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談過很多次戀愛,以遊戲人間為樂,從男人嘴裡吐出來的甜蜜肉麻話就像轉換電視頻道一樣,聽膩了這一種版本就換聽另一套的說法。
但聽遍了各式各樣的甜言蜜語,就是沒有一個像薩菲斯所說的這麼簡短,卻又能深深打動自己的心!
望著他俊俏鮮明的五官,她彷彿在他深邃的瞳眸裡看到一種喚作「深情」的情感。
那一剎那,讓她好眷戀、好想永遠沉醉其中。
突然間,她有些駭著了!
就像是天生的靈敏知覺,她凝視著薩菲斯,忽然覺得自己有種「即將淪陷」的恐懼感!
不、不對,不會的。她是南宮憶啊!
那個患有嚴重恐婚症,向來以遊戲人間為樂,把愛情當成生活調劑品的南宮憶啊!
她絕不可能會定下來的!怎麼可能會認真地愛上一個男人?一個和她的生活格格不入的阿拉伯男人!薩菲斯的王族親戚甚至還敵視她呢!這種家族、這種惡劣的環境她怎麼能忍受?早該把他甩掉,換一個新貨啦!
屋子裡靜默了下來。薩菲斯沒察覺南宮憶心底狂猛掀動的洶湧波濤,兩眼細細凝睇她怔忡失神的模樣,而尤恩已藉故離開。
他輕輕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蒲扇大手溫柔地為她梳理著被頭巾弄亂的髮絲。
她依舊沒變呵!感謝阿拉。
薩菲斯對她感到十分心疼,從他親人的反應中,他早已察覺到他們對她的排斥。這種敵視的待遇,也只有像她這麼倔強又堅強的女子才能忍受與抗衡吧!
對於自己嚴重的傷勢,他沒有抱怨,只感謝真主阿拉賜給了他能夠保護她的精壯體魄和能力。
她沒有受傷,為了這一點他就該好好感激阿拉的庇佑!
「薩菲斯?」南宮憶慢慢調轉視線凝望他的臉、他的眼,輕咬著的唇瓣似是說明了某種決心。
「怎麼了?」
「我要回台灣。」
「你說什麼?」
「我要回去了。既然已經確定你沒事,我想離開沙烏地阿拉伯了。」
事實上她心知肚明,她要離開的不是沙烏地阿拉伯這個國度,而是薩菲斯的身邊。
再繼續待下去,留在他的身邊,她好怕有一天她會喪失了自己——
想為一個男人定下來。
天啊,她居然會產生這種念頭,這就表示事情嚴重了!以前的那個南宮憶絕對不會有這種愚蠢至極的想法的!而現在的她竟然開始考慮了……還不夠嚴重嗎?她還能不逃嗎?!
事情的發展顯然和薩菲斯所想的不一樣。
他本以為她之所以會留下來等他甦醒,是為了他們日後的將來,誰知道……
「你為什麼願意留在這裡?當初你可以搭上飛機離開,為什麼願意繼續留下!」
「我留下來是為了想等你清醒過來。」
「然後呢?」
「然後……想提醒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約定?」
她看著他,告訴自己謊言既然已經開了頭,她就必須完成它。「你忘了嗎?我們當初說好了,我陪你一周,你替我解決那些癡情男的糾纏。」
他的嗓音瞬間瘖啞,「你是認真的?」
說對啊!快跟他說是啊!如果不承認,說不定他會察覺她對他的關心!南宮憶在心底吶喊著,卻依舊開不了口的只能點點頭。
打從心底躥升而起強烈的危機意識,驚恐了她從來不曾被打動過的心,她幾乎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只怕自己有那麼一絲淪陷的可能性。
這種感受陌生得叫她害怕,直覺的想躲開!
吸口氣,她強迫自己從他的雙腿上退開。「你記起來了嗎?我們當初的約定,我已經完成我的部分了,你也別忘了你答應過的哦!那麼……再見。」
「憶!」
看著她決絕轉身的身影,薩菲斯震驚得無以復加!
情勢轉變的太突然,甚至連給他一絲思考的時間也沒有!她為什麼要走?他不懂,他真的不能理解!
跨出幾步來到門口,南宮憶頓了頓,遲疑了半晌這才緩緩轉過頭,擠出笑容對薩菲斯笑了笑。
「好好保重身體。還有——」她舔了舔不知為何突然變得乾裂的嘴唇,「你和穆得小姐的婚禮記得別寄帖子給我,我不想破費。」
「憶,別走!」
薩菲斯的呼喚已經在門的另一端,南宮憶咬著唇瓣,低垂螓首強迫自己別回頭。快快走,走離這個有薩菲斯的地方。
離開沙烏地阿拉伯似乎變成了她最迫切的希望。
因為這個國度有他的氣味,讓人如此眷戀,更嗅得她心慌。
第七章
「你這隻豬頭,再給我說一遍!」
一聲震驚的低吼聲從忠孝東路的小咖啡廳裡傳了出來,其勢之猛幾乎連門上的風鈴都為之震動。
「小聲一點行不行?客人都要被你嚇跑了。」
百無聊賴的斜倚在角落的吧檯,南宮憶皺著兩道彎彎的柳眉,毫不淑女的伸指掏了掏耳朵咕噥道。
「哪來的客人?店裡根本沒半隻鬼!」張婷一記嗤鼻惹來一旁丈夫的蹙眉,她吐了吐舌,覺得有個男人杵在那兒很礙眼,索性找了個借口趕走他。
「小憶,你腦筋壞了是不是?」
「幹嗎罵我啦!」南宮憶捧著快喝光的柳橙汁搖啊晃的,甚至無聊到咬著杯緣耗時間。
相較於她的冷淡,張婷簡直是激動得揮手頓足。「石油大王耶,而且還是個沙烏地阿拉伯的親王耶!你竟然讓他跑了!天啊,如果是我巴上這種人,不只這輩子花用不盡,恐怕連我下輩子的墳墓壽衣都準備好了!」
「來不及了,你已經死會了。」
「幻想一下也不行啊?」
「我會記得跟董大哥報告他老婆的幻想的。」
南宮憶才不理會好友的瞪視,她張開嘴巴將剩下的果汁整個倒進嘴裡,還不忘拍拍杯底讓最後幾滴汁液一道滑進喉嚨裡。
「小憶,你為什麼要逃呢?」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張婷癟癟嘴,瞪了她一眼。「睜眼說瞎話!我認識你到現在還沒見過你像這一次這樣倉倉皇皇的從一個男人身邊逃開,由此可知,這個叫薩菲斯的石油大王對你的意義有多麼不同。再說……」
「喏,再來一杯柳橙汁。」
張婷睜大了眼瞪著她遞過來的杯子,臉上的表情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南宮憶!」
「別提這個話題了行不行?」
已經明顯如坐針氈的南宮憶蹙緊了彎彎柳眉,煩躁似的極力想規避這個話題。
「小憶,這種心底話你除了和我說之外還能跟誰講!我希望你能夠說出來,正視這件事情啊!」
「不需要。」
話說至此,張婷只能歎氣。
逕自將水壺拿到面前倒白開水喝,南宮憶成功地佯裝出一臉的滿不在乎。
「我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從認識薩菲斯之前到如今和他分開,我就是我,南宮憶。張婷,你別說得好像我深受他的影響似的好不好?我遇過多少男人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幾時見過我為了哪個傢伙傷風感冒的?」
「這個石油大王不一樣。」
「一樣,怎麼不一樣?同樣都是男人,而我南宮憶在工作之餘,專門和這些男人交往殺時間。」
張婷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轉頭瞥見在廚房裡正忙碌的丈夫,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溫暖和勇氣,再回頭凝視著南宮憶,她忽然察覺了好友拒愛的癥結究竟在哪裡。
「小憶。」
「幹嗎?」
「你知道嗎?為一個特別的男人定下來並不可怕。」
南宮憶顯而易見的震懾讓張婷有些欣喜,自己終於扣住要領了!
「並不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哦!是要一個對你而言非常特別的、在你心底絕對獨一無二的男人,如果你遇上了這樣的一個人,那就是上天賜予你的男人。」
「呵、呵呵,你說得好夢幻,以為在演連續劇啊?」她咬著杯緣轉過頭,不敢直視張婷的雙眼。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可以碰上這樣的男人。只是如果你遇上了,絕對不要放棄,如果錯失了,上天是不可能會將同樣的幸運賜給一個不懂得珍惜的人的。」
南宮憶的眼睛開始不安地飄來蕩去。
「小憶?你離開沙烏地阿拉伯已經有五天的時間了,還可以清楚地記得那個石油大王的臉孔嗎?」
可以。
只要她輕輕閉上眼,薩菲斯的每一種表情、他望著她時的每一個溫和寵溺的笑容,她都能清晰地回憶。
但那又怎麼樣?
這能夠代表什麼含意?了不起就是薩菲斯的臉孔俊美得讓她難忘罷了,還能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哎,喝水喝得好飽!我要走了。」
南宮憶按捺住心底的煩躁佯裝輕快愉悅,拿起皮包跳下高腳椅。
「小憶,想想我的話。別以為你現在這種遊戲人間的生活方式很適合你,有一天,你會發覺這其實是你掩飾膽怯和寂寞的方法。女人還是需要男人疼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上天同時創造了男人和女人,因為她怕我們都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