蘋果和水蜜桃的果實正逐漸長大成熟,農場裡每個人都很忙,駱效鵬自然也沒得閒,每天早出晚歸。
不過即使工作繁忙,他依然不忘抽空回家看看舒澐。她的情況,依然令他很擔心。
「舒澐?」他走進家門,沒看到她的身影,只有愛玉百無聊賴地掐著豌豆絲。
「舒澐呢?」他先倒杯冰水,一口氣就喝了半杯。
「還在房間裡,整天都沒下來。」說到這個,愛玉也有氣。「駱大哥,你太寵她了!她是你老婆耶,可是她什麼都不理。你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是不是病了她都毫不關心,整天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你去跟她說,叫她堅強一點,她母親是死了,但她還活著呀。她現在這樣做什麼,準備拿自己和孩子陪葬嗎?」
哪有人在房裡一躲就是兩個月?真是太誇張了:要不是駱大哥一天三餐都幫她端上去,楊舒澐早餓死啦。
「別這麼苛責她,她母親過世,對她的打擊很大。」駱效鵬袒護著楊舒澐,為她說話。
「她的心情我可以諒解,可是駱大哥,你不覺得她這樣已經不正常了嗎?要是再這麼自閉下去,孩子還沒出生,她就要發瘋了。」愛玉撇撇嘴看向樓上,壓低聲音說:「駱大哥,你要不要帶她去看看精神科?請醫師開些藥給她吃,或許會好一點。」
雖然她嫉妒楊舒澐搶走她心愛的男人,但是原本好好的一個人變成這樣,她也挺難受的。
她寧願楊舒澐生氣蓬勃地下樓來,繼續出些荒謬的餿主意,就算看駱大哥為了討她歡心而像傻瓜一樣團團轉,也好過她這副病懨懨的樣子。
「目前應該還不用,不過我會審慎考慮。」駱效鵬重重歎了口氣。他知道楊舒澐如果再這麼下去,看精神科是遲早的事。
放下喝完的水杯,他轉身上樓,走進臥房,楊舒澐果然又躺在床上,不過她並不是在睡覺,只是在發呆。
最近她一直是這樣,什麼事也不想做,只是呆呆躺著發愣。
「舒澐,你已經在房裡悶了一整天了,到樓下去,找點有趣的事情做做吧。」駱效鵬坐在床邊,柔聲誘哄道。現在她的肚子大了一些,已經看得出孕婦體態。
她翻過身,意興闌珊地說:「不要,我什麼也不想做。」
「這樣不行。」他皺眉瞧著她。「你整天躺著發呆,對什麼事都沒興趣,東西又吃得少,不但對自己的身體不好,肚子裡的孩子也有影響啊。」
原本是好意規勸的一番話,聽在心情低落的耳裡,卻完全變了調。
孩子!又是為了孩子!如果她的肚子裡沒有孩子,他根本不會在乎她如何!
「你放心。孩子好好的在我肚子裡,不會有任何危險,我也一直很努力把自己餵得飽飽的,好替你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說完,她紅著眼眶,將蒼白的小臉埋進枕頭裡。
「你——」駱效鵬一口氣梗在胸口發不出來。
她為何一定要曲解他的每一句話?他有說他只在乎孩子嗎?如果不是因為孩子也在她的肚子裡,他有必要那麼關心在意嗎?
「好!如果你認為我只關心你肚裡的孩子,那也無所謂,反正我要你現在就起來,去賞花、去摘水蜜桃、去散步、去吃點心,去做任何事都可以,就是不准繼續躺在床上。聽見了嗎?」他嚴厲地命令道。找事情讓她忙碌,總比讓她躲在房裡鬧自閉得好。
「……聽見了。」楊舒澐扁起小嘴,淚眼汪汪,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讓駱效鵬幾乎心軟,想改變主意。
然而他明白,如果自己一時心軟,繼續讓她躲在房裡不出門,將來只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所以他萬萬不能妥協。
「聽見了就快下床!我還有事得忙,沒空整天陪你耗在床上!」駱效鵬冷著臉喝斥道。
楊舒澐不情不願地坐起身,緩緩爬下床,噘著嘴問:「請問大人,現在我該做什麼?」
「你以前不是誇耀自己的手藝很不錯嗎?誰知道這些話是真是假?現在你去替我做些點心,我要驗證你有沒有說謊話。」
「知道了。要我做點心,那還不簡單嗎?等著瞧好了。」楊舒澐橫他一眼,然後昂起下巴,高傲地開門下樓。
駱效鵬見自己的計謀奏效,粗獷的臉上揚起了淡淡的笑容。
「哇!老闆娘,你做的點心好香喔。」
剛下工的工人們,圍著一整桌香噴噴的點心,個個饞得直流口水。
下午經駱效鵬一激,被惹火的楊舒澐利用剛收成的草莓,做了滿滿一桌草莓點心——草莓餅乾、草莓蛋糕、草莓慕斯、草莓佈於、草莓果凍,還有草莓吐司,準備明天讓大家當早餐吃。
面對大家的興高采烈,駱效鵬卻是臉色發白。
「來,大家盡量吃吧。」在楊舒澐的邀請下,眾人像是剛被放出籠的蝗蟲,一窩蜂往前衝,然後各據一角開始大快朵頤。
「好吃!真的好好吃……」
大夥兒吃得讚不絕口,而駱效鵬倒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動也不動。
「怎麼了?是你自己說要吃點心的?現在我做好了,不要告訴我你不想吃。」如果他敢這麼耍她,她一定跟他翻臉!
「我……沒說不吃。」駱效鵬僵硬地否認。
「那就快點吃啊,東西都快被搶光了。」她懷疑地瞇眼盯著他,怎麼看都覺得他的表現很可疑。
「……好。」駱效鵬還是一點也不熱切地輕應了聲,然後慢吞吞地上前,拿起一塊最小的餅乾,好像拿起五百磅的黃色炸藥。
接著他慢吞吞地把餅乾送進嘴裡,用門牙咬下好小好小一塊。
「你吃那麼小口,是在喂老鼠嗎?」楊舒澐愈看愈不滿。他真的想吃嗎?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的耶。
「不是的,我只是……先嘗嘗味道,很好吃。」他機械化地說完,又把餅乾放進嘴裡,抖著唇咬下一大口。
今天碰巧來作客的屈靜芳和德輝,對看一眼,一起同情地看著駱效鵬「享用」草莓餅乾。
見他吃了,楊舒澐這才願意放過他。
稍後,男人們吃飽散場了,剩下三個女人坐下來品嚐點心兼喝茶。「看他吃得那麼痛苦,可見我的手藝他一點也不滿意。」楊舒澐氣唬唬地抱怨駱效鵬。
「噗!不是的。」屈靜芳忍不住好笑。「其實,效鵬很怕吃草莓,不是不喜歡或討厭,是很害怕。他說光是看到草莓表皮一顆顆的種籽,就讓他起雞皮疙瘩,那味道吃進嘴裡更是讓他想吐,所以他從不吃草莓的任何製品,哪怕只是聞到草莓的氣味也會大呼受不了。」
楊舒澐和愛玉聽得目瞪口呆,這件事她們從來不知道。
「難怪他買回來的水果裡,從來沒有草莓。」愛玉一直以為是因為草莓昂貴的關係。
楊舒澐則回想起她提議要種草莓時,他曾大力反對,原來是這個原因。
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害怕草莓,卻還是幫她載回了一大車草莓幼苗?明明厭惡那氣味,卻還是硬著頭皮吃下她做的草莓餅乾?
這個男人竟如此寵她?!
楊舒澐真的迷糊了,他對她——到底是愛,還是不愛呢?
深夜,駱效鵬回房,發現楊舒澐穿著白色睡衣,坐在窗前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