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中的傅天翼聽到身旁窸窸窣窣似是起身的聲音,他驀地睜開雙眼,長手一攫!
倪彩珠有些嚇著,她轉身望著他。「你醒啦?」
這個時候的他該開口嗎?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而她甚至夜襲他的閨房……不對,是房間!
黑暗中,傅天翼緊緊凝視眼前的倪彩珠。她,總是帶給他驚奇!
「男人不需要重視閨譽,你們女人才需要。」
她轉了轉眼珠,「哦。」
「還有,你不能要求我嫁給你,而是拜託我娶你!」
「不對啦,」嘿,這回可有話讓她說了吧!「我們武京館必須以招婿的方式……哇啊!」
傅天翼才不讓她把話說完,大手猛地一扯,她立刻撲倒在他的懷抱裡。
整個人壓在他的胸口上,倪彩珠的臉頰頓時燒紅了。這人、這人睡覺真的不穿衣裳耶!整片胸膛光溜溜的,叫她的臉和手要貼在哪裡啊?
「這回你又是怎麼進來的?」莫非傅強他們又變成豬頭了?
「我點了他們的睡穴。」
哦,瞭解。原來他的手下這回不變豬頭,成冰棍了!「你讓他們睡在外頭,不怕凍死他們?」
她天真的笑聲從傅天翼的胸口揚起,「不怕,因為我把他們通通拖到屋簷下,風雪吹不著的。」
居高臨下地瞅視倪彩珠靈動鮮活的容顏,傅天翼歎口氣。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那個,」她嚥了嚥口水,「傅天翼,你先讓我起來好不好?」這樣趴在他的胸口上,她、她好像沒辦法呼吸耶!
他睇了她一眼,長手一撈,「上來!」
下一刻,倪彩珠整個人被他緊緊囚在懷抱裡,再仔細地用錦被小心裹蓋。她的臉緊貼著他的頸脖,棉襖貼附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整個人就這麼坐在他的懷裡。
聲息相通,親暱至極。
「傅天翼,你……」她輕咬著唇,垂下螓首掩飾羞澀。
「覺得對不起他嗎?」傅天翼的嗓音冷冷的。
如果懷裡的丫頭敢點頭說聲「是」,那麼他一定……
「不會啊。」
她小聲地囁嚅,悄悄伸出手環住他的腰際。呵,她偷偷地靠近,傅天翼應該不會發現的。自己好聰明,只要她的動作再輕巧一點……
原本正欲提氣怒吼的傅天翼察覺到她的依偎與貼近,垮下肩、吐口氣。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她想再耍弄他嗎?傅天翼不願也不肯相信,但是事實的發展卻又叫他不得不去思索這個可能性。「彩珠。」
「嗯?」她在他的頸間蠕了蠕。傅天翼好暖呵,雖然躺起來硬硬的,可是很暖和,比大炕還舒服!
「你夠聰明嗎?」
「不夠。」倪彩珠快人快語。因為這是事實,所以根本不需要她去爭辯什麼。
他澀澀地頷首,「我想也是。」
她不夠聰明,所以無法拐著心思、繞著彎的去耍弄他。是的,自己該相信她的智商才是!
「你預備拿那個男的怎麼辦?」
「跟令康哥哥說清楚嘍!」
立刻有人皺眉,「令康『哥哥』?」
「對啊,不然你要我怎麼叫?」
「既然如此,怎麼從來沒聽你喊我一聲天翼哥哥?」
倪彩珠嬌羞地蠕動了下,「你不要這麼噁心好不好?」叫他哥哥?她怎麼喊得出來啊?
「你說什麼?」好,可被他逮著機會發狂了吧?正好,否則他的滿腔怒氣還不知道要打哪兒去宣洩呢!「你這擺明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不然不會……」
那雙小手輕輕圈繞傅天翼的頸項,「你是我愛的人,又不是我哥哥嘛!」
咻的一聲,鼓足了氣正想發飆的傅天翼立刻像個洩了氣的球,當場軟趴趴的。「……哦,原來是這樣啊。」
「對啦!」討厭,好羞哦!
「彩珠。」
「嗯?」
「我去你家提親可好?」
她霍地仰頭看他,俏臉充滿欣喜。「你決定嫁給我啦?」
傅天翼翻白眼,「不,是我去娶你!」
「那不行。」
倪彩珠大搖其頭,當場惹來尊貴貝勒爺的不滿。「倪彩珠……」
她知道他在威脅她。
每一次都是這樣,只要他用這種陰狠狠的聲音叫她,就是在威脅她的意思了。倪彩珠不悅地鼓起香腮,推開他爬下床。「不成啦!打我小時候就知道了,將來我的丈夫必須入贅到武京館,所有人都知道的!」
這根本不可能。傅天翼也有些火了,「沒有官家之人會入贅到平民百姓的家中,好嗎?」真想搖一搖她的腦袋,裡面到底都裝了什麼啊?
「那你不要當貝勒嘛!」她彎身,一邊套穿鞋子一邊低喊。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不要當武京館的千金?」他低吼,一邊穿衣一邊下床。
倪彩珠站直身,瞪向他。「我喜歡當我爹娘的女兒。」
她瞪他,難道他就不會嗎?哼!「真巧,我也挺喜歡當慶親王府的貝勒爺。」
「那咱們沒什麼話好說了!」
「啊,更巧了,我對你也無話可說。」
咬著唇、踩著腳,倪彩珠扔下一句,「我討厭你!」
「嗟,我也不怎麼喜歡你!」
她握緊拳頭,抹去一滴淚。「我要去娶別人!」
然後,轉身離開。
「哼,那好,我也要去嫁別人……」
原本背對著她的傅天翼恍然察覺,趕緊轉回身,卻只見到倪彩珠縱身跳上屋簷飛快離去的背影。
喂,不對,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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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晚膳,慶親王府吃來有點詭異。
滿桌的佳餚,可是坐在桌邊的人卻顯得心不在焉,舉箸無心。
察葛蘭氏雖掛心至今仍未尋獲的愛女,可也看不過丈夫和兒子那副愁容滿面的模樣,故意找個話題來聊。
「新年剛過,我都忘了問,不知王爺你們爺兒倆有何新年願望?」
然而沒有人回答,沉默的氣氛瀰漫在廳堂內。
因為心不在焉的傅庚年正忙著舞動筷子,將碗裡的米飯一一掏出碗外。而傅天翼則正在練習如何把魚柳塞進鼻孔裡。
一旁,滿總管看不過,於是輕輕推了推傅天翼。「貝勒爺,福晉正在問您有何新年願望呢!」
他如夢初醒,「是,額娘,孩兒的新年願望就是……」唉!「不要嫁給別人。」
啥?嫁人?!察葛蘭氏驚得瞠大雙眼。翼兒對倪姑娘情有獨鍾,她知道,他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但是,嫁人!怎麼會這樣!
傅庚年似是心有慼慼焉,跟著歎口氣。「是啊,我希望我兒子不要入贅他人家。」唉!
「阿瑪,我也不想嫁啊。」可是那個丫頭似乎非常堅持。
「唉!」我不是說你,是說另外一個兒子呀!
察葛蘭氏瞥了他們父子倆一眼,示意奴僕撤下他們兩人的碗筷。
「額娘,孩兒還沒吃完……」
她淡淡睨了他一眼,「別再折磨你的鼻孔了。還有,王爺,一會兒有賓客要來,把你衣服上的米飯拍一拍。」
這時,蓮香由外頭走了進來。「福晉,您邀請的賓客都已抵達,目前正在大廳喝茶靜候。」
「嗯,知道了。」
「額娘,你邀請了什麼人來?」
「是啊,福晉,怎麼不先知會我一聲呢?」
察葛蘭氏看了看眼前的兩人,在蓮香的攙扶下優雅地站起身,「王爺、翼兒,有請你們出去招呼一下武京館的貴客。」
武京館?
這麼說她(他)來了?!
原本走在前頭的察葛蘭氏一轉眼間反倒成了最後一個,望著他們爺兒倆急切的模樣,她在後頭搖頭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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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慶親王府的大廳?
夏令康坐在位子上,一臉沉鬱地環顧四周的富麗堂皇。
娘親也曾在這裡生活過?她是否就是在這個大廳裡被屈辱地驅趕出門?那個時候的娘,肚子裡已經懷有他了吧?如果她地下有知,曉得今天她的兒子有機會來到這裡,她會希望他怎麼做?報復?討回公道?
相較於夏令康的冷沉,一旁的倪彩珠悄悄揪動著小手,望向他。
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早點跟令康哥哥說清楚才好!雖然爹和娘也在這裡,可是,哎呀,她的腦子不夠大,能裝的東西、能拐的彎不多,有話不講她會爆炸啦!
鼓足了勇氣,她起身走到夏令康的面前,小手緊握,俏臉低垂,「令康哥哥,我……」她吸了口氣,「我有話要說!」
他溫柔地笑望她。只有在彩珠的面前,他會覺得自己有用、自己的存在有價值!娘親是不是人家拋棄的妾不要緊,他是不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無所謂。只要在彩珠的眼裡,他是令康哥哥,這樣就好了!
「彩珠,想跟我說什麼事?」夏令康輕輕握起她的柔荑,收在掌心裡,小心翼翼地摩蹭。
「令康哥哥,我……」
「需要我提供房間給兩位互訴衷情嗎?」
一記冷冷的聲音驀然響起,大廳的溫度剎那間陡降。
一身月牙白的行袍裝束,讓傅天翼看起來有如神祇一般威儀碩俊,此刻他正背著手,神色冷峻。
她說她愛他!
不是嗎?難道是他聽錯了?為什麼此刻彩珠的手竟被夏令康包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