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雪就會讓我想起你。」
下雪的日子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冷。雖然潔白耀眼,卻又冷凜
凍人。
所以當雪花從天空中一片一片的掉下來的時候,她就會覺得,他好像在身邊陪著她,沒有離開。
可是這些話太暖昧,她不敢坦然跟他講,因為,他是她的姐夫,是侶兒姐姐的未婚夫。她還記得。
驀地,薄月靜的小臉一黯,「阿吉,你這樣放下婚事跟我走,會 不會有麻煩?」
提起自己的婚事,冷塊的俊臉沉了下來。「不會。」
僵冷的靜默頓時籠罩四周。
「把大裘給我吧。」
「嗯。」她頷首,乖順遞上雪貂暖裘。
他將它披覆在自己的肩上,再伸手將她攬向自己的懷裡,然後
拉起大裘自她的兩旁緊緊包住她,為她抵禦霜雪的寒凍,也在無形
中,圈梏了彼此的心。
* * *
酒館裡人聲鼎沸,酒香、飯菜香陣陣撲鼻。
本該是飢腸轆轆、食指大動的時候,但是薄月靜卻獨自捧著碗筷,坐在一旁嘟嘴賭氣——
都是臭阿吉害的!
「公子,讓奴家替你斟酒。別客氣,請盡量用菜啊!」
「是啊,公子,這道松子蝦是咱們廚子的拿手菜,來,讓奴婢餵你嘗—口吧!」
冷玨舉起酒杯就唇,揚起眉透過杯沿睇了薄月靜一眼,隨即仰頭一口飲盡酒液,狂妄瀟灑的姿態讓兩旁的歌女更加為之著迷。
薄月靜癟著小嘴狠狠瞪了他一眼。色鬼!
佯裝倔強地不想搭理他,她拿起筷子想夾萊,卻被一個歌女搶
了先。
「公子,這是咱們這兒特有的橄香萊,你嘗嘗口味如何。」
那、那是我先夾的耶!
薄月靜緊捏著竹筷,瞪著假借餵食的名義在冷玨的身上磨磨蹭蹭的歌女,她快氣死了!
「公子,這百鞭酒可是有名的補陽酒,你不妨多喝些啊!」
補陽酒?薄月靜望著酒盅愣了愣,那是什麼東東啊?
她沒注意到歌女暖昧調笑的眼神,忍不住好奇,伸手將眼前的酒杯拿近鼻尖嗅了嗅……
唔,好腥!
她皺了皺鼻子想放下酒杯,卻又見坐在對面的冷玨似是享受的任由兩個歌女對自己大獻慇勤,一把嫉妒之火就竄了上來!
賭口氣,她呼嚕一口喝下它……惡,好恐怖的酒腥味!
嗯……不過好奇怪,一股熱氣好像從喉嚨溜了下去,直到腸胃裡繞了一圈之後,又竄進腦子裡!
薄月靜不曉得自己的小臉紅了,只覺得渾身好熱、舌頭刺刺辣辣的,可她還想喝!
眼神開始醺然的她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下肚去,反正沒人理她,更別說阻止她了。
好,今晚要喝個痛快!什麼百鞭酒補陽灑的,正好,她要補個夠!
「公子。」歌女眼波帶媚的輕輕便向冷玨,伸手在他的胸口挲了挲,「今晚讓奴家去服侍你可好?」
他睇了她一眼,「我不知道原來歌女不僅賣唱還賣身?」
「那是要看對象的,公子,我們姐妹倆兒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他俊臉冷情地推開她們倆,眼角一瞄,眉頭隨即一擰,那丫頭在幹什麼?
「公子?」
他沒搭理她們,伸手越過了桌面,扣住對面薄月靜的手腕。「別喝了。」
「唔……你是誰?」薄月靜眼神渙散的從酒杯中抬起頭,醉茫茫的視線裡失了焦距。
「回房吧!」
這丫頭醉了,而且是爛醉如泥!
他暗自搖頭,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仰頭一口飲盡,彈指招來店小二,「上房在哪兒?帶路!」
「是!爺兒請這邊走!」
利落地橫抱起薄月靜,他不顧身旁兩名歌女的頻頻挽留,俊臉
冷傲地直往樓上走。
薄月靜枕躺在他的胸膛上,小手虛軟地搭攬住他的頸項,眼波迷濛的隨著他的步履而晃動,她輕輕勾動小指捲繞他頸後的髮絲,醉態朦朧的望著他,「你是誰?」
冷玨不由得一股氣冒了上來!「你不認得我是誰卻讓我抱你?」
她傻傻一笑,靠回他的胸膛上。「有什麼關係嘛。」
「大有關係!」
猛地端開房門,他峻凜的氣勢嚇得店小二不敢多言的趕緊走開。
跨進房內出腳將門板端上,他毫不憐惜地鬆開雙手,讓她摔在床蹋上。
「好痛……」
薄月靜的酒意才稍減,就見冷玨俊臉欺了上來,精壯的身形也跨上床榻,整個覆壓在她的身上。
「我是誰?」
她嚥了嚥口水,突然發覺百鞭酒的效力在他的冷眼注視下,迅速消退。
「幹嘛問我這種問題……」
「說!我到底是誰!」
她眨著略帶懼意的眼珠望著他,轉了轉……突地嫣然一笑,「阿吉凶巴巴!」邊說她小手一攀,緊緊環住他的頸脖。
她這一喚、這一笑,倏地刷去了冷塊臉上的冷峻。
側頭點吻上她的發鬃,他沉磁的嗓音不帶一絲怒意,「你到底清醒了沒?」
怪不得他懷疑,她若是當真清醒著,就不太可能對他這般熱切主動。
纖細小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裳,薄月靜悄悄咬唇,神色黯淡了下來。
若是沒酒醉,她又怎能這般的抱住他呢?她需要一個可以親近他的借口啊!因為阿吉是她的姐夫……
「月靜?」
冷玨低沉眷寵的嗓音飄進她的耳裡,她摟著他的頸項,感受他說話時胸膛的震動起伏,沒來由得雙眼一濕,小手揪緊了他的衣裳,復又倏地放開!
「阿吉!好熱……討厭,好熱哦!」
冷決搖頭,這丫頭醉得有夠厲害。「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要睡覺!」
她身子一翻避開他的視線,蜷起了嬌小的身軀,讓如瀑般的髮絲遮掩住臉上所有的表情,不讓他看見她泫然的淚意。
冷玨起身瞅看著她蜷縮的身形,那溫馴嬌弱的模樣,深深勾動他的心,引來一陣難以遏抑的柔情。
「真的睡了?」
他大手輕柔地撫上她的頭顱,順著縷縷青絲徐緩而下,拂過她的肩頭來到纖瘦的脊背上……「月靜?」
「呼嚕,呼嚕……」薄月靜連忙發出假鼾聲。
他又氣又憐的搖頭輕歎,「這丫頭竟然醉成這樣,下次絕對不准你喝酒。」
百般仔細的替她調整好棉被,再將雪貂大裘輕柔覆蓋在被子上,冷玨望著她蜷縮畏寒的模樣,忍不住俯身欺近她,雙唇輕輕嗓吻上她的發旋……
假寐的薄月靜頓了頓,益發不敢動。
好一會後,他才站起來走到門邊,「小二,燒幾桶熱水到我房裡,我要沐浴。還有,沒經過我的允許,別讓任何人打擾這房間裡的姑娘。」
冷玨號令的話語消失在閉合的門板後頭。
薄月靜撐起手肘自床榻上爬起身,怔忡地瞅著門扉,淚水開始咱答咱答的墜了下來。
阿吉他以後也會這樣對侶兒姐姐嗎?
他也會這樣溫柔地替侶兒姐姐蓋被子、親吻她的發嗎?
他寵溺疼愛的方式不只會用在她一個人身上嗎?
「砰」的一聲倒回床鋪上,她睜著眼眸失神的望著,心底開始為自己的貪得無饜感到羞愧與憤怒。
她好貪心,竟敢存有想要獨佔阿吉的念頭!
她不想讓阿吉回到劍英門、不希望讓他和侶兒姐姐有見面的機會,她巴不得阿吉永遠像現在這樣,帶著她四處遊走流浪,不要回去武聖門當他的冷少主,然後在大家的祝福下,和侶兒姐姐結為夫妻!
「可不可以不要?」薄月靜伸手摀住雙眼,卻止不住鼻頭一陣酸
澀與泫然落下的熱淚。「我只要阿吉是我的……」
她什麼都不要、什麼都可以捨棄,只要阿吉陪在她的身邊。
明知道不可能,為什麼她就是沒辦法阻止自己別再癡心妄想了呢?
第九章
冷玨抬起頭,凝視身後這片被皚皚白雪所覆蓋的山林。
蒼松支撐著堆堆雪片順著整座山頭連綿而上,就像一正上好的純白錦綢由天而降款款覆蓋,經由上天的巧手讓放眼所見無不雪白。他調轉視線望向不遠處的薄月靜,淡淡勾勒唇角笑了笑。
這座山頭的雪白就像這丫頭的心思,單純得叫人忍不住疼憐!
「阿吉!」薄月靜清脆的嗓音自柴屋裡響起。
「怎麼了?」
回應的當口,冷玨反手一勾,將兩匹座騎綁在樹幹旁,引來阿年和黑駒仰頭一陣抗議的嘶鳴。
如今的它們可有主見了,不想乖乖讓人綁著呢!對了,他驍勇難馴的剽悍黑駒,現在叫「阿」,不要懷疑,就是那個閒來無事的丫頭取的名兒!
她說黑駒跑得特快,所以應該取個超人一等的響噹噹名字,得嚇死人!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苛責她,畢竟她的智慧就長到這兒,強求也沒有用。
只是黑駒可不服氣了!為了這個響噹噹的名字,這畜生可是拗了好幾天的脾氣,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下來,期間還不時遭受到阿年幸災樂禍似的嘶叫嘲諷。
他這主子雖然同情卻也沒辦法。
薄月靜怎麼決定,他就怎麼做。
然而他的心底卻不免慶幸,還好這個名字已經送給了黑駒。不是用在他的身上,不過話說回來,阿吉這名字也不怎麼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