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弱柳很認真的考慮一下他的說法。「也許是吧!可無論如何,弱柳只願有個單純的生活,不必爭什麼,也不用搶什麼,不必顧慮虛名,也毋須計較世俗的利益得失,即使清苦又如何?和樂不就足夠了?」
慕容勿離目光深邃,定定地注視她良久。
他曾經多次自問:這個瘦伶伶的小女人雖是大戶人家出身,可姿色也僅有三、四分,既沒有瑞荷那般艷麗,也沒有黛菊的高貴端莊,更沒有「她」的知書能言才華橫溢,不多不少她只是個清清秀秀的小家碧玉型女人,但她就是能教他心生不捨,教他不由自主地憐惜。
為什麼?
是因為他未曾見過境遇如她這般悲慘的女人,所以他不過是可憐她嗎?
但此刻,他已經很清楚這個答案是不正確的,因為,此際在他心頭洶湧的感覺並非同情,也不是憐憫,而是與多年前他曾對某個女人付出的感情是相類似的,可是卻又完全不一樣,所以他雖然不是同情她,可也不是愛上她。
那是什麼呢?
這股在他不自覺的情況下逐漸凝聚、加深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呢?
「或許……」慕容勿離慢條斯理地垂眸盯住自己的手,輕輕地說:「晚膳你願意為我做幾樣拿手菜,倘若你不累的話?」
雙目一亮,「真的嗎?」弱柳驚喜地大呼,忘形地掐住慕容勿離的手臂。「將軍真想嘗嘗弱柳做的菜嗎?」
「當然是真的,倘若不會累著你的話,我的確是想嘗嘗。」
「那……那……如果將軍覺得弱柳的手藝還不差的話,可不可以……」期待的光芒閃閃發亮,弱柳雙眸緊緊抓住慕容勿離不放。「以後都讓;弱柳做菜給將軍吃?」
「你這麼想伺候我?」
重重地點了一下螓首,「想,弱柳好想喔!弱柳希望將軍穿的衣服,還有吃的菜都是弱柳做的。而且……」弱柳赧紅著臉摸住小腹。「原是不得已才懷下將軍的孩子,但現在,弱柳是真的好想好想替將軍生兒育女,將軍喜歡幾個弱柳就生幾個,只要將軍開心,弱柳多辛苦都不怕!」
眼神怪異,慕容勿離再一次凝視她好半晌後,才抬手輕撫她柔皙嫩紅的嬌靨。「我可不想把你當豬。好吧!如果你真喜歡的話,今兒晚上……」話聲匆斷,慕容勿離的視線突往門口移去。「不,明天吧!明天才不會有閒雜人等來攪局。」
「呃?」弱柳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啊——惠師弟!」
每回聽弱柳換他惠師弟,惠少漁就想哭,也不想想她足足小上他八歲耶!居然叫得這麼順口,真教人不甘心哪!
「弱柳夫人,九師兄。」他扯出一臉假笑。
「你回來幹什麼?」
慕容勿離聲調平平板板的,熟識的人一聽就知道該小心了,可惠少漁卻還是咧著一嘴白牙嬉皮笑臉。
「溜個腿歇歇嘛!」
「歇什麼歇?」慕容勿離更是沒好氣。「三位將軍每人每月輪值十天,十天一滿就可以歇個夠,沒事給我蹺什麼班!」
「那你呢?」惠少漁抗議似地反問。「九師兄你就光每天到北衙去繞一圈,逛花園都沒那麼輕鬆,為什麼你就不用輪值?」
慕容勿離冷哼。「等你也升到大將軍時再來問我。」
窒了窒,惠少漁更不滿地咕噥,「暴君!」
慕容勿離無奈地搖搖頭。「說吧!到底是什麼事?」鬥嘴歸鬥嘴,他知道惠少漁絕不會無緣無故離開崗位,必定有令他不得不離開的原因。
惠少漁兩眼無辜地眨了幾下。「宮女來傳話,說是皇甫德儀要見九師兄你。」
「請宮女轉告娘娘說男人不方便進後宮。」慕容勿離面無表情。「再來!」
惠少漁兩肩一聳。「再來麻煩就大條啦!咱們那位統軍大人醉酒裝瘋跑來軍營裡獵兔子,結果一箭射死了呂將軍的寶貝兒子。」
兩眼一寒,「什麼?!」慕容勿離面容鬱怒地拍桌而起。旋即發現不對,轉眼一瞧,身邊的人兒已芳蹤杏然,同時,從桌案底下驀而傳來一陣語音不明的求饒聲。
「……對……敢……錯……饒……天……」
惠少漁知道自己應該要忍耐,否則一定會死得很難看,可是他實在沒辦法忍,連一刻也沒辦法忍。
「老天爺,」他失聲爆笑地指住桌案底下。「弱柳夫人怎麼……怎麼還是那麼喜歡跑到桌子底下捉老鼠呀?她怎麼看也不像貓,瘦小得倒像猴子……哇∼∼救命啊!」還沒說完,人便抱頭鼠竄逃出去了,恰好躲過一道犀利的掌風。
弱柳夫人實在應該改名叫貓夫人!
而他應該改名叫鼠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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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為慕容勿離的妾室之後,弱柳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踏出將軍府,甚至迎風軒一步了,因為只有這裡頭是最安全的。可是過年後不久,她就開始常常跟著慕容勿離走出迎風軒了。
起初,他們是去看那條慕容勿離半夜要來的狗兒,不久,她就想去偷瞧瞧來拜訪慕容勿離的朋友長得啥德行,去偷看看慕容勿離對部下發威又是什麼樣子,去偷聽聽慕容無離與仇總管究竟在討論什麼為什麼老是討論那麼久,甚至跑到廚房去偷點心吃……
不過這都要有慕容勿離陪著,直到無雙進府來服侍她,她才脫離緊跟在慕容勿離身邊的習慣。
這日,她又去和府裡的那些狗兒玩了一上午,將近中午時,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狗捨,不情不願地讓無雙抓去用午膳,可是在中途,她們卻被菊紅給擋了下來。
「弱柳夫人,我們夫人請您過去聊聊。」
「姊姊?」弱柳求助的目光立刻往無雙那兒送過去。「無雙?」
無雙安撫地握住她的手。「可以,不過不能太久,因為弱柳夫人要用午膳了。」
菊紅沒說話,只是掉頭在前領她們走。她寧願去惹火將軍也不願去挑釁無雙,所以她的責任只是把人帶到,其他都不關她的事。
黛菊依然高臥床上,一見到弱柳,視線就先在她的肚子上繞了一圈,然後才回到弱柳臉上,並拍拍床邊示意弱柳坐下。
「弱柳,你好久沒來看姊姊了呢!」
弱柳怯怯地顫起一絲笑容。「對……對不起,姊姊,弱柳……弱柳……」
「黛菊夫人可從來沒有去看過我們夫人。」無雙突然面無表情地插進來。
黛菊美眸輕輕一瞇。「你……就是無雙。」
無雙毫不畏懼地與黛菊四目相對。「是無雙。」
黛菊冷冷一哼。「你很不懂規矩。」
無雙傲然揚起下巴。「無雙的責任只在弱柳夫人,其他都不需要懂得。」
「是嗎?」黛菊冷笑。「誰給你這種權利的?仇總管?」
「不,是將軍大人,所以麻煩黛菊夫人若有任何問題的話先找將軍去,別來欺負我們夫人。」
「誰說我欺負弱柳了?」
「沒有,因為我不會允許。」
「你膽子很大嘛!不怕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府去?」
「抱歉得很,黛菊夫人,你沒有權利趕無雙,只有將軍大人可以趕無雙走!」
黛菊終於明白菊紅為什麼會那麼怕這個丫頭了,因為,無雙不只聰明強悍機智又傲慢,還有將軍做後台,而且非常懂得如何淋漓盡致地善用這一點優勢。這種人不能跟她硬碰硬,只能用迂迴手段去反過來利用她。
於是,黛菊立刻把臉色放緩,聲音也控制得非常溫和,溫和得有點莫名其妙。「無雙,我只是想跟弱柳聊聊而已,我們都是將軍的妾室,溝通一下感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你卻這樣硬插在中間……無雙,你不會是想妨礙我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吧?將軍會不高興的喲!」
「只能一會兒,因為我們夫人要用午膳了。」無雙一點兒也不上當。
「她可以在我這兒用啊!」
「不行,將軍大人說過,弱柳夫人的膳食都由無雙負責,而無雙覺得黛菊夫人你這兒的午膳不適合我們夫人。」
話說得很不客氣,她又是個丫頭,而且完全不上當,只這樣兩句,黛菊已經有點忍受不住了。
「好,那你先出去,我要跟弱柳談一些私己話。」
「這更不可以,將軍吩咐過,只要一出迎風軒,無雙就得寸步不離地緊跟住夫人。」
「那我跟弱柳談話,你就不要插嘴!」黛菊的口氣又開始上火了。
「抱歉,黛菊夫人,若是我們夫人答不上來,無雙當然要替她回答。而且……」
「什麼?」
始終面無表情的無雙突然咧出一朵燦爛無比的笑容。「黛菊夫人和我們夫人之間所說的每一句話,無雙都要背起來向將軍報告,包括你我之間的對話,這是將軍的交代。」
「你……」黛菊的臉色刷一下難看到極點。「算了,你們走吧!我已經沒有心情了!」
「沒有問題。」無雙毫不遲疑地拉住弱柳就走,連禮貌性的告辭都省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