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少需要住院半個月療養身子。」醫生憐憫的看著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東方男人說。
但是兩天後,維任一恢復清醒,馬上拖著他孱弱的病軀,搖搖晃晃地走出醫院,繼續踏上他尋找妻兒的路程。
他不曾間斷的尋找,世界各地到處找,只要他帶她去過的地方,他就去那兒找。
但是,他只想到要往外找,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地方——
紐約,他們夫妻住了兩年的地方。
第五章
當維任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撞地尋找她時,若馨卻過著平靜安詳的日子。她一點兒也不認為維任會找她,相反的,她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不需要花費什麼工夫,她就識趣的自動走人了。
當然她會想念他,但是她總是硬生生的把思念壓在心裡最深處。如果忍受不了,她就放縱自己攤開相簿,纖指愛憐地觸摸著他的影像,回憶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再好好的大哭一場。然後收拾心情,傲然的挺起雙肩,走出房門,踏入現實。
她有個勝任愉快、高薪又加上小費多多的工作,相處和諧的鄰居,健康乖巧的兒子,若馨實在不能有更多的要求了。
除了寇德帶來的困擾外。
寇德瞭解自己的感情歸向後,他痛定思痛,決心要改變自己、循規蹈矩的追求若馨。
他每日固定到若馨工作的餐廳用午餐,觀察她工作的情形,從她的同事那邊探聽她的個性、喜好、家庭狀況,決定追求她的態度和方法。
一個星期後,他在用完午餐後,招手請若馨過來。
「布萊克先生,您還要點什麼嗎?」若馨微笑著問。
「凌小組,」寇德神情嚴肅地說:「我知道我給你的印象很不好,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可以嗎?」
若馨訝異地瞧著滿臉正經的寇德。「我不懂,布萊克先生,我並沒有……」
「至少,讓我們做個朋友,可以嗎?」
若馨微微蹙眉。「布萊克先生,我覺得這樣並不太妥當。」
「為什麼?只是單純的朋友,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她猶豫了一下,「我沒有意思要交什麼男性朋友,那很、呃、麻煩的。」
「我懂了,」寇德微笑。「我不否認我想追求你,但是我發誓,絕對不會勉強你半分。現在,我們只要做純粹的朋友就好,你甚至可以把我當成女的。」
若馨笑了。「你要是女的,恐怕很多女孩子都要鬧同性戀?」
「怎麼樣?朋友?」
若馨遲疑著。「我不覺得……」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勉強你來接受我,只要你能把我當成朋友,我就很滿足了!」寇德舉著右手說。
若馨又考慮了一下。「不勉強?」
「絕不!?」
於是若馨答應了。
一個體貼的溫柔的紳士就此產生。
寇德從不過問她的過去,他總是以最完美的態度帶她和寶寶出去郊遊。寶寶需要曬曬太陽,他說。
然後,他會在她輪晚班夜歸的時候,體貼的開車送她回公寓,那附近到了晚上不太安寧,他又說。也常常帶一些寶寶喜歡的水果到公寓探訪他們。順便幫她通通水管、修修烤箱什麼的。小事情交給他就行了,他再說。
這就是若馨最大的困擾。
除了維任,她心中再也不可能容納得了其他男人了。於是,寇德對她的好,就變成無可償還的人情。
她開始後悔了,但是卻也不能毫無理由的就把一個零缺點的朋友一腳踹出門去。她怎麼也沒想到,寇德居然會為而她改變到這種地步。以前同事們都說寇德雖然相當體貼女人,但是也有個限度,譬如他絕不會委屈自己,也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他是個富家子弟,卻來幫她丟垃圾、幫她作大掃除、陪寶寶玩一些無聊的遊戲、陪她去超級市場限時大搶購、在餐廳門口等她,只為了送她回家,而他們甚至沒碰過手!
但是這一切終歸是無意義的。她和寇德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將來,然而現在事情卻搞成這樣,她真是後侮莫及。她不禁暗暗苦惱,究竟該如何喊停呢,事情拖得越久越難解決,或許她該對他直言,讓他明白他作的是徒勞無功的努力,同時也讓他明白這兩個多月來,他帶給她多大的困擾。
也許這會傷了他的心,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該找個好時機和他談談,可什麼時候最好呢?
***
那年聖誕節過後不久,難得冬日出現太陽,若馨又毋需代班,寇德一大早就拎了個野餐籃子來敲公寓的門。
「走,帶寶寶曬太陽去!」他一見面就說。
若馨還未回話,寶寶早已大叫著衝過來。「昂可(叔叔)!昂可!」
寇德一把抱起寶寶。「他穿得這樣不夠,給他拿件外套,我在車上等你。」
若馨瞪著寇德的背影。
什麼嘛!這種天氣就算出大太陽也暖不到哪裡去,何況只不過稍微看到點太陽而且嘛!出去幹什麼?去做冰棒嗎?
若馨歎了口氣。沒辦法,兒子都被綁走了,做母親的還能不跟上去救駕嗎?她懶懶地換衣服,拿了件寶寶的厚外套,考慮了一會兒,又多拿一件,這才不情不願地出門去。
天哪!這麼冷,笨蛋才會出門!
走出公寓大門,若馨不禁抖了科,把衣領拉得更緊一些。她看見寇德正和寶寶在車上玩得不亦樂乎,不由得歎息得更大聲。
大、小笨蛋!
若馨很快地縮進開著暖氣的車裡,順手把寶寶抱過來。
「拜託,寇德,這種天氣走到哪裡都會變成冰柱,你居然要去野餐?你發燒了嗎?」若馨抱怨道:「躲在被窩裡睡大覺不更好?」
寇德從後視鏡裡瞥了她一眼。「懶豬這麼好的天氣,不用來野餐才是傻瓜!」
若馨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地,逕自抱著寶寶閉上眼想補個回籠覺。
一路上寇德不停的吹著口哨,若馨不知不覺地真的睡著了。當她感到有人輕搖著她時,她還喃喃嘀咕著。「別吵我嘛!老公,再讓我睡一下嘛!」她說的是中文。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若馨,已經到了,睜開眼看一下,若馨……」
不是維任?若馨立即睜開眼。「哇!好美!」她脫口驚呼。
一個足足有兩層樓房高的玻璃花房呈現在她面前,四處佈滿各式各樣的花,真的是美呆了!
「怎麼樣?」寇德滿臉得意之色。
「了不起!」若馨猛一點頭。「太美了!」
「花,花……」被寇德抱著的寶寶指著玻璃花房叫著。
寇德點點寶寶的鼻子。「對,花,漂亮的花,跟你媽媽一樣漂亮。」
若馨臉微微一紅。「呃,我們最好過去吧!外面冷得很呢!」
十五分鐘後,寶寶坐在毯子上與蛋糕奮戰。若馨和寇德沿著花房散步,邊欣賞四周各種珍奇花卉。
「這是你的嗎?」若馨指指花房。
「我母親的。」寇德說。「她一向喜歡花,我父親特別為她造了這座玻璃花房,平常聘有專人照顧。」
「你父親一定很愛你母親。」
「嗯,他們是我見過最恩愛的一對夫妻。」寇德忽然笑了。「恩愛到有時候我都覺得有點噁心。」
若馨也笑了。「他們自己不覺得噁心就好了。」
寇德看了她一下。「我一直很希望也能擁有那種女人,能和我一輩子恩愛到老的女人。」
若馨望向另一邊。「每個人都這麼希望。」
寇德暗暗歎了口氣。也許還不是時候,他想,再多等一段時間吧!他轉頭看著正在對付芋泥蛋糕的寶寶。「寶寶滿像你的。」
若馨也轉頭看向寶寶。「他像他父親多些。」
「你不喜歡提起他父親?」寇德小心翼翼地問。「你……恨他?」
「恨他?」若馨詫異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恨他?」
寇德蹙眉。「不是他……」
「是我離開他的。」若馨靜靜地說。
「你離開他?你不愛他?」
「我愛他,我好愛好愛他,我這輩子只愛他一個人。」若馨感傷地說。
寇德深吸了口氣,強忍著心中的刺痛感。「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離開他?」
若馨苦笑。「他不愛我,他愛的是別的女人。」
寇德揚揚眉。「怎麼……」
若馨瞥了他一眼。「你搞糊塗了?」
「沒有。」寇德盯著她。「我明白,這只有兩種可能,他變心?或是一開始他就欺騙了你。」
「都否定,當初是我向他求婚的。」若馨歪一歪頭。「沒想到吧?」
寇德愕然地瞪著她。「你向他求婚?」
若馨笑笑,然後轉頭看著正在玩沙拉的兒子。「一開始,他就表明他只是要娶個妻子幫他生孩子,可是因為我愛上他,所以我就乘機去向他求婚,然後他答應了。」
她微微歎口氣。「我一直希望婚後他也能慢慢地愛上我,我也以為他是,因為他對我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結果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