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裡,龔以羚驀然失聲啊了一下。「所以你才有辦法安撫得了那些傷心的女孩子們,還能夠『說服』她們將愛慕你的心意轉變為友情?」
迪卡斯赧然頷首。
「可是對於妳這種意志力堅強的人類,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幸好。」龔以羚喃喃道,「啊!對了,你那個……」她拿起他的手。「也是能夠隨意控制的嗎?」
迪卡斯微微一笑,龔以羚驀地尖叫一聲丟開他的手,旋即又抓回來,驚歎地仔細端詳那五根尖銳犀利的長指甲,尾端微勾,呈大弧度的圓弧形,還有如同金屬物般的銀亮色澤,如果有人說狼人的爪子就是這模樣,她一點也不會懷疑。
「酷!」不曉得這算不算是隨身攜帶凶器?
「一般時候我都能控制自如,但在神志昏亂的情況下就不一定了。」
龔以羚怔了怔。「神志昏亂?發瘋?」
「不是,」迪卡斯再次失笑。「譬如生病發高燒意志不清的時候。」
「你……曾經那樣?」龔以羚試探地問。
「一次。」迪卡斯坦誠道。「所以我祖父母和阿蓋得醫生都知道我的異常,但他們什麼都沒說,只要他們認定我是他們唯一的血脈,他們就會竭盡所能的保護我。」
「所以為了報答他們,你也竭盡所能去幫助他們的同胞──墨西哥人。」龔以羚接著說下去,摩挲著他修長的手,她輕輕歎息,「這,或許真的是妖怪的手,」抬起頭,她盯住他的眼。「那,或許真的是妖怪的眼,妖怪的牙,妖怪的頭髮和妖怪的能力,可是……」
她伸出一掌抵住他的心口。「這是一顆人類善良的心,所以千萬不要懷疑,你是人類,絕對不是妖怪!」
迪卡斯幽邃的紫眸深深望定她好一會兒,然後他垂下雙眼,一聲不吭,長而銳利的指甲悄然縮回去,他緊緊地反握住她纖細的柔荑,從中得到他所渴望的接納與溫暖。
可是她還沒有說完,龔以羚若有所思地硬掰起他一根手指,沉吟地繼續端詳。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人類一直是走在持續進化的道路上,既然你的身體能夠成功的結合人類與動物的基因,說不定你的孩子會出現更完美的形態,你不這麼認為嗎?」
「完全不,」迪卡斯斬釘截鐵地否決。「我可不想生出另一個妖怪!」
不過他否決他的,龔以羚完全不理會他的「意見」。
「嗯!中國古代也有很多妖怪的傳說,還有日本的妖怪,以及歐美的什麼狼人、半人馬之類的,也許他們也是人類基因與動物基因結合的結果……」
「妳在異想天開!」
「……據說瑪雅的文化比我們現代人更先進,」龔以羚繼續自顧自編織她的優秀歷史。「嗯嗯嗯!說不定就是瑪雅人製造出來的,或者是……」
「妳……妳別信口胡扯好不好!」
「……外星人,對,許多學者都認為埃及的金字塔是外星人建築出來的,所以他們順手用人類和動物做出一、兩個妖怪也不奇怪……」
「喂喂喂!妳別太走火入魔了……」
「……可是他們最後都消失了,為什麼呢?」自問,再自答,「沒錯,必定是跟某人一樣,說是不想生出另一個妖怪,卻不曾考慮到這或許是結合各種優秀基因促成進化大躍進的一種契機……」
迪卡斯啼笑皆非。「愈說愈離譜了!」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的妖怪能夠勇敢一點,說不定早就出現超人類新物種,這個世界搞不好會比現在更美好。」龔以羚終於正眼看向他了,再加上擠眉弄眼。
「你不覺得這種想法很吸引人嗎?」
「不,」迪卡斯拚命搖頭。「那一點也不吸引人,我不……」
仍然不理會某人的反對聲浪,龔以羚繼續擠眉弄眼。
「如何,我們一起來生個孩子試試看?說不定他就是新新超人類喔!」
迪卡斯猛然抽口氣,繼而大吼。
「死也不!」
「可是……」
「不准再說了!」
龔以羚眨了眨眼,望著他怒氣填膺的表情,聳聳肩。
「好吧!不說了。」頓了頓。「以後再繼續勸你好了。」
迪卡斯哭笑不得,無言以對。
他怎麼會忘了這個女人有多頑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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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需要跟她好好談一談!」一見到迪卡斯,裡維拉便脫口這麼說,並滿意地連連點頭不已。「之前你一直是一副半死人樣,讓我擔心得要死,現在總算又活回來了!」
龔以羚以調侃的眼神斜睨著迪卡斯,抿唇拉出揶揄的笑,後者尷尬地咳了咳,沒說話。
「真不簡單,我死勸活勸他都聽不進去,妳究竟是如何『救』活他的呢?」裡維拉好奇地問龔以羚,故意的。
「簡單啊!」
「嗄?」裡維拉愣了一下,繼而掩嘴輕咳,好笑地別開眼。「原來是這樣。」
但見龔以羚踮高腳尖大剌剌地把雙臂掛在迪卡斯的頸子上,紅唇主動貼上他,將自己的熱情一古腦兒全傳送出去,狂放得迪卡斯幾乎招架不住。
裡維拉在一旁竊笑不已、直至龔以羚良心發現決定暫時放過迪卡斯一馬,他才又問:「對了,你下個月真不去秘魯嗎?」
「我這邊的行程都已經排好了不是?」迪卡斯奇怪地反問。
「可是利馬那邊一直打電話來拜託我,」裡維拉無奈地說。「希望你至少能去一場。」
迪卡斯略一思索,然後轉注龔以羚。「妳想去秘魯玩嗎?」
龔以羚也想了一下,再點頭。
「好,那就排給他們一場吧!」
「他們希望是兩場。」
迪卡斯歎氣。「好吧!兩場就兩場。」
「如果排給他們兩場,明年哥倫比亞的鬥牛季也得排給他們兩場。」裡維拉得寸進尺地再進一步。
迪卡斯翻了翻白眼。「你就不能一次說完嗎?」
裡維拉無辜地直眨眼。「還有委內瑞拉兩場。」
「好吧!」迪卡斯沒力的應允,旋即振作精神。「那從現在開始直到星期六,我可以自由活動了吧?」
「現在?等等,你不用吃晚餐了嗎?」
迪卡斯與龔以羚相對一笑。「我們吃過了!」
「可是現在才八點呀!」現在應該是「來一杯」的時候,怎麼可以說已經吃飽了呢!
不再理會他,迪卡斯逕自牽著龔以羚走向大門。
「我帶妳去跳舞。」
「耶?不要!」
「放心,我這次一定教得會妳。」
「我聽你在說!」
「我抱著妳跳?」
「我踩在你肚子上跳!」
第六章
墨西哥市是世界上治安最敗壞的城市之一,卻也是最文雅風趣的都市之一,特別是他們的街道名,確實相當詼諧。
從貝多芬街到巴哈街只要幾分鐘,從茫然街直直走就會到達明天大道,了然街通到底是默然街,司法大街和人權大街居然在一個充滿暴戾和罪惡的社區裡,巴拿馬運河街不足一百米,百米大街卻長達一英里,還有靈魂街、細菌學街、心臟病學街、金鎗魚大街、結構分析大街……
甚至還有一條「墨西哥國墨西哥城墨西哥大道」。
「我們現在要到哪裡去?」
「五月五日街。」
「從哪邊去?」
「妳說呢?」
兩人身子一轉,同時指向截然相反的方向,繼而捧腹狂笑。
這種話拿去問一百個墨西哥城市民,保證會得到一百個不同的方向,因為墨西哥市裡的五月五日街將近兩百條,還有一百多條胡亞雷斯街。
墨西哥城市民真是太懶了!
這是龔以羚在墨西哥市逛了四天以來最大的感想。
「先生,請問一下,你是名人嗎?」
逛街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常常有人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突然冒出來擋住他們的路,然後男人會握住迪卡斯的手拚命搖,女人則興奮得快得腦中風,最後還拿出一大堆有的沒有的東西請他簽名,甚至還有個女孩子居然要迪卡斯簽在她的胸脯上,說她一輩子都不洗澡了。
去長蟲吧!
「在墨西哥,鬥牛士都是英雄。」迪卡斯簡單的解釋。
「全都是?」被牛追的也是?
「呃,大部分吧!」
從他含蓄的語氣裡,龔以羚可以察覺到事實可能相差很多。
「好吧!大部分就大部分,那先生,再請問,這兩天為什麼到處都是『死人』呢?」她指著那些戴著面具,穿上印著白骨的鬼怪衣服在街上歌舞歡唱,招搖過市的男女老幼,滿臉不解。
「明天就是亡靈節了。」
「亡靈節?啊!我知道,就跟我們中國人的中元節一樣,要祭祀鬼靈嘛!可是……」龔以羚仍是一臉困惑。「這種日子不是應該很嚴肅又悲傷的嗎?為什麼大家都好像很開心的狂歡歌舞?」
迪卡斯探手將她護入懷中,以避開又跳又舞的人群。
「墨西哥人認為鬼魂和人一樣需要及時行樂,所以這三天會如同嘉年華會一般熱鬧,歡迎死去的親人回來一起歡樂。明天傍晚,大家還會到墓地去清掃、祈禱、歡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