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走錯教室。
哪個?是哪個白癡說是大帥哥的?
☆ ☆ ☆
甫一打開大門,「……你是風兒我是沙……」便驚天動地的轟過來,言柏堯呻吟著關上大門,「……纏纏綿綿繞天涯……」換拖鞋,「……珍重再見……」走過去,「……今宵有酒今宵醉……」拿起遙控器,「……對酒當歌……」用力一按,再轉過身來面對空蕩蕩的沙發。
「不准『鬼』叫,你們再咻我也不怕!」他面無表情地說,「我早就警告過你們了,電視不可以開太大聲,會妨礙安寧,你們就是記不住是不是?」白眼一翻,「特別喜歡也不用開那麼大聲就可以聽啊!」歎氣。「好好好,我買CD給你們,可是你們不准再開那麼大聲了!」
語畢,他走向臥室,「曉蘭,不准跟進來!」停住,回頭。「因為臥室是我的私人空間,我希望能保有一些隱私……誰也不行……不,義父、乾媽也不可以,總之,誰要是敢進來,我立刻請他滾蛋!」
晚些時,當言柏堯坐在餐廳裡看小電視吃晚餐時,一匙炒飯舀到嘴邊又放下,歎氣。
「乾媽大人,麻煩你,讓我看完這節新聞再說好不好?這樣很容易消化不良得胃病耶!」他對右邊的空位說。「好吧!」五秒鐘後,他洩氣地放下湯匙。「你先問吧!」
「她?你是說……小喬?她怎樣?」他困惑地蹙眉。「是對她有好感,那又如何……沒可能,她太年輕了,我們至少相差十幾歲耶……拜託,乾媽,你們那種古代時候,六十歲的老爺爺娶個十歲的小女孩也不算甚麼,但是我這時代不行啊!」
堅決地搖頭,「不,我不喜歡太幼稚的女孩……」言柏堯想了想,「嗯!確實,雖然年輕,但她的確不是個幼稚的女孩,可是這種事要講機緣的……」忽而尷尬的咧了咧嘴。「那是我看錯了嘛……好好好,就算我有意思,可是我又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她……是同校,但我並不知道她是哪一系哪一年級的呀!」
長歎,「是是是,下次碰上了再說吧!不過……」他忽地凝目。「乾媽,這種事我爸媽從來沒催過我,以前你也沒對我嘮叨過,為甚麼現在突然……」眨了眨眼,凝肅的目光朝客廳那兒瞄了一下,聲音壓低。「我知道,但我是人,她是鬼,這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我對她也沒那種意思……」
沉吟片刻,言柏堯頷首。「我明白了,我會……」話被門鈴聲打斷了,又急又長,這種按鈴法只可能是那個頑劣的言家小弟。
「這種時候小七來幹甚麼?」嘟囔著起身去開門,經過客廳時,他先停下來對空蕩蕩的沙發警告道:「不管來的是誰,絕對不准再有類似上次那種惡作劇,知道嗎,曉蘭?」滿意的點頭。「很好!」
門開處,果然是言家老七言柏舜,嘻著滿臉討好的諂媚笑容。「三哥。」
「你又來幹甚麼?」言柏堯沒好氣地說,「不,別說,讓我猜!」他側身自鞋櫃裡拿出言柏舜的拖鞋。「一定是你該K書的時候不K書,在那邊聽CD跳舞,或者玩電腦玩遊戲,再不就是看VCD,又很不幸被媽或者大哥逮個正著,所以你就趕緊亡命天涯,免得被他們碎碎念到魂飛魄散,對不?」
言柏舜傻笑兮兮地換上拖鞋。「三哥英明,小弟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言柏堯哼了哼,轉身走向客廳,「你呀!真是會混,告訴你,做人哪!基本道理要懂,不能老是這樣……」回過身來,愕然。
「咦?人呢?」
洞開的大門外,只見一隻拖鞋橫在門檻上,一隻拖鞋不翼而飛,還有一抹衣角消失於甫闔上的電梯門內,再加上一道清晰響亮的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可憐的言柏舜繼續亡命天涯去也。
☆ ☆ ☆
電腦教室裡,小喬又在忙著整理筆記,不過大家都知道她沒課時上這兒來找人就對了。
譬如現在就有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同學匆匆忙忙找上門來了。
「裝……裝肖ㄝ,明天早上有……有沒有空?」她跑得喘吁吁的。
翻開記事本,小喬一瞥。「有啊,幹嘛?」
「太好了!」女同學忙將錄音機交給她。「兩千,代我上兩堂課,筆記做詳細一點,還要錄音喔!」
「錄音?」小喬詫異地看一下錄音機。「甚麼課?」這倒是頭一回碰上還要錄音的。
「世界歷史。」
「世界歷史?」小喬狐疑地想了一下。「要點名?」
「不點。」
「很難混?」
「還不知道,是一位新任教授上的課。」
「那為甚麼要錄音?」
女同學兩眼忽地星光燦爛地亮了起來。「因為他上的課超棒,我從來沒上過那麼有趣又內容豐富的課,簡直……哎呀!你去上一次課就知道了,以前世界歷史課都嘛沒幾個人,可是他才上不到兩個月的課……啊!先提醒你一下,你要早點去喔!不然佔不到位置,你就得罰站了。」
真有那麼厲害?「多早?」
「起碼要半個鐘頭前。對了,聽說世界地理課的代課副教授那個叫甚麼……啊!叫蓮娜的,她正在死追我們那位世界歷史教授呢!」
那個兩眼高高在上,頂著留美博士榮銜跩得不得了的蓮娜想追人家?
「你們歷史教授幾歲啦?」
「三十一。」
難怪。「還算年輕嘛!」
「別看他年輕,人家可是在英國拿到歷史博士學位,然後又到義大利拿到另一個博士學位,又跑到美國去教了兩年書,同時拿到第三個博士學位,很了不起的ㄋㄟ!」
「厲害!」小喬讚歎。「好,我明天瞧瞧去!」
翌日,小喬早早便去佔位置,而且是最前排位置,方便錄音,也方便她仔細看看那位了不起的博士教授。沒多久,她就瞭解到這位教授的課究竟有多受歡迎,座位客滿不說,階梯上也全被佔據了,還有站票呢!
然後,就在上課鈴響的同一時刻,教授出現在門口。
好準時!
小喬暗忖,同時仔細看去,旋即呆了呆,脫口驚呼,「言柏堯?!」
教授聞聲止步,轉過頭來,同樣訝異地低呼,「小喬?!」
隨後兩人更異口同聲叫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過言柏堯立刻回復正常,他點點頭,「下課再說。」然後站上講台。「好,各位同學,上一堂課的問題不知道各位找到答案了嗎?」
「有!」轟然一聲,所有人不約而同爭先恐後的舉起手來。「我!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小喬卻驚訝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差點忘了按下錄音鍵。
原來這個有潔癖又自閉的傢伙真的在F大教書,而且還是個教授呢!
☆ ☆ ☆
午前十時半,學生餐廳裡尚未開始供應午餐,不過小喬也不打算在這兒用餐,因為學生餐廳裡的自助餐、簡餐雖然便宜得很,但味道實在不怎麼樣,她敢打賭廚師以前必定是養豬的,餿水隨便泡一泡就端出來喂學生了。
「你的課講得實在沒話講,超棒的!」吸著果汁,小喬讚歎道。「是因為上次見面時我說的話,你才準備得這麼充足的嗎?」
言柏堯搖頭。「我以前就教過兩年書了,大部分資料都是那時候準備的。」
「對喔!聽說你在美國教過兩年了,也是大學嗎?」
言柏堯頷首。「耶魯大學。」
「酷!」小喬更是驚歎。「人家說你有三個博士學位,都是歷史學位嗎?」
「兩個歷史學位,一個超心理學學位。」
「超心理學?」小喬怔了一下。「你怎麼會去念那種東西?」
言柏堯聳聳肩,不答反問:「你又怎麼會代人家上課?」
「賺錢啊!」小喬聳聳肩。「不過你還真是了不起,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人家叫我錄音的呢!」
眼底掠過一絲意外,「那就是你的打工?」言柏堯語氣訝異。「你不是在做那種固定時間的打工?」
小喬嗤之以鼻地哈了一聲。「那種打工能賺多少?根本不夠我花的!」
言柏堯兩眉微微一挑,表情在瞬間淡了下來。「是嗎?」語調也帶著一股批判意味的冷漠。「你一個月得賺多少才夠花?」聽她的語氣,像極了妮可那種貪慕虛榮的口吻,令人厭惡已極,也使人頗意外,沒想到她竟然是這種女孩子。
「起碼要十萬以上!」小喬毫不猶豫地說。
言柏堯沉默了下。「你的監護人呢?」即使是孤兒,未成年者理當有法定監護人,他們都不管她的嗎?
「我媽媽?」垂眸,小喬吸了一口果汁,又沉默片刻。「住院。」
她不是孤兒?
言柏堯怔了怔,頓時瞭悟,「你在賺你母親的住院費?」倏又皺眉。「也不對,有健保的話,並不需要那麼昂貴的住院費呀!你母親究竟是甚麼病?」
彷彿沒聽到似的,兩眼瞟向窗外,「天氣好像開始冷了!」小喬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