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由我來吧!」
不知是否是錯覺,谷健總覺得那位陌生教練似乎在測試他的底線,特別是集訓最後,是以一場比賽作壓軸,而那位教練居然叫他帶領F大的四位笨蛋新生和他們的五位高手對決。
谷健差點將對方的祖宗八代全給罵翻了——在心裡。
最後,兩隊勉強打了個平手,這還是因為那四個新生太會扯他的後腿了。
比賽結束,依茹熟練地讓谷健恢復了平靜,谷健則狐疑地打量他們,張若培還事先抓緊了李依傑,免得他又被李依傑追殺出去。
「你們有什麼陰謀是吧?」
兩位教練再一次互覷一眼,而後教練拉著他到一旁坐下。「來,先坐下再說。」那位陌生教練則在谷健的另一邊坐下。
谷健左右望望兩位夾殺他的教練,不滿的哼了哼。
「我就知道!」
陌生教練輕咳兩聲後,就直接扯入正題開講了。
「是這個樣子的,過去中華隊是以CBA的選手為主體,在經過了漫長的職籃球季後,還要參加瓊斯杯,結果必定會產生厭戰心理,而且,身體也不堪負荷,反而達不到為亞運練兵的效果。」
「所以,就有人建議應該要讓年輕好手們參加瓊斯杯,雖然他們大都當選過亞青國手,但還是需要和一些他們不曾碰過的日韓好手較勁累積經驗,而瓊斯杯便是最好的磨練機會,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且教他們明白,如果不好好練球,就沒得混了,如此才能刺激他們進步,也可借此訓練訓練他們的膽識。」
谷健雙臂抱胸斜脫著他們。「So?」
陌生的教練以拇指比一比那些年輕人。「那些就是我們挑選出來參加瓊斯杯的中華B隊。」
「And than?」
「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谷健聳聳肩。「勉強可以吧!我想。」
「有沒有興趣加入?」
「No!」谷健很果斷地否決。
「為什麼?」陌生教練一臉的不解。
「因為我不喜歡打籃球。」
他的回答似乎早在他們的預料之中,陌生教練只是笑笑。
「那如果我說,若是你願意加入,我們就讓李依傑也跟著加入呢?」
張若培早先就告訴他,若是要谷健答應加入中華隊,他就必須答應這個條件;而在看過谷健今天的表現後,為了谷健,他什麼條件都會答應,只要谷健願意加入。
谷健倏然一笑。
「這才上道嘛!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帶條件。」
「請說,」
「只要我下場,李依傑也就要下場。」谷健想也沒想的說出他的要求。
「沒問題,」陌生教練也二話不說的答應了。
「那就OK,成交了!」
第七章 野心
愛你是一種錯,
是一種甜美的錯,
是一種無法抗拒,
無法逃避的錯誤,
而我,
為你深深愛上這個錯。
「不要了!不要了!」谷健哀嚎著。「我不要打瓊斯杯了,我要去新加坡啦!」
霸道有理,哀嚎無效。
李依傑硬拎著他去到比賽體育館,谷健氣嘟嘟地坐在球隊席上,特准進入的依茹不斷地悄聲安慰他。
「打完了我們立刻就去,好不好?」
直到八月初,他們終於能動身到新加坡,在那兒,谷健生平第一次歡度生日。小小的派對和各式各樣的生日禮物,令他開心得彷彿得到了天下間所有的至寶,而最好的禮物卻是從李依傑那兒誆來的。
「該死的臭小子,你又親……」
「喂、喂、喂!李老大,你又忘了是不是?想說話不算話嗎?阿姨也是我的證人喔!」
李依傑怒目與他對峙了片刻。
「真是他媽的該死!」
這就是谷健從李依傑那兒誆到的生日禮物他以後可以隨心所欲地親親依茹了!
八月底,三個人回到台北,因為谷健所收到的禮物實在太多了。所以,李依傑和依茹幫著他拿回住處。
就在門口,谷健所有的歡愉在剎那間消失殆盡,他面色陰沉地盯著貼在房門上的紙條,嘴裡喃喃的咒罵著一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谷健,怎麼了?」依茹擔憂地問。
谷健神情更寒酷。「我爸爸來了。」
「你爸爸?」依茹驚訝地盯著紙條。「他來做什麼?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
她的英文很好,但是,那種美國人習慣的潦草宇跡並不是一般人能看得習慣的。
「他來好幾天了,一直住在飯店等我,要我一回來就去找他。」
「他想找你回去嗎?」依茹邊問邊拿過他的鑰匙來幫他開門。
谷健哼了哼,率先踏進房裡。
「在籃球這一方面,我那些兄弟們沒有一個及得上我,他自然捨不得放棄。」
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李依傑跟在依茹的後面進入屋內。
「你們在說什麼呀?為什麼我有聽沒有懂?他爸爸來找他很奇怪嗎?就算名不正,終究是自己的兒子嘛!」
依茹以「你少多嘴」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隨即幫谷健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到適宜的地方。
「你想回去嗎?」
「當然不想。」谷健斷然地道,一屁股坐下,眼神嚴肅地靠在矮桌邊。
李依傑也跟著坐在他的右手邊,好奇地來回打量他倆。
依茹打開冰箱,「要吃點什麼嗎?」
「要!」李依傑搶著說。
依茹沒理他,逕自詢問地望著谷健,谷健點了點頭,她才回頭看向冰箱裡,又問:「你母親那邊呢?」
谷健眼帶無奈的說:「我母親並不在乎我,她只在乎我爸爸,或者,該說她只在乎她自己。我不在,對她的影響只有爸爸不再去找她而已,因為,無論如何,我爸爸還是會負擔她的生活,這可是攸關他的面子問題。」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除非媽媽跟周叔叔結婚了。」
拿出冷凍的餛飩和蝦仁水餃,依茹走向廚房。
「那他為什麼隔了兩年才來找你呢?」
谷健沉吟片刻,才起身到廚房口倚著門框回答。
「我想,一來是因為他知道我對他再婚的事很生氣,想等我多少氣消了些再說;二來是他說過,再婚是為了把事業拓展到歐洲去,這段時間,恐怕他都把心力耗費在這件事上了。」
取鍋、放水、開火後,依茹轉過臉來靜靜地凝視著他。「你怕他說服你嗎?」
谷健蹙起眉。「有什麼好怕的?」
「既然如此,那你還擔心什麼呢?」
是啊!他擔心什麼呢?谷健不由得沉默了。
十五分鐘後,李依傑拚命的往嘴裡塞水餃,谷健卻只吃了一個就停下來,依茹正想問他是不是不好吃?谷健卻盯著她先行開口了。
「我不是怕他,而是不喜歡面對他,每次一看到他無憎的嚴肅面孔,就好似在提醒我,我對他的價值僅止於我很會打籃球,能夠替他完成他的野心,奪取他嚮往中的榮耀而已。
「相對的,我對我母親的價值,也只不過是可以替她拉回爸爸的注意力;還有我姐,對她富裕的未來生活,我是她最好的踏腳石,換句後說,在我最親的人眼裡,我根本連個人也算不上,而這一切都是我爸爸造成的!」
李依傑聽得都愣住了,片刻後,他才低聲的說了一句「真他媽的!」後,就繼續搶水餃,神情憤慨莫名。
依茹卻很反常的兀自低頭吃食,一聲不吭。
「或許是豪門世家的眼光和想法都是如此無情現實的,但我就是無法接受,我渴望的是平凡的父母,天天告訴我他們是多麼愛我,只因為我是他們的寶貝兒子。但是,我爸媽卻連一句真心誠意的愛我都不曾說過,生日時扔下一份昂貴的禮物扭頭就走,連『祝你生日快樂』這麼簡單的詞句都吝於給予。」
「相反的,只要稍稍有什麼不如他們的意,他們不會吼我,而是用各種冷言冷語來羞辱我,我媽更厲害,她只用那雙『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的哀傷眼光盯著我,我就覺得自己是萬惡罪魁,真想殺了自己算了!」
「真他媽的狗屎!」李依傑又喃喃的咒罵了一句。
「我最厭惡的是,自己是在那麼多年後,才發現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毫無意義的!當我聽見他淡淡的告訴我,他的事業比對兒子的承諾還重要時,我才知道,我永遠也無法幫助我媽實現她最渴望的目標。在那一刻,我幾乎要恨起我自己來了!」
依茹忽然夾起一顆水餃塞進他的嘴裡,自己替他接下去說。
「所以,你放棄你爸爸,改用另一種方法來幫助你媽媽;所以,你在離開他們到這兒後,會那麼瘋狂地放縱自己,總說你自己很可愛、愛鬧愛搞笑,還老是跟我撤嬌,其實,這些都只是你變相的想找回失去……或者該說是未曾得到的東西。」
一聽到這兒,李依傑突然就脫口道:「你是真的很可愛喔!谷健。」
谷健一愣,隨即失笑,繼而頑皮地眨了眨眼,「不用你告訴我我也知道。」
「呿!」李依傑揮揮筷子,低頭開始吃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