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上天對她總是這般殘酷?飽受折磨摧殘二十五年,這就是她唯一能得到的報償嗎?
一份她不能接受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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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吉刻迎親時,藍家兩位少爺先後啟程去迎回新嫁娘,兩人同一個方向,路程卻恰好差了一倍。
先行出發的自然是藍家二少爺,各色雜役、丫鬟、花轎,鼓樂吹打手沿途吹吹打打、熱熱鬧鬧、浩浩蕩蕩的開往蘇州,個個歡天喜地的等著領紅包吃喜宴,唯有新郎那張臉拉得比貓尾巴還長,而且高坐鞍頭上,好似瘋子般兀自嘟嘟嚷嚷的,旁人忍不住好奇地湊上去偷聽,聽得的卻是……
「……什麼雌老虎,老子先把她扁成紙老虎,再讓她落個滿床紅,然後撕下她的皮做虎毛墊。若是這樣還不怕,我他娘的就每天照三餐給她葷素炒炸齊來,讓她天天去啃自己,娘的我就不信男人會打輸女人……」
暗暗打了個哆嗦,一旁的僕人忍不住提醒高高在上的人,「容四小姐或許打不過二少爺,可若她來陰的呢?聽說容四小姐可不是普通的狡詐呢!」他也下丁不少注,連老婆本都押下去了,少爺可千萬別讓他輸了老婆呀!
「她狡詐?你家二少爺我就會輸她嗎?」藍少卿嘴角陰惻惻地勾了起來,眼神猙獰又兇惡,的確是不像會輸給任何人的模樣。「老子賭博可從來沒輸過!」就算是輸了,他也要賴帳。
那是因為二少爺都硬搶著要做莊家嘛!除非碰上老千,否則可從沒聽說過莊家也會輸場的,莊家要真輸了,那還真是衰神附身,不如趁早把銀兩全扔出去任人撿,還可以省點力氣回家抱女人。不過話又說回來……
「容四小姐是嫁到藍府去,在二少爺的地盤裡,就算她想搞鬼也不容易吧?」
藍少卿眼一瞇。「沒錯,這倒提醒了我,乾脆把她那些陪嫁過來的親信、丫鬟們全都調走,這樣孤立無援,我倒要瞧瞧她還能搞出什麼花巧來!」
上梁既是歪的,下梁自然也不會正到哪裡去,緊跟在一旁的僕人立刻搓著手獻上一臉諂媚的笑。
「既是如此,嘿嘿!少爺能不能把昨兒那位到藍府看鋪房的丫鬟賞給奴才?」
藍少卿很慷慨地一擺手。「可以,等二少爺我玩過之後就給你。」
僕人頓時喜出望外。「謝謝二少爺!謝謝二少爺!」二少爺的殘羹剩餚不但多,而且都好吃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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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後啟程的藍大少爺可就恰恰好相反了,一路上他那張嘴就沒闔過,一邊想著呂家小姐天仙化人般的絕美姿容,一邊口水涎了滿地,又黏又稠的差點讓跨下那匹馬滑四腿跌一跤。
而藍少謙身邊的僕人模樣,看似比藍少卿的僕人稍微高尚了一點,但是那幾張嘴皮子卻更噁心。
「大少爺,恭喜啊!終於要娶回江南第一美人做咱們的大少奶奶了,真不知有多少人要羨煞妒煞呢!」
「沒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也只有咱們大少爺才配得上那位呂家小姐了!」
「是啊,是啊,咱們下面人也跟著添了不少光彩呢!哪像二少爺,呿,他也只配娶只凶暴的雌老虎,日日去吵個天翻地覆,夜夜去鬧個雞飛狗跳,咱們就可瞧足熱鬧啦!」
聽得心頭實在是爽到姥姥家去了,藍少謙那張笑容益發猖狂,嘴巴差點沒咧到耳後去,早已忘了要維持形象。
「你們也下注啦?」
「整個蘇州城裡誰沒下注?」
「你們賭哪邊?」
「這……」幾個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啦!大少爺,二少爺和容四小姐哪個都很厲害啊!說不準得過很久才分得出勝負來,這期間隨時都可以加注喔!」
藍少謙的笑容在幸災樂禍中又帶著點兒奸猾。「幫我下一百兩。」
「哇∼∼一百兩?誰?」
「當然是我未來的弟妹容四小姐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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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纖雨以為自己嫁給丈夫就是純粹擔任女傭和出氣筒的職務,沒想到幾年以後,丈夫卻開始要她學做生意,而且,在她剛懂一點皮毛之後就把公司扔給她了。雖然她的個性並不適合競爭嚴苛的商場,卻有細膩的心思和靈敏的頭腦,在企書這方面總有別出心我的創意,那家僅有十二位員工的小公司倒也因此支撐了一段時間。
然而,如果老闆完全不管事,只顧玩樂,卻又不肯完全放手讓她管理,時時反對她的良性建議的話,就算她再怎麼努力也是枉然。從台灣經濟開始步入蕭條景況後,丈夫的公司也逐漸走下坡了,到如今也僅是勉強維持著而已。
自段清狂再次失控表態之後,她便常以此為借口留在公司加班以逃避他,然而,無論多晚,段清狂總會耐心地一直等到她回來,並在門口截住她。
「如果是我,除非是你自己喜歡的工作,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你出去工作負擔家計。」他就坐在兩家大門中間的地上,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你怎麼還沒睡?」
「我餓了。」段清狂一語雙關地低喃。
纖兩輕輕歎息。「進來吧!我弄點東西給你吃。」
當然,段清狂不會一吃完東西就走人,他總會死皮賴臉地不肯回去。說還要吃水果,說要幫她收拾餐桌,說要幫她洗碗,最後說他不看完「紹興師爺」打死都不回去。
其實,段清狂自己並不愛看古裝劇,但他知道纖雨自懂事以來就特別偏愛有關於中國歷史方面的事物,不僅喜歡搜集人家老阿媽丟棄不要的小飾品,譬如木髮梳、老式布制鈕扣之類的小玩意兒,大學念的也是歷史系,愛看中國古典野史小說,連看電視也只看古裝劇。
所以,段清狂特別喜歡陪著她看古裝劇,因為纖雨總會看得非常專注,他便可以乘機小小偷吃一點豆腐而不被阻止。
「你適合生存在古代。」段清狂撩著她烏黑如雲般的長髮這麼說,根本沒注意到他說要看的那個什麼師爺到底是人還是鬼?「你的氣質,你的說話方式,你的一舉手一投足,統統都適合。」
唇畔不覺輕綻出笑意,「你的名字才真是屬於古代人的呢!」纖雨莞爾道。「清狂,清狂,『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現代哪有人會取這種名字呢?老實說,頭一回聽到我還以為你口齒不清說錯了,特地跑去向你爸爸確認呢!」
「『無端輕薄雲,暗作廉纖雨』,你還不是一樣。」段清狂不服氣地低低咕噥。「而且,這哪能怪我?應該怪我媽媽才對呀!」
「是你媽媽幫你取這名字的?」他媽媽倒也風雅。
「不,因為她愛寫毛筆字。」
「咦?!」名字跟寫毛筆字有關係嗎?
「她愛寫毛筆字,又喜歡耍帥,不管要寫幾個字都是一筆寫到底,龍飛鳳舞得沒人看得懂,還自以為很高明。」趁她不覺,段清狂悄悄輕吻上沁出淡淡茉莉花香的秀髮。「我爸爸說要報戶口時,媽媽特地寫了一張毛筆字交給戶政事務所的職員,很得意的說那就是我的名宇,戶玫事務所的職員研究了大半天之浚,段清狂就變成我的名字了。」
「看錯了嗎?可是看錯了也可以立刻更正過來呀!」「紹興師爺」終於結束了,纖雨收回專注在螢幕上的目光移向他。
「她死要面子嘛!」段清狂喃喃道。「怕人家反過來說她字寫得不夠好才會看錯,所以,她就硬著頭皮要她可憐的兒子背下這個古早派的名字,害我從小被人家笑到大,連老師都問我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人。後來人家問我叫什麼,我都說我叫段青王,反正念起來差不多,字看上去也差不多,只是稍微省略了一點而已,好幾個小學同學到現在還認為我真的叫段青王呢!」
瞧他說的委屈又滑稽,纖雨不禁失笑。「難怪……難怪那時候你同學來找你,我都覺得他們叫你的名字叫得很奇怪,原來是……是差不多先生。」
「是差不多呀!」理直氣壯地挺挺胸脯。
「那你本來應該叫什麼?」
胸脯縮回去了,段清狂瞄她一眼,歎了口氣,「段津瑞。」
纖雨聞言不由一呆,「這……未免差太多了吧?」
「這樣你就知道我媽媽寫的毛筆字有多潦草、多……」輕咳。「難看了吧?」
「這……也許是……」纖雨也輕咳兩聲。「是因為她寫得比較抽像,所以看得懂得人不多吧?你知道,就像畢卡索的印象派創作那樣。」
「畢卡索?」段清狂不敢相信地睜大兩眼,半晌後,他才失聲大笑。「天哪!纖雨,你要安慰人也不是這樣的吧?不過,我就是愛你這樣!」說著,他放肆地在她唇上,蜻蜓點水似的輕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