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口氣,他心疼的擁她入懷,剎那間,很想要她和自己一起回去,但是一想到要讓她面對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巴特家人,他就立刻打消了念頭。
把白雲帶回去,無疑是推羊入虎坑。
別的不提,光是那老頭,就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他知道那人有多麼擅長讓人覺得自己一文不值,他不要她去面對那種不必要的羞辱——
「我去幾天就回來了。」他輕擁著她,啞聲說。
「嗯。」她在他懷裡點頭。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
「不要太晚睡。」
「嗯。」
「三餐要正常吃。」
「嗯。」
「要記得想我。」
「嗯……」她扯了扯嘴角,再點頭。
「寇哥。」霍克見這兩人依依不捨的模樣,忍不住走過來提醒。「在廣播登機了。」
「知道了。」他頭也不抬,只是輕撫著她的面容,然後捧著她的臉,俯身吻著她柔嫩的粉唇。
他的溫柔教白雲又是一陣的想哭,卻還是努力憋住。
「我很快就回來。」他提起腳邊的行李,揚著嘴角承諾。
「嗯。」她硬扯出一抹笑,要他安心。
他鬆開了她的手,轉身。
驀地,不安湧上喉頭,她撫著心頭,忍不住開口:「寇——」
聽到她的叫喚,他停下腳步,回頭。
討厭,她在做什麼?!
白雲沮喪的暗暗歎了口氣,壓下心底的不安,深吸口氣,擠出另一抹微笑,「小心點。」
他點頭,笑著和她揮了揮手,然後這次真的走了。
她一直在機場待到飛機起飛,看著那架白色的機器安然劃過青空,越變越小,然後消失在遠方,才回到停車場。
可坐進了車裡,她卻還是怔怔的看著窗外的藍天。
老實說,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可惡,他才上飛機,她就已經開始在想他了。
咬著下唇,她忍住胸臆間想哭的衝動,著惱的拉回視線,轉動車鑰匙,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
昨夜颱風掃過南台灣,清晨北部飄了一場小雨。
雨後的城市,感覺有些清新。
城市的一角,在吃飯時間忙碌了起來。
咖啡送上了,餐點送上了,座位上的人們安靜的用餐著。
捧著一杯咖啡,白雲站在吧檯裡,盯著外頭來往的人車。
生活,在多數的時間都是忙碌的。
只是有時候,總是有些時候,像是現在,會突然出現幾分鐘的空間,幾乎忘了之前是怎麼打發這幾分鐘的時間。以前這從來沒困擾過她,他來之前沒有,他在的時候沒有,他走了之後,這短短幾分鐘卻總是讓她不自覺的煩躁。
視線從窗外溜回檯子上的桌歷。
我很快就回來。
十天了……
他的很快轉眼過了十天,人卻依然不見蹤影。
這十天,她知道了不少事,像是洛杉機。
洛杉機,那是他現在所在的地方。
對那地方,她原本唯一的認知是那兒有迪士尼樂園、環球影城和好萊塢而已。現在,她卻曉得它位在美國的西邊,知道坐飛機飛到那兒要花十幾個小時,知道那兒很少下雨,知道那是個很大很大的城市,也知道那兒的時間比這兒差了八個小時,所以這兒現在雖然是下午,那邊卻是晚上……
「白雲?白雲?」
「嗯哼?」聽聞羅蘭的叫喚,她回遇神來。
「有人要結帳。」特地來幫忙的羅蘭好笑地看著她,指指站在吧檯前已經好一會兒的客人。
「抱歉。」白雲扯出一抹微笑,接過對方遞上的帳單,俐落的敲打著收銀機。「一共三百六,謝謝。」
找了客人錢,她走出吧檯去收餐具,羅蘭跟過來幫忙。
「你還好吧?」
「嗯哼。」
「這是好還是不好?」
白雲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揚,「算好吧。」
算?這什麼回答?
瞪著將杯盤拿回吧檯水槽的白雲,羅蘭將餐盤收進廚房後,再走出來時看見一位客人走進來,但是白雲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雖然她兩手忙碌的在洗杯子,但顯然心神根本不在這裡。
羅蘭歎了口氣,拿著MENU走過去點餐,等她回到吧檯,那位白大小姐還在恍神,她敲了敲吧檯桌面,「喂,大姊,回神了!」
白雲抬起頭,眨了眨眼。
「二號桌點一杯摩卡。」羅蘭坐上吧檯椅,將單子交給她。
白雲接過乎,看了一眼,然後踩上小椅子,把裝咖啡豆的罐子拿了下來,舀了兩匙到磨豆機裡。
羅蘭支著下巴瞧著她流暢的動作,眉頭卻還是皺著。這兩天,這女人恍神的症狀變嚴重了,昨天她還差點把一杯咖啡給煮乾掉,偏偏問她的時候,她又表現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
電話鈐突然響了,白雲像是被鈴聲嚇了一跳,她看著電話,卻沒伸手去接。
「白雲?」
「嗯?」
「電話響了。」
「我知道。」
「你不接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瞪著那具持續作響的電話。
羅蘭好笑的歎了口氣,探手伸進吧檯裡,拿起電話,「喂,白雲咖啡店。」
對方說了一些話,羅蘭看著白雲,笑著道:「嗯,對,她在,等一下,我叫她。」她將話筒遞給白雲,「喏,找你的。」
白雲知道自己這樣實在很沒道理,但她還是沒有伸手,只是僵站著。
她的表情讓羅蘭不忍再逗她,「是啤酒商,問你需不需要進貨。」
聞言,白雲這才接過話筒,和對方說話,可她才掛上話筒,羅蘭就丟了一句炸彈。
「白雲,你家那只熊什麼時候回來?」
白雲一僵,深吸了口氣,轉回頭處理咖啡,淡然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意思?樓上那個女人不是說他前幾天有打電話回來?」
「我不在。一拿著勺子攪拌著咖啡粉,將上升的水和咖啡攪勻,白雲開口解釋:「那天我剛好到醫院去看儂儂,請寧寧幫我顧店。」
羅蘭一愣,「他不知道你的手機號碼嗎?」
看著青藍色的火焰,她一扯嘴角,「他沒問,我也忘了說。」
聽到這裡,羅蘭有些傻眼,一股怪異的感覺持續堆積,她瞪著好友,開口再問:「白雲,除了他到美國後在機場打的那通之外,你到底有沒有接過他打來的電話?」
關掉了瓦斯,她拿著乾淨的濕布包著玻璃虹管底部,替它降溫,黑褐色的液體緩緩降了下來,她半天沒吭一聲。
「白雲?」羅蘭擰眉逼問。
「我剛好不在。」她一臉平靜的將咖啡倒進杯子裡。
「那不是理由,他可以再打。」
白雲喉頭一緊,只道:「洛杉機和這裡有八個小時的時差。」
「那你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害怕。」她悶哼一聲。
「那你剛剛為什麼不敢接電話?」
白雲一僵,半天無法動彈,好一會兒,才將咖啡杯放上托盤,推到羅蘭面前。「二號桌的摩卡。」
羅蘭瞪著她,「我不知道你這麼膽小。」
白雲緊抿著唇,沉默著。
羅蘭沒再逼她,只是拿起托盤,將熟咖啡送到客人桌上。
····················
膽小?為什麼不?她當然膽小。
害怕?為什麼不?她當然害怕。
一開始,事情似乎很簡單,他只是去美國看他生病的父親而已,幾天就會回來。
但是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隨著時間過去,隨著她老是陰錯陽差的錯過他的電話,隨著她越來越清楚所謂的巴特企業究竟有多麼龐大……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越來越怯懦,越來越不安,微薄的自信也一點一滴的溜掉。
她並不特別,她自己知道,她向來就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也沒什麼特殊的專長,更沒什麼太高的學歷,她只是一個開咖啡店過活的普通女人。
說真的,她不太清楚他為什麼會想娶她。
事實上,他甚至沒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她只是以為他應該是愛她的……
現在想起來,她這想法實在是天真的有點可笑。
夏夜星光燦爛,躺在陽台的海灘椅上,她只覺得喉頭一陣緊縮。
為什麼不敢接電話?
因為她害怕接起來之後,他會告訴她,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誤。
伸手遮住雙眼,她深吸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住想哭的街動。
可惡,她真的好想他……想他醇厚的嗓音,想他寬廣的胸膛,想他無聊的笑話,想他溫暖的懷抱,她甚至想念他那看起來有點小聳的大鬍子……
好想、好想……
···················
午後有雲,雲如絲,綿延藍天。
真是的,這女人又在發呆了。
皺眉看著吧檯內不知道神遊太虛到哪去的白雲,羅蘭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念了,直接轉回廚房去做事。
然後,黃昏了;然後,天黑了。
用餐時間,住在二樓,像幽靈一樣的歐陽寧寧自動下來幫忙。
一陣忙碌之後,咖啡店又安靜了下來。
八點、九點、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