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她突然深刻地意識到他俊美無儔的昂挺外表,她發覺自己就像個不知所措的生澀小女孩,怎麼也無法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回應他的視線。
討、討厭,她已經是二十六歲的老小姐了耶,居然還會學小女孩扮羞怯?真、真是瞧不起自己……白天花板上投射而下的橘黃色投射燈,在她的發上暈出一圈豐盈柔亮的光澤,雷亞爾不自覺地輕輕伸出手,再度感受那擴散在掌心中的柔絲。
「我想找一個能夠配得上你的長髮的髮飾。」
聞言,她霍地仰頭瞥他一眼,慌亂無措的羞澀更加強烈地滑過心頭,在她那許久已經不曾有過任何波動的心版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沁甜味。
漫不經心地挑起自己頸間的一翻長髮,她難掩嬌態的輕輕呢喃。
「其實我的頭髮比這些水晶髮夾便宜多了,你不要太高估它們。」
雷亞爾還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卻傳來旅客登機的廣播聲。
是他的班機,預備從新加坡飛往歐洲。
「啊,原來你在這裡。」
聽見廣播要前去登機的蘭妮,高興的發現雷亞爾的身影,連忙走近他親暱地依偎著,「親愛的,我們的班機就要起飛嘍。」
怪了,這個東方女孩是誰?雷亞爾並沒有看她。
「知道了。」
丁希雅微微低下頭,遮掩她眼眸裡那一閃而過的失望。
原來帥哥已經有漂亮的女朋友啦。
其實這也沒什麼稀奇的,但為什麼自己會感覺心口悶悶的呢……緩緩退開丁希雅的身旁一步,雷亞爾眼含深意地再瞥了她一眼,旋而彈指喚來女服務員。
「這個談藍色的髮夾和那個淡黃色的對夾……還有那一個跟你現在拿的這一個,都替我包裝起來,結帳。」
當場,依偎在他身旁的蘭妮欣喜極了,美艷的臉龐上有著不敢置信的喜悅。
「雷亞爾,你是要送給我的嗎?天啊,我好高興!」他依舊沒有理她。
「對了,還有方纔的短夾和那一隻皇冠髮箍,同樣包裝起來。」
「是。」
對於雷亞爾出手闊綽到幾乎不眨眼、不看標價的大手筆,女服務員直在心底羨慕著蘭妮那宛如公主一般的榮寵。
抱著背包靜靜站在一旁的丁希雅微微低垂著螓首,用膝蓋想也知道沒有她的份,她摸摸鼻子就想跨步走開,可卻被雷亞爾扣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她仰頭凝視他,迎上他投射過來的視線。
「雷亞爾?」一旁的蘭妮見狀不禁皺緊了眉頭。
「先生,這是你要的東西,一共兩千五百美金,請問你付現還是刷卡?」兩、兩千五百……美金?!當場,丁希雅瞪眼咋舌,她知道自己這樣實在顯得太小家子氣,可是,區區幾個髮夾、髮箍就要新台幣八萬多塊?她目瞪口呆的模樣逗笑了雷亞爾,只見他輕輕抿起向來凌厲的嘴唇睇著她,「刷卡。」
「好的,請你稍等一會兒,還有這一袋髮飾,請你收妥。」
睨了女服務員一眼,他隨手接下那一袋昂貴的戰利品。
一旁等待的蘭妮早巳欣喜得難以自禁,急急伸出手想接下這一袋昂貴的禮物。
「謝謝你,雷亞爾,我真是太感動了,原來你對我這麼用……心……在蘭妮的注視下,雷亞爾手中這一袋包裝精緻的髮飾已然落在丁希雅的懷裡,蘭妮描繪精緻的五官當場氣得扭曲。
「這個……」丁希雅不解地仰首凝視他。
他並沒有開口,只是望了她一眼,隨即俯身在簽帳單上瀟灑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斂,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將簽帳單交給女服務員,雷亞爾並沒有跟丁希雅說些什麼,只是再度盈握著她的發,在臨別前再次感受那絲緞般柔滑的觸感。
然後設有留下任何一句話,他就轉身離開。
丁希雅望著他高俊昂藏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希雅,原來你在這裡。」
逛累了的楊真喘著氣走過來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伸手將她往咖啡廳的方向拖去。
「斂,我的腿好酸哦,我們去休息一下。
走啦,發什麼愣?」突然,她注意到她懷裡那一袋精緻的禮物,「咦,希雅,你哪有錢買這些柬西?哇,還買了好多呢!這一家奧地利水晶飾品可是全世界有名的,讓我看看你買了什麼東西啊……」而任由楊真拖著自己走,丁希雅壓根沒有聽見後頭女服務員們的尖叫聲。
「天啊,這個簽帳單上的英文簽名……是公司的總裁啊!」
第二章
三個月前在新加坡樟宜機場裡那段公主般的奇遇對於丁希雅來說,只不過是老天爺賜給她這二十六年來單純生活裡的一些點綴。
回到台灣的她,早已被接踵而來的生活壓力給壓得透不過氣,任何無關餵飽肚皮的風花雪月,早就被她給拋諸腦後了。
一塊極舊極小的徵信社招牌就立在一棟舊公寓的樓梯口,不起眼的程度就連路過的小狗都不願抬起腳來撒泡尿。
而這就是「丁氏徵信社」。
二十四歲大學畢業的時候,丁希雅從父親手中接下這家瀕臨倒閉的徵信社。
她當然沒有壯大它、擴充它的本事,事實上要不是因為這一間房子是他們家所有的,不用房租,否則丁氏徵信社早在她接手的半年內就關門大吉了。
F大經濟系畢業的她其實應該能夠找個輕鬆簡單一點的工作,像是到私人公司上上班啦,或是和大多數的同學一樣參加銀行的招考,當個安穩餓不死的小職員也不錯,可她就是偏偏不要。
她當然知道以她一個女孩子的力量絕對不會有什麼大Case找上門,就如楊真一再跟她說過,把徵信社收起來對她才反而是一條比較輕鬆的路。
但是,就是那幾句老話——丁氏徵信社對她來說意義非常重大,是她死去的父母留給她的紀念。
小時候放學回家,她總會丟下書包偷偷躲在父親的辦公桌下,聆聽著委託人和父親的談話;也會聽見溫柔的母親遞茶水的聲音,和她使用打字機敲出調查報告。
記憶中,打字機叩叩叩的敲響著,像是在對她訴說著這一次又有人委託了什麼樣的事件,在父母的通力合作下後來又得到了什麼樣的解決。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撐得很辛苦,可是她就是放棄不了、割捨不下。
鈴……鈴……急切的電話鈴聲在屋子裡響起,響了好幾分鐘終於傳進丁希雅的耳朵裡。
只見她霍地從沙發上翻坐起身,迷迷糊糊的衝起來往辦公桌的方向跑過去。
「哎唷、好痛……喂?丁氏徵信社你好!」「希雅?」聞言,丁希雅肩膀一頹,露出吃痛的表情將話筒夾在頸脖間,伸手揉搓發疼的膝蓋。
「是你啊,楊真。」
「你剛剛怎麼了?我好像聽到你的哀叫聲。」
微微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頭傳來。
「我跑過來接電話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桌子,痛死我了。」
丁希雅咕噥一聲,曲起撞疼的右膝蓋,一蹬一蹬的跳向椅子坐下,還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怎麼了,找我有事?」「問你趕上繳水電費的最後期限沒有?」「趕上啦,」撐起左手托任下顎,她精神不濟的又打了個呵欠。
「我昨天……應該算是今天凌晨三點多,終於讓我找到陳太太走失的那一隻白毛馬爾濟斯。
早上我將狗抱去給她,她就把酬勞三千塊交給我啦。」
「然後你馬上又把那些錢拿去致水電費了?」楊真好笑的替她補充。
「對啊。」
她睏倦的又打了個呵欠,「還好老天保佑,讓我及時找到那只毛毛完成陳太太的委託,否則我這回真的要被斷水斷電了呢!」「希雅,我早跟你說過幾百遍了,你這樣是不行的。」
「我知道、我知道。」
哎……好困哦。
丁希雅緩緩閉上眼。
「你根本就不知道!早告訴過你,你這樣是不行的,你那一間破徵信社根本沒生意,了不起也是附近的鄰居委託你幫忙找一找走失的小狗小貓,總有一天你會餓死的。」
「嗯、嗯。」
「你瞧你現在都已經幾歲了,二十六,不是十六耶!已經可以算得上是老小姐了好不好?整天窩在那間破屋子裡,連個男朋友都找不到,更慘的是還賺不了什麼錢。」
「呼嚕、呼嚕……」楊真氣憤的聲音繼續傳來,「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女孩子嘛,哪一個不喜歡花錢打扮自己?偏偏你就是……希雅,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斂?呃,有啊、當然有。」
丁希雅連忙坐直身,眨眨眼皮。
「楊真,你今天這麼閒還專門打電話來跟我說教?」「誰有時間理你啊!」「那不然呢?沒事的話,不好意思,我要繼續回去睡了。
昨天晚上找小狗找了一整夜,害我到今天早上十點多才閹眼呢!」丁希雅捂著小嘴打呵欠正準備掛電話,就聽見楊真的聲音急急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