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投資的東西?老天……難怪霍克會自嘲他是被領養的,難怪剛剛寇一聽到「栽培」這兩個字就火冒三丈。
白雲臉色微微發白,輕輕摀住了嘴,啞聲道:「我很抱歉……」
「不用。」喝了口咖啡,亞歷士苦澀的盯著急診室裡的老人。「我早就看開了,要有什麼樣的父母,不是我們可以選的,老實說,久了,也就習慣了。」
看著亞歷士臉上錯綜複雜的表情,忽然間,白雲曉得寇當年為什麼要離開了,不只是因為他母親的事和他父親的欺騙讓他無法原諒,也因為這幾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霍克曾經說過當年他們全都被逼著學中文,所以他才會說中文,那時她沒多想,現在看來,顯然老巴特的作法實在很有問題,就算寇是他親生的,他也偏心偏得太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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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白雲回到了那棟豪宅。
這回在查德的帶領下,她通行無阻的進入那扇之前彷若銅牆鐵壁的雕花大門;後來,她才從寧寧那兒知道,查德是這裡的總管。
回到了房裡,寇還是不見蹤影,不過霍克和寧寧把她的行李從飯店拿了過來。
「怎麼樣?」歐陽寧寧盤腿坐在大床上,看著白雲換上輕便的衣裙。
「他父親情況比較穩定了,所以我先回來。之後要再做心導管檢查,以判定血管阻塞的程度,並決定是否要採取氣球擴張術或冠狀動脈繞道手術……」
「別和我說那些複雜的醫學名詞,我不是問這個。」寧寧用手撐著下巴,挑眉道:「是問你和寇天昂的情況。」
「情況?」白雲穿好衣服,把長髮用簪子盤了起來。「如果你問的是昨天晚上,他很高興見到我,如果你問的是現在——」白雲轉過頭來,一扯嘴角,「恐怕這地方實在太大,我不曉得他人在哪。」
「我知道。」
「你知道?他在哪?」白雲眨了眨眼,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這裡到底有多少棟房子,更別提每棟房子最小的大概也有十幾間房,寧寧只比她多待一個早上,卻知道寇在哪?太神了吧?
「那裡。」寧寧伸手往外一指,直指那片蔚藍海洋。「霍克說,以前寇天昂最喜歡往那兒跑,林子後面是一座懸崖,那兒有木梯通到海邊的沙灘,我剛拿望遠鏡看過了,他在那兒沒錯。」
「望遠鏡?」白雲好笑的看著她,「你哪來的望遠鏡?」
「霍克的。」寧寧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你和他……?」
寧寧調開視線,看著旁邊含糊其詞的咕噥道:「沒什麼,就是那樣而已。」
「哪樣?」
「那不重要——」寧寧臉一紅,跳下了床,抓了草帽往白雲頭上一戴,伸手推她出門。「快去找你的阿娜答,省得他等一下跳海自殺,人命關天,這比較重要。」
「胡說八道。」白雲笑著輕斥。
「我告訴你,這一家子的男人每個腦袋都有問題,他們全都被那死老頭耍弄在手中,搞得每一個心理都有毛病,誰知道他會不會和某人一樣,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蠢事!」
見她似乎越說越火大,而且看來挺認真的,倒讓白雲愣了一下。「某人?」
寧寧臉色瞬間刷白,閉上了嘴。
白雲一震,「難道霍克曾——」
寧寧僵住,好半晌才面無表情的道:「他說那只是年輕時愛玩,不小心的意外。」
「但你不覺得。」
「對。」歐陽寧寧白著臉,「我不覺得。」
看著她認真的臉,白雲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伸手抱住她。
有一瞬間,寧寧真的很想哭,但最後還是忍住,推推她,輕聲道:「我沒事,你快過去看看吧。」
「你確定?」
「嗯。」寧寧點點頭,扯出一抹笑。
白雲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臉,「我們得找個時間談談。」
「放心,我不會跑掉的。」寧寧苦笑,她想跑也跑不了,要不然現在也不會陷入這種困境了。
第七章
穿過林間步道,她在盡頭看見那座懸崖,它的高度只有兩三層樓高,一道木梯迂迴繞過大石,直抵下面的海灘。
雖然還有些距離,但她能看到他。
他坐在沙灘上,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將他一動不動的身影拉長。
她扶著把手慢慢往下走,用帽簷遮擋著依然相當刺眼的陽光。
浪潮聲一波波的來回交替著,遠方偶爾會傳來幾聲海鳥的嗚叫。
她花了好些時間才走到下面,又花了好些時間,才越過那被日頭照得發燙,又細軟難行的沙灘,不用低頭看,她也曉得自己這雙涼鞋鐵定是完蛋了。
靠近海邊時,沙灘的濕度高了些,走起來才稍稍好了一點。
快到他身後時,一條黑影突然在他斜前方冒了出來,那是一隻狗,一隻杜賓狗,就像她之前在大門看到的那些一樣,它的毛色黑得發亮,兩耳豎直挺立著,只是它比門口的那些看起來還要大只;比起狗,它的體型更像黑豹。
白雲謹慎的停下腳步,那隻狗仍然抬著頭,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寇。」她站在原地叫他,懷疑自己要是再上前一步,那隻大黑狗就會衝上來咬斷她的喉嚨。
他一僵,沒有回頭。
見他不說話,她往前走了一步。「你一整天都待在這裡?」
黑色的杜賓犬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喉嚨發出低沉呼嚕的警告。
寇天昂伸手安撫它,卻還是沒回頭,只是啞聲道:「回屋裡去。」
看那隻狗在他的安撫下乖乖趴回地上去,白雲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如果我不回去,你要放狗咬我?」
他背部肌肉緊繃著,保持沉默。
「寇?」她再柔聲開口。
「走開。」他悶哼一聲,語音粗嘎。「別理我!」
「那是……不可能的。」白雲伸手觸碰他的肩頭,才曉得他在顫抖,很輕微、很壓抑,她在他身後跪下,環抱住他,將臉貼在他背上,柔聲道:「你這句話應該在昨晚說,在娶我之前說,在我愛上你之前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說……現在,來不及了……」
他抓住她的手,一瞬間,她好怕他會推開她,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但是,他只是緊緊抓握著她的手,粗聲低吼:「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你還不懂嗎?我不是你想像中完美的白馬王子!」
「我不要完美的白馬王子,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抓得她的手很痛,她卻覺得心安,只因他沒有拉開她。
「你沒看到嗎?我見死不救!我和他一樣冷血!」他粗聲粗氣的低咆著。
「那是因為他老是這樣騙你,亞歷士都和我說了。」感覺到手腕上的濕意,白雲為他感到心疼,知道他哭了,不覺也紅了眼眶。
心好痛……比她自己受了傷還難受……
「我是你的老婆,我們結婚時曾發過誓要相守到老,互相扶持一輩子。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療傷,不要找藉口趕我走,不要什麼事都獨自承受……」白雲咬著唇,啞聲道:「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沒有那麼軟弱,我們是夫妻,懂嗎?你可以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唱著荒腔走板的歌……」
淚水滑落,她因哽咽而止聲。
喉頭一哽,胸口因她而緊縮,寇天昂像是抓著救生圈一樣,緊緊抓著她環在他腰上的手,看著眼前的夕陽,啞聲開口:「我……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什麼?不值得被人愛嗎?
天啊……他究竟被他父親傷得有多深?
白雲只覺得一陣火氣上湧,要是那老頭子現在在她面前心臟病發,她一定會補他一刀,送他上路!
「什麼叫做不值得?你接下來要和我說,我愛你,是錯誤的投資嗎?」她又氣又心疼,抽回手惱火的道:「我不是你父親,我不算投資報酬率!」
她抽回手,教他一陣的慌,以為她要走,匆忙轉身,卻見她仍跪坐在他身後,眼眶泛紅,淚滑落。
「我不是……」他心頭一抽,伸手觸碰她的面容,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雲傾身向前,捧著他的臉、抵著他的額,含淚輕聲說:「那就讓我愛你,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讓我愛你就好……受了苦可以和我說,受了傷可以來找我……」
怎麼可能不愛她?像她這樣的女子……他怎麼可能會不愛她?
手一伸,寇天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熱淚如泉翻湧,浸濕了她的衣裳。
黃昏的夕陽,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浪潮嘩啦作響,一波接著一波,退去、上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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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點點星子爬上夜空。
「所以紅髮的藍斯是老二,棕髮的亞歷士是老三,金髮的霍克是老四,那亞當就是老五羅?」白雲偎在他身前,柔聲輕問。
「對。」他輕握著她的小手,將她圈在懷裡,看著海上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