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克己抖著腳,連忙扶住一旁的弟子。
錢雪柔驚叫一聲,指著蘇君樵的臉,慌亂地顫聲道:「你是……
蘇君……」
「雪柔,咱們好久不見了。」他朝她微微一笑,淡然的表情幾乎讓人誤以為他已經忘了和錢家父女之間的仇恨。
「你……」錢雪柔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打死她都不敢相信這一身冷意的焦木君竟是十幾年前那個彬彬有禮的玉面公子蘇君樵。
蘇君樵緩緩收起笑,「我什麼?」他看向她的眼光突然變冷。「咱們這麼久不見,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你……怎麼……可能沒死?」錢克己顫著聲,恍惚之間只覺得天地變色,有股天將塌下來的感覺。
「我怎麼沒死?」蘇君樵慢條斯理地把他的話又說了一次。「是啊,我怎麼可能沒死?被你下了近十樣的劇毒怎麼可能沒死?」
「你……」錢雪柔如見鬼魅地指著他,「你一定死了!你不可能沒死的!」他不死,待會兒就該她死了!錢克己深吸口氣,「你……
到底是誰?」蘇君樵一定死了,這焦木君不知道打哪兒聽說蘇君樵的事,故意來嚇唬他。他在蘇君樵身上下了八種世間罕見的劇毒,蘇君樵就算再幸運,也不可能解去身上的八種劇毒,更別提還有翡翠蟬蠱在他身上作怪。
「我是誰?」蘇君樵冷冷笑了幾聲,「我就是蘇君樵。」看著錢克已,他一字一字地說:「一個十年前讓你得到一切,十年後讓你失去所有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錢克已驚慌失措地吼著一旁的弟子,急亂地叫道:「你們還不上?!漢英,快把他抓起來!」他轉向剛從門外跌跌撞撞爬進來的石漢英,急聲催促。
石漢英呆若木雞地瞪著蘇君樵,一聽到他就是在牢裡讓他折磨了十年的蘇君樵,不禁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站不起身。「師父,他……外頭……」好多人啊!
看著眼前的人們,蘇君樵冷冷笑了。「你們大可放心,我這人向來鄙視以牙還牙的野蠻作風,更不會壞心的特地蓋座地牢來關人。」
「你……想怎樣?」錢雪柔緊抓著父親的手。
「我想怎樣?」蘇君樵覺得她的問題很可笑。「我什麼都不想。
很奇怪吧?」
「你……」錢克己表情一變,打算采哀兵策略,先暫時拖延一陣,等再找到機會時,還怕扳不倒他嗎?十年前可以扳得倒他,就不相信十年後他不能。
主意一定,錢克已一臉哀痛,「君樵,請你看在你爹的份上,錢叔叔看著你長大,你不會狠心地對……」
「我當然不會對你怎樣。」蘇君樵走到妙首光光身前,摟著她一塊往門外走。
在踏出大廳前,他緩緩轉過身,嘴角漾著一抹微笑,「聽說你最近積欠了綠林人物不少債務?」
錢克己聽他這麼一提,以為自己的哀兵策略生效了,蘇君樵還是跟十年前一樣蠢,隨便唬弄他兩句,他不又要替他還債?「君樵,錢叔叔也不好意思要你幫忙,只不過錢叔叔實在沒法子了。」
蘇君樵直直地盯著他好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很抱歉,小侄也沒法子,因為小侄可沒叔叔你大膽,連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綠林大盜也敢惹。」「你……」
蘇君樵又瞥了他一眼,眼中已不見笑意,「希望小侄有這個榮幸,今年過年時能有機會向您老人家拜年。」
蘇君樵說完,突然大笑起來,摟著妙首光光的細腰,離開錢家莊。
錢克己眼前一黑,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蘇君樵站在錢家莊外,回首望著這昔風光的天下第一莊,霎時只覺百感交集,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話。
他終於還是報仇了。
他不選擇手刃仇人,因為一刀解決錢克己抵不過自己十年的牢獄之災,他要錢克己日日夜夜生活在驚懼之中,讓他知道沒有明天是怎樣的感覺。
他忍不住閉上眼重重歎了口氣。
「樵哥哥?」
蘇君樵緩緩睜開眼,低頭看向懷裡一臉不以為然的妙首光光,「怎麼了?」
「我有事要跟你說。」她一臉認真嚴肅的表情。
「什麼事?」蘇君樵奇怪地問。他終於報了大仇,怎麼她卻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
「你剛才不應該那樣的。」
蘇君樵緊蹙眉頭,「你認為我不應該報仇?」
「才不是呢。」她用力搖頭,雖然她不愛打打殺殺,但還是覺得錢克己罪有應得。
「我說的是別件事。」「什麼事?」他納悶地問。
妙首光光仰頭睨了他一眼,「你剛才那樣子好蠢喔。」
「我哪兒蠢了?」
「就是咱們出大廳前,你笑得像個笨蛋一樣。」她輕皺眉頭,忍不住開口數落道:「那樣子真的蠢極了,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以為你瘋了。」要不是怕傷了他的心,她真想實話實說,他剛才真的是難看死了。
「我……」蘇君樵張口結舌,好半天才能講出話,為自己辯駁,「你不覺得我剛才的樣子瀟灑極了?」怎麼樣他都覺得自己走出大廳的樣子瀟灑不羈,哪兒蠢了?
妙首光光又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甩甩手,「回家啦。」蠢就蠢嘛,還死不承認。
「妙兒,我……」蘇君樵一臉苦楚,頓時有股壯志難伸之感。
聽到身後傳來護衛們低低的笑聲,蘇君樵覺得更加委屈。哪有這樣的事,他明明報了大仇,她應該為他高興才是,結果……
她竟然嫌他退場的模樣太蠢?
蘇君樵歎息,任由她拉著往絕妙好莊前進。
尾聲
一身罪孽,仇家滿天下的錢克己和女兒錢雪柔在經過逃亡的日子後,在往關外的路上讓人發現了兩人的屍體。
此事一傳開後,登時又成為人人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只是這消息還沒傳多久,隨即又被另一件更驚人的消息取代。原來近一年來買下錢克己在京城的商行,佔據了他原有勢力的蘇坊主人焦木君竟然是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失蹤的天下第一莊少莊主蘇君樵。
在一些有心人的旁敲側擊後,蘇君樵夫蹤十多年的秘密也跟著傳開來,原先同情錢克己死於非命的人也都轉而指責他財迷心竅與喪心病狂。
事情結束後,蘇君樵放下手邊所有的工作,帶著妙首光光上竊神峰拜見她的爺爺和奶奶。
兩人手牽著手,笑容滿面地走在通往竊神峰的小徑上。
妙首光光欣悅地看著週遭熟悉的景色,好多年沒回來了,還好什麼都沒變。
蘇君樵倏然伸手將她拉到身後,神色警戒地看著前方不遠處被白雪覆蓋住的石堆。
妙首光光奇怪地戳戳他的後背,「樵哥哥,你幹嘛?」
蘇君樵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小心點。」
「小心什麼?」妙首光光瞥了他一眼,逕自推開他往石堆方向走去。
「妙兒,你……」
妙首光光朝他擺擺手,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仍舊朝目標前進。
蘇君樵才想伸手拉住她,突然眼前白光一閃,一隻通體雪白的豹子從石堆後躍了出來,朝妙首光光撲去。
蘇君樵連忙從地上抓了一把雪朝白豹的天靈蓋擊去。
妙首光光驚叫一聲,被白豹撲倒在地,跟著它一塊在地上翻滾幾圈。
看著躺在地上的妙首光光,蘇君樵全身忍不住顫慄,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朝她奔去。
「妙兒!」他顫抖著手將她擁入懷中,慌亂地撫著她的臉,激動地叫道:「你醒醒啊!你說過會陪我一輩子,別不理我,妙兒!」他忍不住放聲嘶吼,雙手將她擁得更緊。
「咳咳!」
「妙兒!」聽到她的輕咳聲,蘇君樵看看她的臉,再次擁緊她,「妙兒,你醒了!」妙首光光終於緩緩睜開眼,悶聲道:「我快死了。」
「不會的!」蘇君樵用力搖頭,慌亂地低吼道:「你不會死的,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
妙首光光又輕咳了兩聲,吐舌道:「你再繼續勒我,我真的死給你看。」
他怔了下,連忙微微鬆開手,不過仍舊不肯放開她。「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麼事?」她從他懷裡坐直身子,柳眉一蹙,氣呼呼地朝趴在一旁的白豹罵道:「你這個笨蛋!我差點被你壓死耶!」
「妙兒,它已經死了。」蘇君樵輕輕拍拍她的小臉,安撫道:「它不會有機會再傷害你了。」
「誰說它死了!」妙首光光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嘟著小嘴,從地上抓了一把雪,用力地朝白豹丟。「你再假死看看,我把你殺了燉湯喝。」老愛玩這麼無聊的遊戲,害她每回都淤青好幾處。
蘇君樵不解地看著她,誤以為她是驚嚇過度,才要開口勸她時,就見著他誤以為死去的白豹輕嗚了聲,兩隻前腿求饒似地蓋住雙眼。
「它……」他驚訝地看著妙首光光和白豹,奇道:「你認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