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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古靈

  「這裡生意還是一樣忙碌,我想我應該回來工作了。」

  「我還需要用枴杖呢!」

  「我問過醫生,他說你可以喝酒,也可以吃辣椒了。」

  「可是……」唇瓣勾起一彎魅惑的弧度,迪卡斯不怕死的重施故技,貼近她臉畔呢喃,在她耳邊吹熱氣。「如果妳回來工作,裡維拉一定會認為我已經好了,又要硬拖著我去工作,可是我想多休息兩天,妳……不能同情我一下嗎?」

  龔以羚差點又甩出一巴掌,但一憶起愛美達的話,想到他為了那些貧民們不知有多辛苦的工作,她還是勉強按捺下怒意,決定順他的意幫他一下,讓他有機會多休息兩天。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到底在從事什麼工作呢?

  賣唱?

  賣唱真有那麼好賺,還能開店、辦廠、開飯店?

  正待向他問個清楚,維克多卻搶先一步把他叫走了,於是她決定去找馬可聊聊,問他露意娜好不好?孩子們好不好?

  然而,不過十多分鐘而已,當她回過頭來找迪卡斯的時候,卻發現在店長辦公室門外,迪卡斯正溫柔地擁抱著一位哭兮兮的墨西哥少女,嘴裡吟唱似的貼在少女額頭上呢喃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台詞,唯一不同的是他依然戴著墨鏡。

  「……那個男人是個白癡、瞎子、笨蛋,居然看不見妳的美好……」

  少女低泣,他俯唇輕輕吻去她的淚水。

  「……那種蠢男人妳大可把他拋諸於腦後……」

  他繼續夢囈般地呢喃,少女好似被催眠似的漸漸停止啜泣。

  「……我保證還有其它更好的男人正在等待著妳……」

  夠了!

  龔以羚憤然回身,決定先行回去整理行李搬出他家。

  不管他有多偉大,玩弄女人的男人都不是東西!

  第四章

  每一回迪卡斯出現在「鬥牛士」總是引起眾人的熱烈歡迎,這回自然也不例外,各個爭相上前去搶著和他打招呼,恭喜他的腿傷終於完全痊癒了。

  除了龔以羚,她當作沒看到,繼續做自己的工作。

  這是她回到「鬥牛士」工作半個月後,自她不告而別離開他家翌日開始,他就不曾出現在「鬥牛士」,直至今天,他終於又出現了,而她有種很奇怪的預感。

  他是特地來找她的!

  「嗨!以羚。」

  果然,真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麼,有那麼多女人自願讓他泡,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著於她呢?因為不想讓自己的「全勝功績」添上一筆失敗的紀錄嗎?

  「先生,請這邊坐。」她冷淡地把菜單交給他,完全一副標準女侍的模樣。「請問你要點些什麼?」她可不想為了他的「全勝」紀錄而委屈自己去迎合他。

  迪卡斯深深凝注她片刻。

  「龍舌蘭。」他說,並把菜單交還給她。

  望著她格外挺直的背脊,他暗暗歎氣,自維克多口中,他得知她為何會突然不告而別,猜想她對男人的不信任感必然更加嚴重了,現在,在安撫過那位墨西哥少女之後,他是特地來做補救的。

  但在她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下,他又該如何補救呢?

  「請用。」放下龍舌蘭酒和檸檬片,龔以羚即轉身欲待離去。

  「請等一下。」迪卡斯及時喚住她,然後取鹽罐灑了一些鹽在手背虎口上,再用手指擠檸檬汁入口,迅速舔一口鹽巴,接著把酒一飲而盡,動作一氣呵成,瀟灑迷人。「再一杯。」

  片刻後──

  「請用。」

  「請等一下。」迪卡斯再一次喚住她,這回他先用檸檬搽手背,在搽有檸檬汁的地方撒上鹽,迅速舔去鹽巴,很快將酒一飲而盡,再拿另一片檸檬慢慢咀嚼。「再一杯。」

  再片刻後──

  「請用。」

  「請等一下。」灑鹽,舔鹽,一飲而盡,再咬一口檸檬片。「再一杯。」

  又是片刻後──

  「請用。」

  「請等一下。」這回他既不灑鹽也不咬檸檬片,先一飲而盡龍舌蘭,再來一大口辣椒汁。「再一杯。」

  她終於知道附帶那一小杯辣椒汁是幹嘛用的了。

  「等等!」龔以羚忍不住了。「為什麼你喝的方式都不一樣?」

  轉著空酒杯,迪卡斯噙著誘惑的笑。「第一種是純墨西哥式的喝法,第二、三種是普遍一般人的喝法,第四種是墨西哥人的另一種喝法。」

  龔以羚看著酒杯一會兒,再以指控的眼神瞪住他。「你是故意的!」

  迪卡斯沒有否認。「我還有其它種喝法,妳要不要繼續看下去?」

  龔以羚不語,轉身離去,片刻後,送來龍舌蘭酒的是另一位女侍。晚一些時,他上台彈吉他,對著她猛唱情歌,龔以羚乾脆躲進廚房裡去幫忙。

  這樣連續十多天後,某人終於看不下去了。

  「以琳,請妳進來一下好嗎?」

  才剛踏進餐廳,龔以羚就被維克多叫進辦公室裡。

  「你要炒我魷魚嗎?」她先發制人地問。

  「呃?」維克多怔了怔,忙道:「不,不,只要妳是真的需要工作,『鬥牛士』絕不會主動辭退任何人。」

  「那……」龔以羚仍是滿臉戒備。「是為什麼?」

  維克多露出友善的笑容。「請先坐下。呃!要來一杯嗎?」

  來一杯?

  可怕的字眼。「哪一杯?」

  維克多又怔了一下,「呃!那個……」他轉望酒櫃。「或許妳想要……」

  「不要酒。」

  「當然。」維克多藏住笑,倒了一杯咖啡給她,再為自己調了一杯香甜酒,然後在辦公桌後落坐。「其實我是想跟妳談談迪卡斯。」

  戒備的神情又跑出來了。「談他幹嘛?」

  維克多輕歎。「裡維拉老是跑來跟我抱怨,說迪卡斯一直不准他接下新工作,因為迪卡斯放不下妳。」

  龔以羚輕蔑地哼了哼。「他非把我納入他的採花紀錄上不可嗎?」

  聞言,維克多若有所思地注視她一眼,再往後靠向椅背,沉思片刻。

  「有一件事,迪卡斯絕不會同意讓妳知道,但我想妳也許有興趣知道。」

  龔以羚眼神狐疑。「什麼事?」

  「迪卡斯……」不知為何,維克多突然冒出一朵大大的詼諧笑容。「他已經三十歲了。」

  「我知道。」

  「但他仍然是個處男。」

  龔以羚呆了呆,毫不考慮地衝口而出,「不可能!」

  「以聖母瑪麗亞之名……」先在胸前比了個十字架手勢,再舉手作發誓狀,維克多臉上的表情更滑稽了。「我發誓。」

  「這怎麼可能?」龔以羚仍是一臉「我聽你在說」的不信任表情。「他明明是個玩弄女人的……」

  「他是個濫好人。」

  維克多打斷她的話,端起酒杯來輕啜一口,放下。

  「也許妳知道,他母親是美國人,因為這樣,所以當年他父親被他祖父趕出家門,因為他祖父的思想非常保守,不允許他父親和『外族』通婚,於是他父親只好帶著他母親住到美國去。但在他九歲的時候……」

  他吁了口氣。

  「一次空航失事令他失去了父母,他是少數幾個生還者其中之一,他那個懊悔不已的祖父才專程趕到美國去接回他,為了撫慰他失去父母的痛苦,他的祖父母非常疼愛他,包括他的姑姑更將他當作親生兒子般愛護,而迪卡斯也把他姑姑視作母親一樣敬愛。可是在他十四歲那年……」

  又端起酒來喝了一大口,維克多深吸了口氣,繼續低喃。

  「他姑姑自殺了,因為她被一個別有居心的男人騙了感情、騙了金錢,也騙了身體。迪卡斯一直很難過,也很自責,他始終認為如果當時他懂得該如何去撫慰心靈備受創傷的姑姑,他姑姑也許能夠撐過那一段最難熬的日子,而不致走上絕路。因此……」

  黑褐色的目光筆直地凝住龔以羚的雙眼。

  「自那而後,他總是盡心盡力去撫慰那些被男人傷害而墜入絕望心境的女人,希望她們能瞭解被一個男人騙了並不是世界末日,直至她們重新建立起自信心,拋去沮喪的心理,他再鼓勵她們從頭再來過。」

  話到這裡,他頓了頓,再重重地說:「不,迪卡斯從來沒有玩弄過任何女人,而是在盡力幫助她們,希望她們不會像他姑姑一樣走入絕路,這是他對他姑姑的回報。」

  他在說天方夜譚嗎?

  龔以羚聽得傻臉,但維克多的神情是那樣真誠,真誠得讓她不能不垂下眼去平心靜氣仔細深思。

  他說的是真的嗎?

  是,應該是真的。

  一個能夠為貧民全心付出的男人怎麼可能會以玩弄女人為樂?

  這是她最無法理解的一點疑問,而且她在這兒也有一段時間了,卻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因為被他玩弄而心生怨恨的女人找上門來,甚至聽都沒聽過,無論是男人或女人都同樣的喜愛他,這全都是因為……

  他從來沒有玩弄過任何女人!

  難怪他一再追問她是不是被男人欺騙過,原來是要確認她是否需要他的「幫助」,因為她一直不肯承認也不否認,他便單方面決定她確實被男人欺騙過,認為她的確需要他的「幫助」,於是開始纏住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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