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他回過神來,她的電話又響了,她睜開眼,再度接起電話,轉身走回屋子裡,消失在通往另一個房問的門後。
看著合上的門,他喝掉手中的咖啡,拿著那兩片吐司,也轉身走出廚房,囚到擺滿電腦的工作間。
***
雖然一直看著她,他卻從沒想過要去認識她。
她只是個有點小怪異的鄰居,讓他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看的鄰居。
不過說她怪異,他自己也沒有正常到哪裡去,但他很安逸於現在這樣的生活,多數的時問,都是沒有人打擾的,他的生活非常的規律,除了每週五必須要出門到公司,平常他都是晚上七點起床,八點到九點運動,然後吃早餐,接著工作到凌晨一點用餐,吃完飯繼續工作到早上九點,運動到十點,在十一點洗完澡,上床睡覺。
他日夜作息顛倒,但生活規律,和日夜作息正常,生活卻十分混亂的她全然相反。他在固定的時問出門購物,她則想到才出去,所以雖然他們當了三年鄰居,卻從沒面對面見過。
偶爾,他會在路上和地擦肩而過,有一兩次的星期五早晨,他出門時正好遇見她晨跑回來,她拎著一杯星巴克的咖啡,一邊看著手裡買回來的報紙。
她從沒注意到他,他想。
她總是專注在手裡的報紙,或街角那只會對著她猛搖尾巴的哈士奇身上,每回經過,她都會蹲下來拍拍它的頭,和它玩上好半天。
所以,或許他不應該驚訝當眼前這意外發生時,她所表現出來的行為,即使是在她失去了某一部分的熱情之後的現在。
今天早上,他同往常的每一個星期五一樣,一夜沒睡,灌了一壺咖啡,套上西裝,準備到公司去應付藍斯的手下,他把車倒出車庫,才想到忘了拿班頓千交代萬囑咐的文件,只好將車停到街邊,上樓回去拿。
等他重新下來,才打開車門,還沒上車,就看見那個女人穿著運動服跪坐在大馬路上,她的身前有一隻狗,她正在幫它止血。
那隻狗被車撞了,他轉過頭去看,不是街角的哈士奇,品種不一樣,毛色也不一樣。
她是那麼的努力想救那只受傷的狗,甚至不在乎身處大街上,隨時會有車輛疾駛而過,然後她抬起了頭四處張望,像是想要尋找援助,但沒有人停下來,就算曾有人注意到,也都別過頭去。
下一秒,她對上了他的視線。
他無法移開視線,他原以為會看到她無助慌亂的眼神,但她並不慌亂,只是生氣,然後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瞳隔街傳達出無聲的懇求,她甚至沒有抬起按壓在那隻狗身上的手,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就那樣看著他。
他的手擱在早已打開的車門上,卻無法就這樣坐進車裡,和其它人一樣,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然後揚長而去。
他應該這樣做的,他又不是獸醫,他也不養寵物,他根本不知道遇到這種事該如何處理--
在他猶疑不定的那幾秒裡,他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失望在一點一滴的加深,他不喜歡她那一副他怎麼可以見死不救的表情。
該死的!
暗暗咒罵一聲,他緊抿著唇,甩上車門,皺著眉頭穿過馬路,滿心不甘願的朝她走去。
天殺的,他甚至不喜歡「狗」這種動物!
***
「需要幫忙嗎?」
那個高大壯碩的男人如是說,他像一輛坦克般向她走來,表情卻是一副被趕鴨子上架的模樣,眉頭微蹙、面容冷硬,像個遭人打擾用餐的將軍。
他說話的口氣和表情,一點也不像是真心想幫忙的樣子,不過她剛剛也沒想到他真的會過來,甚至開口詢問她。
「是的。」她看著他說:「它被車撞斷腳骨,需要送去診所。」
那隻狗仍在流血,染紅了她的雙手。
他遲疑了一下,眼底閃過不知名的情緒,然後才開口道:「你知道地址?」
「嗯。」她點頭。
他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她。「把狗抱起來,我送你過去。」
命令的口氣、冷硬的表情,雖然他的行為是在幫忙,他看起來仍不像想幫忙的樣子,他始終都是站著,讓她一直要仰著脖子抬頭看他。他脫下外套時,她一度以為他會蹲下來抱狗,但他沒有,他只是把外套遞給她,然後等著。
聊勝於無,她想。
接過高級的西裝外套,她包住受傷的拉不拉多犬,然後站起來,他轉身走回他的車,她抱著狗跟在後面,這隻狗不小,還頗重,幸好她早已習慣搬運重物,而且它雖然受傷了,卻還挺乖的。
他替她開了車門,但依然沒替她抱狗,她抱著狗,動作有點困難的爬上他的車。
他開一輛黑色的吉普車,車上一塵不染,像剛出廠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車子的里程數,新車不會有那麼高的里程數。
所以這個阿諾史瓦辛格有潔癖?
瞥了身旁坐上駕駛座的男人一眼,他襯衫下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它們隨著他的動作起伏,他不苟言笑的發動車子,一雙大手輕鬆的操控方向盤,將車開了出去。
「往哪走?」
她開口指示了方向,最近的動物診所只在幾個街區外,不到五分鐘的車程,但一路上他什麼話也沒說,沉默的氣氛和他龐大的身形,教她不自覺繃緊了神經,但右手仍安慰的撫著因受傷而不住喘氣的狗。
它脖子上有項圈,這隻狗是有人養的,它非常非常的乖,即使受了傷,還是十分安靜,只有顫抖的身子和那雙烏黑的大眼顯示出它的痛苦,它甚至沒有嗚咽。
她喉頭一緊,注意力全回到這只拉不拉多身上,柔聲安撫它,「乖、乖,撐下去,馬上就到了……」
車停了,她抬起頭,男人已經下了車,然後替她開了車門,她費力地抱著狗下車,他站到一旁,幫她開了動物診所的門。她匆匆進門,和迎上來的獸醫及診所人員說明原由,獸醫接手了狗兒,她鬆口氣的同時,才發現那男人沒進來,她回頭看時,他正坐進那輛黑得閃閃發亮的吉普車,他發動車子,臨走前,朝診所裡看了一眼,視線又和她對上。
她心頭猛地一跳,但這回他沒停下,只是拉回視線,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她忘了和他道謝。
動物診所的人將沾滿血跡的高級西裝外套是給她時,她懷疑這上頭的血跡洗得掉,跟著她突然想到,就算她把外套送洗乾淨了,也無法還他。
因為地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或是叫啥名哈--
***
她身上有著茉莉的香味。
而且她的確沒有穿耳洞,他一直沒見她戴過任何耳飾,始終懷疑她沒在耳上穿洞,直到剛剛靠近她,才真正確定。她的耳垂像珠玉般平滑,因為天冷和剛晨跑完而微微泛著粉紅的色澤,和她玫瑰般的雙頰一般。
她有著東方人的單眼皮,眼尾微微的上翹,黑色的雙瞳靈動有神,有種神秘的味道。被她自己剪短的黑髮在這些日子裡再度留長,她只是簡單的綁了個馬尾,但還是有幾綹髮絲因為運動過後偷偷溜了出來,垂落在她臉頰。
其實,他很奇怪在那短短幾分鐘裡,他竟能記得那麼多、看得那麼清楚,即使過了一上午,他仍能聽見她柔聲安撫那隻狗。
他聽過她唱歌,卻是第一次聽到她說話,她的聲音有一點點沙啞,但聽起來十分舒服,像絲絨一樣--
「老闆?亞當?亞當·巴特!」
他回過神來,看見班頓·布萊斯臉色難看的站在他面前,金邊的鏡框反射著燈光,薄薄的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什麼事?」亞當勉為其難的配合他,開口問。
「開會的時間到了。」班頓壓抑著怒氣,僵硬的提醒他。
他看著班頓,然後起身,在班頓的押解下,走到會議室的大皮椅坐下,聽著各部門的主管一一起身報告本周營運狀況,在必要的時候、或是班頓從桌子下踢他的時候,意思意思的應個幾聲,說個兩句話。
班頓對那些報告聽得很仔細,他卻還不到十分鐘就開始閃神。
班頓·布萊斯原本是藍斯底下的人,因為熟悉科技相關產業被調來幫他,雖然名義上班頓只是他的特別助理秘書,實際上這整間公司和班頓在管的沒兩樣,至於他,只是掛名總裁而已。
他喜歡寫程序甚於管理,對當駭客的興趣比當老闆的興趣還高,可惜藍斯和老頭子始終不願意承認或相信這點,幾年下來,他和他們達成某種程度的妥協,他成為這間科技公司的掛名總裁,一周上班一天,其它時間隨他高興做什麼都行,班頓則成為他的特別助理秘書,掌管實際上的管理作業。
班頓有能力成為專業經理人,他來之後的這幾年,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雖然在這裡班頓的待遇不比外面那些CEO差,他仍不清楚為什麼這人竟願意屈就在他底下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