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敘?」她耐心的輕輕喚著他的名。她喜歡喚著他的名字,彷彿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大概是受不了她的疲勞轟炸,高敘用力打開門,力道大得掀起一陣微風。
見到他,茴香開心的笑開臉,把器皿舉高到他胸前。「趁熱吃吧。」
起司濃郁的香氣襲入鼻腔,高敘不由得嚥下唾沫,他垂下眼,卻瞥見她撩高衣袖下露出的半截手臂,全都青一塊紫一塊的。「妳的手怎麼回事?」他劈頭就問。
那可不是刀傷或燙傷,而且依烏黑的程度判斷,應該有一段時日了。
順著他深沉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茴香才發現自己忘了把袖子拉下來,遮掩醜陋的深紫及疤痕。
她的雙手僵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縮也不是,不禁為自己的粗心而懊惱。
「只是不小心撞傷的,過幾天就會消了。」她重展笑靨,扯謊搪塞。
高敘沉著臉瞅著她,似在研究她話中的真假。
他銳利的眼神讓茴香感到心虛,她垂下羽睫,暗中強迫自己想辦法轉移話題。「趁熱吃,焗飯冷掉就不好吃了。」
想來想去,她只能想擠出這麼蹩腳的話。
「有什麼事瞞著我?」他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語調低沉。
她忽然意識到什麼,揚起眉盯著他。「你……在關心我嗎?」她晶亮的眼睛閃著期待的光芒。
經她一問,高敘急切的心情驀地往下沉,蹙起好看的濃眉,啞口無言。
「阿敘,你在關心我嗎?」茴香的笑弧擴大,提高的聲調有掩不住的開心。
本來是咄咄逼人的盤問者,現在反而淪為被迫問的對象,他緊抿著唇,雙眼膠著在她甜美的笑顏及優美的菱唇上,不經意回想起她紅唇的柔嫩觸感。
這幾天,他一直被她干擾得靜不下心來思考,向來清晰的思路也因為她而開始跳躍、凌亂。
她衝進雨中找他的憂慮神情、幾近透明衣裳下的玲瓏曲線、她回應的吻、她親密的叫喚、她像影子似的跟前跟後、她做的看起來很好吃的食物,甚至是她手上的瘀青……都在在嚴重左右他的思緒。
他從沒想過,會對妹妹以外的女人動心。
眼前這個他一時善心大發救起的女人,竟一點一滴突破他自謝比銅牆鐵壁還堅硬的心防,悄然駐進他的心底。
她已經不再是剛醒過來,那個畏畏縮縮、沒有丁點安全感的女人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變得開朗、笑臉迎人,甚至多了一股嬌美的小女人風情。
汪仲軒積極的對她示好和猛烈追求,猶如當頭棒喝,讓他恍然驚覺自己對她的在意程度,竟已遠遠超乎想像。
他對這樣的發展大感震驚,前思後想欲歸納出愛上她的原因。當初被他視作麻煩、惹他發火的種種,居然就是他放不下她的因素。
這太詭異了,完全沒有道理。
她越來越靈敏的反應,讓他覺得她似乎已經恢復記憶。
「妳說妳叫零?」他壓下複雜的思緒,決定跳過她的問題,重新奪回主控權。「妳想起來了?」
「你先回答我。」茴香噘著嘴,固執道。
「哼!」高敘嗤哼一聲。「那妳先回答我,妳的傷是怎麼回事?」
一提及傷勢,她又開始閃爍其詞。「我說過,是不小心撞到的。」
「妳當我是三歲小孩?」他若連實話和謊言都分不清,那他也白混了。「我只是隨口問問,不說就算了。」
他硬是壓抑住好奇,越過她身邊,不再多看她一眼。
他每次都這樣,在她丟出疑問後走掉,從不給一個明確的答案。給了她美好的期待後,又讓她落空。
聽到大門開了又關上,茴香知道他出門了。
端著餐盤回到客廳,望著逐漸冷卻而失去美味的焗飯發呆,她猜想,他今天大概不會回來了。
接下來,又剩下她一個人守著屋子。不過,她沒有無助哭泣,而是找了許多事情讓自己忙碌。
因為心中有愛,所以她變得堅強且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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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環第五號碼頭的最後一幕外景,氣候狀況不太良好,進度拍拍停停,大伙的精神都不太好。
茴香拎著好幾個袋子走進片場,衣服濕了,髮梢還沾染著水滴。
前一刻還大太陽,下一刻又烏雲密佈,一眨眼的工夫雨就傾盆而下,淋了她一頭一臉。
她在賣黑咖啡的店家等到雨勢減弱,才加快腳步跑回來。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跑腿工作,茴香持續做了這麼久,卻一點都不覺得辛苦,而且她姣好的外型加上經常光顧、態度又好,店家都很喜歡她,會跟她多聊幾句。
她才放下袋子,范天敏就捱近她身邊,拿了一杯咖啡,打開杯蓋,都還沒入口就「不小心」打翻,又「恰巧」潑了茴香一身。
「啊!」茴香低叫出聲。
「唉呀!真抱歉,不小心手滑了。」雖然道著歉,但范天敏美艷的臉上並沒有半點歉意,而是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被褐色液體潑灑的部位像著火似的發燙,茴香瞪住范天敏,當然不相信對方敷衍的說詞。
她吃了太多悶虧,累積太多委屈,忍耐已瀕臨極限。「妳是故意的!」她不再忍氣吞聲,直指對方的不良企圖。
沒料到她會出言回擊,范天敏一時傻眼,無法反駁。
「妳還在廢話什麼!」高敘站在入口處目睹事情發生的過程,面有慍色的走到茴香身邊,語帶責備。「還不快點去上藥!」
「阿敘……」茴香滿臉詫異。
「快去!」他沒好氣的催促。
她沒被他的惡聲惡氣嚇著,心口充斥著無以名狀的溫暖與感動。
即便他沒明說,但此時此刻,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的關心。原來有些事,無需言語反而更能撼動人心。
「嗯!」她頷首,轉身離開。
范天敏隱約嗅出他們之間不尋常的關係,心裡又氣又妒。「高導,那個女人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她的口氣很酸。
「為什麼要那麼做?」高敘闃黑的眸子沒有溫度。
「什麼事呀?」范天敏微愕,隨後佯裝不知情的裝傻道。
「她做了什麼事,惹妳不高興?」他打算追究到底。「要妳這個大明星這樣整她?」
「她跟你告狀?」范天敏心一慌,試探的語氣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妳做了什麼見不得的人事,怕她跟我告狀?」高敘俊逸的臉孔沒有表情,但益發冷漠的語調和眼神,彰顯他的憤怒。
「呵,高導臉色這麼陰沉,好可怕喔!」范天敏畢竟見過世面,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好心情,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上次受傷,也是妳的片面之詞吧?」他突然舊事重提。
那時他正在氣頭上,所以輕易相信她的控訴,事後冷靜回想,他知道自己當時太情緒化,根本失去該有的公道。
「高導,你的意思是說我把自己弄傷囉?」范天敏不以為然的嗤笑。
「難道不是?」高敘撇唇反譏,黝黑的瞳眸淨是冷漠。
「你為什麼那麼在乎那個女人?她有什麼好?」范天敏受不了他的冷淡疏離,他從不多看她一眼,現在居然為了一個不知打哪來的女人出頭,教她情何以堪?!
她吞不下這口氣,整個怒氣爆發出來。
高敘睨著她。「我沒必要回答妳。」然後邁步準備離開,不打算和她交談。
「等一下。」范天敏激動的從身後抱住他。「敘,我愛你啊!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冷淡?」
他無情的拉開她的手,沉默的離開。
范天敏朝著他的背影不甘心的大喊:「我恨你!我詛咒你永遠得不到幸福!」
不知怎麼的,她的話宛若一枚巨石,投向高敘的心海,激盪起巨大的波瀾,成了他心中的一道罣礙,許久都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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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高敘得知茴香身上的傷全是范天敏的傑作,非常震怒。
但礙於她是片商指定的演員之一,加上片子已經完成一大半,當然不可能中途換角。
倒是那些曾受到慫恿而對茴香動手動腳的女性工作人員,在高敘的堅持下全被撤換掉。
而受害者茴香則被高敘禁令不准再到片場。意外地,她沒有極力爭取,便接受他的安排。
因為她從他眼中,看見了前所未有的歉疚。
雖沒有親口證實,而且就算她問,他也不可能說,就當她一廂情願也好,她想他是為了她好、也避免范天敏再找她麻煩,才禁止她到片場。
同樣獨自在家裡,心態已截然不同。
這天茴香起床梳洗,吃完自己做的早餐後,便展開徹底的清掃工作,她取出吸塵器,每個角落都沒放過。
整理好客廳、飯廳,接著便是高敘的房間。
清理完原木地板,她擰了條濕抹布擦拭房內的大小櫥櫃,她蹲下身子,把上等檜木床頭櫃上的物品先擺到一旁,然後仔細的來回抹拭,再物歸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