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就看新聞吧!」不好意思麻煩她,西雙索性指著正在播放的電視台,對著她再笑了笑。
隨著新聞畫面的轉變,西雙原本笑意淺淡的臉龐卻漸漸僵了起來。
「接下來是一件重大的車禍案件。今天凌晨兩點多在台北堤頂大道上發生一起重大車禍,一輛賓士跑車在兩部黑色轎車的追撞下高速失控,在堤頂大道上翻滾三、四圈後,沒幾分鐘的時間便開始起火燃燒,接著傳出一聲爆炸巨響……」
電視畫面接著轉到滿地碎玻璃的車禍現場,西雙瞧了,手中的水杯「咚」的一聲往下墜,顧不得水花四濺弄得自己一身濕。
那是……那是……
「西小姐,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
西雙對櫃檯小姐的輕訝聲渾然不覺,她顫巍巍的攀住椅背好穩住身形,因震驚而微啟的唇瓣隱隱顫抖。
畫面上映出一輛「曾經」是宛如黑鑽般高貴耀眼的賓士跑車。
那是宮拓的私人轎車!是他的最愛,從不外借他人……當她的視線隨著攝影機帶到破爛車體的車牌號碼時,混亂的腦袋像是瞬間被一顆炸彈爆開!
宮拓!他在那輛跑車裡,他當時肯定在那一輛跑車裡!
淚花瞬間飄出她的眼眶!
她驚惶失措的抓起皮包倏地轉身往外跑,完全無視身後櫃檯小姐的頻頻呼喚。
奔進街角的便利商店匆忙買了份報紙,她就地攔下一輛計程車,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台北。
坐在計程車的後座,她熱淚狂流地顫抖著小手,翻閱報紙的頭條新聞——
希爵集團總裁,亞洲金融商界鉅子宮拓先生,昨晚在堤頂大道通往台
北市區的路段發生嚴重車禍。根據警方的透露,早在兩個月前宮先生便受
到一個不法組織的威脅……
雖然警方昨晚根據逮捕到的嫌犯供詞將其組織一網打盡,但是宮拓先
生和車上同行的兩名高階警官仍身受重傷、性命垂危,目前均在××醫院
的加護病房急救中……
怔忡失神的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報紙,顫抖著雙手拿出行動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喂,外婆?我是西雙。因為臨時有事要到台北,中午您先自己吃……不一定,我晚上不一定會回去,你先睡,別等我……沒有,我沒有哭,只是喉嚨有點兒不舒服……嗯,我不多說了,外婆再見。」
收起行動電話,西雙疲憊地閉上眼眸往後靠去。
淚水悄悄滑落她細緻的臉龐,一顆接著一顆宛如斷線的珍珠項鏈,直到濡濕了她的衣襟。
原來宮拓早在她離開之前便已經遭到恐嚇威脅。
他是故意支開她的吧?
肯定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在他的心中,她西雙就沒辦法和他一起面對危險嗎?
他是不是怕有她在身邊,會拖累了他?
有一剎那,西雙好恨、好怨!恨自己的柔弱無用,怨宮拓對她的保護。
為什麼他有難卻不讓她跟隨在身邊?他受到了生命威脅,她也想和他分擔那一種憂懼痛苦啊!為什麼不告訴她?她好笨、好笨,居然沒有察覺出那一段時間他的轉變。
他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壞人的恐嚇威脅?
恐懼嗎?害怕嗎?可他什麼都沒有顯露出來,他把所有情緒都隱藏在冷峻淡然的態度之後,一個人默默承受恐懼,一個人思索該如何解決。
西雙覺得好心疼!
宮拓……你現在怎麼樣了?
她彎身將哭濕的小臉埋進顫抖的掌心裡。上天啊,求求你讓他活著,千萬要讓他逃過這一劫,順利地活下去吶!如果你真的必須收回一條人命,她願意代替他。
憑西雙一個希爵集團離職員工的身份,實在難以通過警方層層的保護,而順利地見到宮拓一面。
但是當性命垂危,因主治醫師發出危急通知而到場的何律師,帶著宮拓事先立下的遺囑出現時,所有人包括警方、希爵集團各個股東、親屬,莫不對她另眼相看!
裝潢豪華、設備一應俱全的病房裡,醫院為了顯示對損獻大戶宮拓的禮遇,甚至特別辟出」間屬於他專用的加護病房,儘管他可能無法醒著道謝了。
放下了綰起的長髮,一身憔悴的西雙坐在宮拓的病床邊微側著螓首,讓傾瀉而下的髮絲遮蓋住她所有的表情。
一雙顫抖的小手緊緊握住宮拓的大掌,看著他渾身裡上繃帶、插滿儀器管線,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但是,她卻強忍著沒有哭,因為,她不想在這一群惟利是圖的希爵集團股東、宮家親屬面前落淚示弱。
這就是她的倔強。
「既然所有當事人都已經在場,那麼我就遵照當初宮先生的叮囑,在他生命垂危之時,事先宣讀他的遺囑。」何律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嚴肅地開口道。
西雙壓根沒有仔細聽律師在說些什麼。
她只是一徑地握著宮拓的手,滿心冀望這個舉動能夠將他自無邊的深沉黑暗中拉回。
律師說「遺囑」,可是宮拓還沒有死,他還活著,她為什麼要聽呢?
不,她才不聽!她要宮拓活著!
這世上,她惟一的祈願就是希望他活著!老天爺啊,你究竟有沒有聽到……
「……所以依據宮先生的決定,他名下三分之一的資產將以西雙小姐的名義籌設一個基金會,西小姐將是終身的領薪會長。」
何律師的話才出口,其威力彷彿像是在加護病房裡扔下一顆炸彈。
「到底有沒有搞錯啊!宮先生怎麼會作這樣的決定?!」
「把三分之一的財產給這個姓西的女人?她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啊?既沒有婚約,又沒見過他們談戀愛……」
「早知道咱們只能分得這一點,當初就別咒他死!好歹他活著還能幫咱們主持希爵集團,多賺一點兒錢!」
「就是說啊!唉,律師,宮先生這分遺囑能不能修改啊?不然總有漏洞可以鑽吧?他這樣的決定我們實在不服啊!」默默聽著這些話傳進自己的耳裡,西雙渾身顫抖,夠了,她真的受夠了!
驀地站起身,她蒼白的臉龐上一掃往日的優柔沉靜,反而顯露出一抹不容質疑的冷絕——
「出去。」
眾人莫不一懾!搞、搞什麼,方才不是還見她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負的模樣,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
或許是懾於她的氣勢,加護病房裡原本喧喧擾擾的嘈雜聲倏地靜止下來。
「宮拓需要休息,既然律師已經將宮拓的……」
西雙頓了一下,她實在說不出「遺囑」兩個字!不,根本沒有用上遺囑的機會,他還沒有死!
「既然律師先生要說的話已經說完,請大家出去,讓宮拓能夠好好休息靜養。」
「是,是、是!西雙小姐說得對,二嬸我啊從今以後都聽你的!」
「唷,二嬸,現在就急著想巴結啦?」
有人假意迎承、有人譏誚嗤鼻,好不容易一、二十人都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去。
看著病房的房門緩緩闔上,西雙發覺一室的靜謐中,耳邊只有儀器規律的運作聲響。
轉身望向床榻上的宮拓,看著他死白得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她驀地毫無保留的伏在他身邊號啕大哭起來,任由滾燙的熱淚翻湧流洩。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宮拓!
我不要錢,不要什麼基金會!
我只要你活著!
第八章
一個多月過去了,宮拓始終沒有甦醒。
隨著時間的流逝,醫師們也對他的情況越來越不看好。連當時坐在前座,傷勢比他嚴重的宗象和悠舒,都已經恢復意識並逐漸康復,相形之下,始終躺在床榻上沒有進展的他,甦醒之路顯得更加無望。
西雙擰乾熱毛巾,小心翼翼地為宮拓擦拭身體,雖然他身上的繃帶已經卸除,外傷也大致痊癒,但是看著他日漸瘦削的身形,她猶忍不住一陣鼻酸。
「宮拓?」
她輕輕撫著他略微下陷的臉龐,那原本是多麼意氣風發、俊逸偉岸的臉孔,如今卻……她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呵!一個年輕的實習醫生曾經在一次閒聊中,粗心跟她透露,醫師群懷疑他至今不醒,不是因為身上的傷勢,而是他……
根本不想醒來!
「宮拓,你告訴我……」
西雙伸出柔莠溫柔地撥開他額頭上的髮絲,順過他深濃的眉毛,「你不是不願意醒過來,才不是這樣呢,對不對?勇敢的宮拓從來不放棄自己的生命的,是不是……」
突然乍響的敲門聲將西雙拉回現實,她仔細為宮拓覆上棉被後,轉頭面向房門,心中暗暗祈禱不要是希爵那些股東或宮家親戚們,她實在不想再和他們那些人周旋了。
「請進。」
門扉嘎然開啟,一身大小傷痕、拄著枴杖的宗象,和額頭上、手臂上依舊纏著繃帶的悠舒緩緩走了進來。
「西雙公主,好久不見。」悠舒難掩嬌媚神采的朝她眨眨眼,「你還記得我吧?我們曾經在餐廳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