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是最敏感,也是最容易受到傷害的生物,不用多久,汝寧便感受到她在這個家裡的尷尬處境她是多餘的。
雖然她並沒有因此走上街頭舉白布條抗議,但是,原本開朗活潑、愛玩愛笑的她,卻逐漸轉變成一個死氣沉沉的女孩子,整天默默無語、落落寡歡。
直到那一天,她寂寥的度過十二歲生日之後的第三天,一個金髮的混血十七、八歲少女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請問你是裴汝寧嗎?」
那口洋腔洋調的國語實在有夠令人受不了,汝寧聽了不覺直皺眉。
「我是,你是?」
少女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進行審訊似的詢問。
「你剛過十二歲生日三天?」
「沒錯,你到底……」
「你是養女,養父是裴建生,養母是任敏珠,還有兩對雙胞胎弟妹?」
心頭驟然竄過一股刺痛,汝寧不由得沉下了臉。
「我是,你到底是要干什……」
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那個少女便猛然把手中的箱子丟進她的懷裡。「哪!如果你就是那個裴汝寧的話,那這個就是屬於你的了,OK!可以交差了,我要回英國去了!」語畢,她轉身便要走人。
在猝不及防之下,汝寧差點來不及抱住那個箱子,一抱住,卻又險些讓它摔到地上去,因為那箱子還滿有一點份量的,至少對她這個年紀來說是有些過重了。
她捧著那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寬寬大大卻扁扁的箱子,實在不曉得是什麼東西。汝寧呆了好片刻,隨即回過神來急呼,「等一下、等一下,這個東西……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即將走到大門口的少女及時停住了腳,然後徐徐地轉回身來,對她聳了聳肩。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這個箱子是老祖先流傳下來的,還有一封信上交代子孫們務必要在這個時候交到你的手上。我甚至不明白那個年代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存在,但是,既然這玩意兒經過一千三百年後還能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保存到現在,我又剛好很無聊,閒得發慌,所以,就搶著跑這一趟,完成祖先的交代,順便逛一逛亞洲羅!」她搔搔耳朵,笑笑又說:「原本是爹地要親自送來的,但我抱著東西就跑,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整理呢!」
腦中一團疑惑、混亂的汝寧,盯著手上的箱子直發愣。祖先流傳下來的?還交代務必要在這個時候交給她?若不是對方的腦筋有問題,就是她的耳朵有問題了!
「沒問題了吧?」少女問,隨即又撇撇嘴。「反正就算你問了,我也是一問三不知。」
汝寧抬眼望著少女。「那……你究竟是誰?呃……或者我該問,你的祖先是誰?這你應該知道了吧?」
「我?」少女指著自己的鼻子,詭異的笑了笑。「嘿嘿!如果我告訴你,我是你的子孫,你會相信嗎?」
嘎?啥米?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是她的子孫?
汝寧以一臉「你頭殼壞去了」的表情瞪著少女,令少女笑得更開心頑皮了。
「還有,我的祖先是劉季寒,這箱子裡的東西就是他的妻子特地留下來遺言,說交代要給你的;至於劉季寒又是哪號玩意兒,我實在不太了,只知道他的爺爺是唐朝開國功臣劉文靜,或許你可以去查查中國初唐的歷史,雖然記述得少之又少,但好像真有這麼個人喔!」
初唐?她是在講古嗎?汝寧不可思議地盯住少女。
少女指指汝寧懷裡的箱子。「你還是去看看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吧!也許裡面有交代也說不定喔!老實說,在劉季寒的老婆留給我們的信裡,除了千交代、萬囑咐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把這東西送來給你之外,其他的什麼也沒解釋!我才奇怪她那個古代人怎麼會知道有這個年代和這種地址呢?你相信嗎?上面甚至還標明了她所處的是西元哪一年呢!」
一聽見她的提議,心想也對,汝寧甚至忘了和少女說聲謝謝、再見,就忙不迭的抱著箱子回到房裡,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
而後,就在看清裡面包裡的東西時,她不禁愣住了,難怪那個少女會覺得莫名其妙,在厚厚實實的包裝下的,竟然是一個絕不應該屬於古代的東西。
那是一個手提箱,一個現代人使用的公文箱,一個上面有著複雜的七碼對號鎖的手提公文箱,一個……既非鐵,也非塑膠、更不是皮製的手提箱,那是……不會吧?不會是她在外國雜誌廣告上看過的那種鈦合金的手提公文箱吧?!
是誰在開她的玩笑嗎?再說……沒有號碼,她如何打開這個手提箱?七碼耶!不是三碼、五碼,而是七碼耶!光是三碼就會試到吐血了,更何況是七碼?而且,又是鈦合金的,難道要她拿炸彈來炸開不成?
瞪著那個手提箱幾乎有十分鐘之久,腦袋裡什麼也不能想,也想不通,突然!她福至心靈地想到,如果是她,會用什麼樣的密碼呢?毫不考慮的,她立刻把自己的生辰年月日率先使用上去試試看……唔!還差一碼,那就……把時辰也用上去好了。
真的,她真的只是試試看而已,其實心裡是完全不抱半點希望的!所以,當她聽到那一聲細微的喀聲時,她幾乎自己嚇到了自己,驚喘一聲後,她立刻反射性地跳離開那個手提箱遠遠的,不敢置信地瞪著它。
哪有這款A代志?!
良久過後,她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再猶豫片刻後,才戰戰兢兢地,戒備萬分地,一副彷彿若是一打開!便會有只恐龍跑出來一口吃掉她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靠過去,緊張兮兮地把那個手提箱打開來——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封信上封厚厚的信,上面用毛筆寫著「裴汝寧親啟」五個大字……
就從那日起,汝寧便奇跡似的變了個樣,從一個落寞孤寂,沒有生氣的女孩子!倏然變成一個積極且充滿了希望的女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她仍然是那個沉默、安靜的小女生,然而,她閃閃發亮的雙眼中卻寫滿了前所未有的豐富色彩,期待、興奮!還有一些疑惑與畏懼。
同時,她開始趕場似的把自己的時間塞得滿滿的,差不多連睡覺的時間也沒有了。譬如,她不但每天放學後就跑到大廈一樓的老中醫診所裡作學徒,而且還拚命啃一些歷史書籍、高楊的歷史小說、武俠小說等等,努力學毛筆字、學國畫、學唐字古文!甚至不只這忙靜態方面的活動,她還學騎馬、學射箭、學跆拳道。
為了留長髮,她還在國中畢業後,特意選擇那種沒有發禁的三流五專就讀,除了讓自己能勉強升級之外,她幾乎利用所有的時間做自己計畫中的事,反正那種爛學校,只要有學生讓它賺錢就好,管你是不是有真的在用功唸書。
另外,她還開始說一些很拗口的話……
☆☆☆
唐貞觀十五年夏,交河都護府
「聖旨下,跪——」
傳令官拉長了嗓門,直到偷眼瞥見大都護和副大都護大人都跪下後,他才得意洋洋地繼續往下宣旨。當然!他絕不會再偷看下去,因為他知道聖旨一旦宣讀之後,大都護大人的臉色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說不準還會就地找個出氣筒來消消火,所以,他早就準備好隨時開溜了,至於驛官呢?嘿嘿!只有請他自求多福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
果不其然!傳令官宣罷聖旨,不小心眼一抬,瞧見了大都護的神情之後,立即打了個寒顫,他毫不猶豫的立刻把聖旨往大都護大人的手上一扔,便匆匆施了個禮,咕噥兩句告退之類的話後,就一溜煙地逃了。
而可憐的驛官卻只能戰戰兢兢地等在一旁,期待那個還跪在地上,滿臉驚怒之色的大都護大人能早點施捨他兩句交代,好讓他回去覆旨,之後大人自己想要跪多久都盡可隨意,就算跪到地老天荒也不關他的事。
可是,他可憐兮兮的眼光始終是給錯了人,因為,最先回過神來的是大副都護,而且,給他一個肯定回覆的也是大副都護。
「請回覆皇上,大都護大人謹遵旨意。」
瞧見驛官活像火燒屁股似的跑了之後,副大都護才慢吞吞地看回上司大人那張鐵青的臉。
「我說將軍大人哪!你要不要先起來,再繼續考慮到底是要自殺,還是殺人呢?」
大都護聞言,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後,這才怒氣難消地站起來,然後開始來回的踱步,同時雙手不斷憤恨地狂揮亂舞。
「那個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嘎?明明……」
「那個皇上的意思不都寫在聖旨上,剛剛由傳令官宣讀給你聽過了嗎?」副大都護咕噥道。
「……知道我和裴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還……」
「真是的,都那麼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你還不滿十歲呢!虧你還能記得那麼緊!」副大都護又嘟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