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梁月娥首先看不過去,老早被感動得眼眶泛紅。
「阿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嗚嗚,這小女人好可憐啊,比她正在看的那出八點檔的女主角更薄命呢!
「是啊是啊,身為男人,要有擔當一點啦!」
「小眉漂亮又聰明,哪裡不好呢?她肯跟你在一起,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分。」
「小眉,你別擔心,媽媽一定替你作主!」柯秀娟信誓旦旦的保證,眼裡只有女兒,老早忘記,被交相指責的人,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
霎時之間,臥房內亂烘烘的,每個人都搶著說話,忙著對張徹一發言,有的勸說、有的指責。
書眉趴在枕頭上,纖細的肩膀聳動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噎,還不忘欣賞自己的「戰果」,很是享受的看著那張俊臉,由黑轉青,再由青轉黑,反覆數次後,他已經瀕臨失控的邊緣,眼看就要抓起那些喋喋不休的長輩們,一個一個的往窗外扔。
時機成熟,女主角該光榮退場了。
她撐起細瘦的手臂,看似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大眼裡含著淚水,眨巴眨巴的,淚水就如流泉般嘩啦啦的湧出。
「好了,你們不要說了。」她的聲音細若蚊鳴,充分表達哀莫大於心死的傷心,眾人立刻住了口,全都一臉心疼的盯著她瞧。
確定每一道目光,都緊緊的黏在她身上後,她慢條斯理的走下床鋪,遠離床鋪三步,確定怒火中燒的張徹一,就算是伸出手,也沒辦法一手逮住她後,才幽幽的丟下最後─句台詞。
「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吧,我、我、我一點都不怪大哥的──」她別有深意的睨了他一眼,別人看得心疼跟著淌淚,唯獨他看出,她眼中有一閃而逝的調皮神采。
「你給我站住!」張徹一吼了出來,跳下床就要抓她,準備當著眾人的面給她一頓好打。
書眉的反應卻更快。
她一說完,立刻轉身就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間,再迅速的鎖上門。這扇木門結實得很,絕對禁得起他媲美噴火龍的熊熊怒火,就算是他發起狠來,想要砸門,也得花上不少功夫。
諷刺的是,這扇木門,就是出於張徹一的手筆,是他親自設計、親自打造,更是他親手釘上牆的,她對他的作品有信心,確定這扇門肯定是非常的堅固耐用。
「紀、書、眉!」門外吼聲如雷,巨大的聲音差點要掀了屋頂,在怒吼聲中,還夾雜著長輩們七嘴八舌的「道德勸說」,煩得他更是憤怒不已。
她躲在房裡,一屁股坐上軟綿綿的床鋪,蹺起修長的腿兒,好整以暇的看著木門,紅唇往上揚起,漾出好開心好開心的笑。
想跟她鬥?!哼哼,等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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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一個女人,足以讓人寢食難安。
得罪一整個鎮上的女人,那就是可怕到媲美世界末日了!
拜紀書眉的惡作劇所賜,經過那天之後,全鎮的婦女同胞,全都把他當成負心漢,像看待殺父仇人般對待他,不但沒人給他好臉色,就連林嫂都抗議罷工,拒絕為他料理食物,他竟被一個小女人整到連飯也沒得吃了。
他大發雷霆,卻被爸媽責備得難以還嘴,任何的解釋,都被視為狡辯,所有人都一心向著那個小惡魔,壓根兒沒想到,真正的受害者其實是他。
犯下這令人髮指的罪行後,書眉存心躲著他,不論隨時看到她,身旁都有大批的婆婆媽媽護衛著,她們對她呵護有加,當她是瓷娃娃似的,寵著、疼著、安慰著,只要他敢現身,就全體一致的對他怒目相視,堅決不讓他靠近一步。
逐步累積的怒火,在發現工廠內的員工,居然集體罷工時,終於轟隆隆的爆發了。
偌大的工廠內,悄無聲息,唯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隻不識相的花貓,搖著尾巴走過去,經過他面前時,還看著他,嘲弄的喵叫一聲,這才趾高氣昂的離開。
找死的阿嘉,好死不死的在這個時候出現。
「廠長好!」他打著呼招,手上照例拿著攝影機,臉上還有幾天之前,張徹一的鐵拳留下來的黑眼圈。
「人都死到哪裡去了?」張徹一吼叫著,頭上都快冒出煙來了。
阿嘉使出凌波微步,輕飄飄的後退,卻把鏡頭往前拉,畫面放大,廠長那殺氣騰騰的怒容立刻佔滿整個螢幕。
「呃,那個啊,他們的媽媽、太太或是女朋友決定結成『討伐負心漢聯盟』,威脅他們不得上工。」畫面裡的俊臉,愈來愈是鐵青,阿嘉默默的讚歎,為攝影機的高彩及清晰的解析度喝采。
「罷工?!」他怒不可遏,咬牙咆哮。
「她們說啊,廠長你要是一天不娶書眉,他們就一天不復工。」阿嘉善盡八卦傳聲筒的職責。
那些婆婆媽媽們,為了書眉的「終身幸福」,根本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啊!
其實,身為「受害者」的她,根本沒說過什麼,只是偶爾眨眨大眼,在眾人的詢問下,流下幾滴清淚,那些長久受到連續劇薰陶的婦女們,自動就會幫她編構劇情。不到幾天,可歌可泣的八卦,就已傳遍街頭巷尾,在小鎮上以媲美流行性感冒的速度傳播開來。
黑眸深處,迸射出狂野的光芒,張徹一瞇著雙眼,額冒青筋,怒火燒得方圓五公尺內,無人敢近身。
遠在幾公尺外的阿嘉,只差沒貼到牆壁上去,學壁虎一般,爬牆逃命去也。
「那個,廠長啊,我想長輩們說得也對,書眉那麼漂亮,工作能力又強,對你也死心塌地,你不如就──」話還沒說完,他整個人已經被拎起來了,轟然怒火迎面而來,燒得他當場焦頭爛額。
張徹一怒瞪著他,單手握住那台數位攝影機,用可怕的蠻勁,一把將它捏成破銅斕鐵。
「啊,廠長,那個一台要五萬多啊──」阿嘉哀哀亂叫,心疼得快要淌出血來了。「嗚嗚,我存錢存了一年又五個月零七天,才買到這台啊!」他真的淌出眼淚,為心愛的攝影機灑下男兒淚。
「我的事情,你少管。」他冷冷的把警告從齒縫裡擠出來。「另外,你要是敢在我背後搞鬼,讓我知道,有什麼偷拍光碟在鎮上流通,或是網站──」有力的鐵拳捶在厚厚的檜木上,檜木瞬間就凹了一個大洞。
「呃,不會的、絕對不會──」阿嘉猛吞口水,用盡全力的搖頭,就怕自己的腦袋,也會跟那台攝影機一樣,被廠長單掌捏碎。
「最好是這樣。」他兇惡的拋下警告,把他扔在地上,腳跟一旋,跨著大步逕自離去。
看著張徹一如山般的背影,阿嘉哀傷的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看著被」分屍」的攝影機。
「蒼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仰頭質問老天爺,顫抖的搜羅起碎散的攝影機零件,接著淚眼汪汪,哭著跑出工廠。
嗚嗚,廠長欺負人啦,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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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頭也是空蕩蕩的,唯一膽敢出現在張徹一的視線之內的,不是那只該死的貓,而是」福爾摩沙」的老闆──凌雲。
他氣定神閒的擱下最新一期的產品目錄,嘴角永遠都似笑非笑,眼中閃爍著獨特的光芒。
「看來,小眉的確讓你很頭疼。」
張徹一冷冷的瞪著他,考慮著要不要把這個多年好友也扔出窗外。」你沒有其他事情可作了嗎?」
「目前公司裡最重要的,就是決定藍氏企業提出的合作案。」他莞爾一笑,面對那陣狂烈的怒火,仍能處之泰然。」現在呢,大家都在等你點頭。」
「你們有得等了。」薄唇彎成冷笑,襯托出他眼裡的殺氣,顯得更為嚇人。
凌雲挑眉。
「你先前明明很贊同這樁合作案。」
「那是先前。」
「你的不同意,並不是針對這件案子。」凌雲說得一針見血。
「那又如何?」他反問。
「所以,你是承認,這件合作案的確是可行,而且相當有利益的?」
張徹一沒有吭聲,選擇沉默以對。
沒錯,在商業方面,紀書眉的長才的確讓他刮目相看,她所擬設出的合作案,都是公平而有利可圖的。
不只如此,她的毅力與耐性,也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出色的。
普通的女人,根本不會願意踏進工廠一步,只要在門外看一眼,就嫌惡的扭頭離去。她卻為了說服他,耐著性子,花費大量的時間與精神,追在他身旁團團轉,對每件事情都展現旺盛的好奇,不浪費時間的吸收相關知識,從不在乎那些粗活,是否會弄髒她的衣裳與雙手。
這段時日的點滴,迅速的轉過腦海,他煩躁的擰起眉頭,想著她的優秀,卻也同時想起她的狡詐。
該死的,他的確願意承認她的意見絕佳,但是,他就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