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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軟無力的坐在床榻旁,翟未央怔忡地將頭棲靠在床緣上。
幾乎找不到焦距的眼眸裡有著徹夜未眠的血絲,波浪般的披肩長髮傾瀉在雪白床單上,染成一面咖啡色湖泊,蒼白的臉龐有著因為震驚而大受打擊的茫然無助。
媽媽……是人家的情婦?
翟未央不敢置信的再將眼神瞥向手邊陳舊的書冊,那是她翻找了好久之後終於發現的收穫——
媽媽的日記。
潦草卻熟悉的字跡忠實的記載了過去這二十多年來的點點滴滴。
包括她如何成為關崇i的情婦,如何在關大老闆與妻子慶賀結婚紀念的那一晚獨自生下未央……
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女。
所以……她的爸爸就是那個「關先生」?
讓她恨得牙癢癢、差一點兒毀掉媽媽一生心血的關老闆。
「騙人……這一定是騙人的!媽媽一定是在她的日記上面作假!不可能會這樣的……」
憤怒的掀開日記,翟未央望著那一頁——
媽媽記載著她如何悲喜交集的迎接女兒的到來,看著眼前呱呱落地的女娃正是她身為別人情婦的最佳鐵證……
媽媽當初一定為了她的出生而掉下很多眼淚吧?
翟未央百感交集的伸手撫了撫這格外縐褶的一頁。
淚一滴一滴的落下。
再度占濕了這一頁,和母親二十多年前悲哀的淚水黯然交會。
晨曦的薄涼透過窗外的鳥鳴聲穿進房間裡,這是第一次,翟未央不歡迎早晨的到來。
更是第一次,她希望自己根本不應該待在這個地方、這座渡假山莊裡!
「媽媽是別人的情婦,而我是個私生女……這怎麼可能?媽媽一定是在騙我……」
翟未央沒有意識地搖著頭否認,晃下更多淚水。
時鐘滴答的響著,提醒她時間的流逝。
翟未央不曉得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只覺得冷……好冷!
她緩緩收緊雙臂環繞自己,將哭濕的小臉埋進肢窩裡頻頻哆嗦,直到門外的階梯響起一陣急促的跑步聲,接著有人重重敲打她的房門。
「未央?你還在睡嗎?天啊,快起床,關先生和滕先生已經抵達了唷!你快點到大廳來啊!」
葛如雲匆促的連珠炮沒得到半點兒回應。
房內的翟未央轉動淚眼瞟了瞟房門,繼續將頭埋進臂彎裡。
「未央?你在不在裡面?未央!」直到這一刻,葛如雲真焦急了。
接著,又有另一陣腳步聲踩著樓梯踏上她的木屋——
「怎麼回事?」
門外低沉磁性的嗓音讓房裡的翟未央微微揚頭,頓了頓。
「滕先生,好在你過來了。」葛如雲鬆口氣。
「在大廳等了很久,所以我便自行過來看看情況。」滕棠靖瞥了緊閉的房門一眼,「翟小姐不在裡頭嗎?」
「未央在裡頭,我肯定她一定在裡面,可是我怎麼叫門她都沒有回應……我擔心未央她可能出事了,或許是昏倒了,所以聽不見我在叫她——」
葛如雲的話還沒說完,只見滕棠靖不由分說的開始撞門,砰然大作的聲響驚動整座渡假山莊。
「翟小姐……未央?你在裡頭嗎,未央?!」滕棠靖不顧肩胛的劇痛,繼續奮力撞擊門板。
葛如雲有些驚駭,滕先生他……什麼時候開始竟然這麼關心未央?
「末央!」
低吼聲震動林木間的鳥群,刮起一陣急悚的不安,滕棠靖身上昂貴的黑色西裝早已因為門板的撞擊而勾動破損,俊臉上的焦急神色更讓他的著急與倉皇增添幾抹狼狽之色。
突然間,門扉嘎然開啟……
翟未央避開他們的視線,轉身復又走進房裡。
「未央,幸好你沒事!」葛如雲衝了進來直跟著她身後打轉,「你把我和滕先生嚇死了!」
滕棠靖默默走了進去,飛快掃了床邊的凌亂一眼,他鷹隼般的視線緊緊攫住翟未央迴避的背影。
她沒事。
雖然形影有些淒悵蕭瑟,但是……是的,她沒事!
「為什麼不開門?我和滕先生嚇壞了,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
「葛姐,」翟未央始終背對著他們,嗓音有些粗嘎,「我喉嚨好病、覺得好冷……你能不能幫我煮一杯姜茶過來?」
「你感冒了?好、好,我立刻去!」
砰砰的腳步聲敲響木梯漸漸遠去。
翟未央站在床邊背對著滕棠靖的視線。
他望著她的背影微微瞇起眼,她在發抖?
「冷嗎?」
翟未央懾了懾。伴隨著滕棠靖低沉的嗓音落下,一件布著暖人體溫的西裝外套披上她的肩膀。
她聞到他的味道。屬於滕棠靖的,專屬的味道。
不知為了什麼,他的體溫……有催淚的效果。
頃刻間,淚水又在翟未央的眼裡堆積氾濫。
「你還好嗎?」
她搖搖頭。
她的背影好像一隻落水無助的貓兒。
滕棠靖不知何以竟感到有些不忍,輕輕伸手攫住翟未央的手肘。
他的觸碰立刻惹來她急遽的反應!
滕棠靖只見眼前一閃,一抹身影撲進他的懷裡,鼻翼間立刻嗅聞到似曾相識的馨香。
是她的肥皂香味,一種清新的、恬淡而不膩的芬芳。
房間裡,滕棠靖默默擁著懷裡的翟未央,沒有開口。
她伸出小拳緊緊揪住滕棠靖的衣衫,脆弱地蜷縮在他堅實的雙臂間,悄悄蠕了蠕,翟未央益發偎進他壯闊的胸膛裡。
「什麼事情傷害你了?」
翟未央咬著唇在他懷裡搖頭。
滕棠靖心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凌厲地視線在房裡掃了掃,旋而落在床榻前的一片狼藉上,「那本書是什麼?」他微微瞇起鷹眼,「某個人的日記嗎?」
翟未央的反應是瞬間的!
她退開滕棠靖的懷抱衝向床邊,將攤開的日記抓進懷裡背對他。
「所以……你的反應在告訴我,我猜中了?」
「不是!」天!這人竟是這樣該死的聰明!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翟未央的腦海,她緩緩轉過頭面對滕棠靖。或許他早知道她和關先生的關係?從他前天的反應看來,很有可能,還有葛姐和李媽、陳姐也早就知道了?
她才是那個最後才曉得的人?!
「未央?」滕棠靖朝她跨近幾步。
「你說……」她望著他,清了清喉嚨,緊緊抱住懷裡的日記,「關先生來了?」
提起公事,滕棠靖的俊臉上稍稍換上沉肅。「是的,他已經在大廳裡等候多時了。」
「那好,我們過去吧!」
將母親的日記鎖在抽屜裡,翟未央吸了吸鼻子,爬了爬凌亂的髮絲,挺肩離開木屋。
「未央?」滕棠靖跨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肘。
翟未央輕輕推開他,卸下肩上的西裝外套物歸原主,「走吧,」
她要看看那個人。
那個讓媽媽當了二十多年的情婦、讓她成為一個私生女……據說是她父親的那個人!
***
沉穩的腳步聲徐緩地踏進大廳,滕棠靖一看見關崇i立刻挺直了肩膀,瞥了身旁的翟未央一眼,他飛快走到老闆的身邊。
「關先生,翟小姐來了。」
關崇i直盯著翟未央,伸出的手指向她……彷彿深受震撼似的,他的手指竟微微顫抖起來——
「棠靖!你看到沒有……她是阿翟,是阿翟啊!」
關崇i當場激動得難以自己,一改商場上的威風乾練,竟怔忡失神的緩緩走向翟未央,「太好了,阿翟她並沒有離開我——」
「關先生!」
滕棠靖連忙跨前扣住關崇i的手臂止住他的步履,「關先生,這一位就是翟小姐,翟未央小姐。」
「未央?翟……未央?」關崇i彷彿恍然初醒,「不是阿翟?是未央?」
「是的。」
關崇i垂下老臉,掩住眼底的淚水,「是未央,不是阿翟……」
是啊,他怎麼給老糊塗了?阿翟她……已經死了啊!
「關先生,請您控制自己的情緒。」
滕棠靖悄沉低語,旋而回頭吩咐門口處的司機,「關先生預計在這兒停留一會兒,你先將車子開回公司,我會再跟你連絡。」
「是的。」司機在彎身鞠躬之後立刻轉身離開。
站在大廳的入口處,翟未央的眼眸緊緊瞅著眼前的關崇i無法移開。
他……就是媽媽心愛的男人?她的爸爸?
悄悄握緊了小拳,翟未央有些震撼!
當她瞥見關崇i眼底貨頁價實的悲傷和淚意時,她好恨!恨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不忍心?
她竟然會對他感到不捨與同情?!
有沒有搞錯?他是拋棄了媽媽和她的人!
是他,是這個陌生人讓媽媽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讓她莫名其妙的當了二十多年父不詳的私生女啊!
驀地轉過身,翟未央避開關崇i落寞寂寥的身影,更不想看見他眼裡的淚水,那會讓自己連對他的恨都留不住。
「未央?」
關崇i急忙開口喚住她即將離開的身形,「我能不能……你可不可以讓我去阿翟!我是說你母親的牌位前看一看?」
他在哭?他真在哭?
翟未央握緊了拳頭將指甲嵌進掌心裡,強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漠而排拒,「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