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看見,在衣袖的遮掩下,他們兩人的手緊緊交握。
這時,夏令康站了起來,「師父、師母,我出去繼續教師弟練拳了。」
僵在大廳上的倪彩珠看著他拱手行禮、跨出門檻,她連忙抱著雪貂追了出去。
「令康哥哥!」
夏令康停住,轉過身面對她微笑。「彩珠,咱們就要成親了。」
不……不要,她可不可以不要?
「雖然是以入贅的方式,但是我發誓,一定會呵護你一輩子的!」
不對、不對,她想要的人不是他……
夏令康靜靜地瞅著倪彩珠,伸出手順了順她的髮絲。「我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彩珠,相信我。」
話說完,他輕輕將她嬌小纖細的身子擁入懷中。
倪彩珠當場僵住了!
不能推開他,彩珠,你不能抗拒令康哥哥的擁抱!她屏住氣息,努力忍住推拒的衝動。可是……
該怎麼說呢?她應該如何開口?
這麼長久的時間裡,所有人都認為她和令康哥哥成親是天經地義的事,坦白說,在還沒有認識傅天翼之前,她也認為娶令康哥哥進門,未來和他一起接掌武京館,這些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兒,就像秋天盡了就是冬天。冬天過了,春天就來了一般的自然……
所以,倪彩珠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說在她心裡,填滿她所有思緒的男人,不是他,不是夏令康啊!
第八章
「你說倪姑娘不在?」
武京修的大門口,傅天翼一身輕便的月牙白行袍,舉手投足間充分展露他玉樹臨風的翩翩氣質。
「是的,」守門的小師弟好奇卻友善地衝著他直笑,「這位爺,不知您找彩珠有事兒嗎?」
一旁的傅強皺眉,「怎麼你們都這樣直接稱呼倪姑娘的閨名?」
小師弟露出「這有啥大不了」的表情,「在咱們武京館裡大家都是一家人啊。像彩珠,她還不是小茂子、小茂子的喊我,哼,有的時候她還叫我狗屁精呢!那才叫沒大沒小!對了,爺兒,不知道彩珠是怎麼喊你的?」
他笑了笑,「那丫頭都直接喊我傅天翼。」
說真的,她的確是沒大沒小……不,用這個詞兒還不夠貼切,應該說她實在是僭越了!想他一個堂堂的慶親王府貝勒爺,誰見了他敢不跪下行禮請安的。
可瞧瞧倪彩珠,倒是把他當成了一般的市井小民,成天傅天翼、傅天翼的直喊!
但是,坦白說他不在乎啊。
只要是自己心所思慕的女子,任她高興怎麼喊都成。
一想起那個玉娃兒一般的丫頭,傅天翼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地揚起,俊美的神采間悄然流露的寵溺姿態是騙不了人的。
這時,一旁的小師弟點點頭,「原來你叫傅天翼啊!」
「大膽!」傅強皺著眉頭站出來,「你知不知道咱們爺兒是什麼人?你竟敢……」
「傅強。」傅天翼搖搖頭,攔住他。「既然倪姑娘不在,那麼我先回去了。」
「哦,好,爺兒慢走!」小師弟愣愣地看著他們離去。轉過身準備走回武京館裡,他搔搔頭,又回頭望了他們一眼。
傅天翼?
咦,這名字自己彷彿聽過?印象中,怎麼好像有點來頭似的……
「貝勒爺,」這廂,傅強好奇地開口。「倪姑娘不在武京館裡,那麼您說咱們現在要去哪兒呢?」
「回王府接額娘。我答應她了,今天要陪她去布莊逛一逛,替她挑選幾匹新布。」
難得額娘願意出門,他當然樂於陪伴,這陣子她為了蘭馨失蹤的事情消瘦不少。
而因為要去京城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布莊採買新布,所以他特地來找倪彩珠。
即將過年了,他想送她幾套新衣。
當然,那妮子可能會開口叫他替一千兩黃金,也就是阿翼添看幾件新裝。他當然不願意,不過那丫頭肯定會對他大呼小叫,所以自己最後還是得多掏幾百兩銀子出來替一隻貪吃的雪貂做衣裳。
然而,他發現,自己竟然覺得這種「他不悅,然後她鬥氣兼鬧彆扭,最後自己不得不屈服」的生活模式挺有趣!
碰上了倪彩珠,太乖順的女孩反而變得有些無趣。
他想,自己是中了她的蠱了!
一種喚做「愛情」的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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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珠姑娘,你喜歡這套喜服嗎?」
站在店舖的正中間,倪彩珠伸直了雙手,苦著臉,覺得自己像個稻草人。
一旁陪同她試裝的夏令康溫柔地走過來,「顏色會不會太紅了?」
「令康哥哥……」她仰起螓首。
她不想娶,也不想成親,他到底知不知道?
夏令康望了望她的眼,彷彿在她的瞳眸裡看見了什麼……輕輕扎痛了他,可他寧願選擇忽略,視而不見。
「楊老闆,我覺得彩珠身上的喜服太紅艷了,反倒顯得俗不可耐,或許換另外一件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是、是,新郎官說什麼我們當然照辦!」楊老闆慇勤地趕緊轉身去跟布莊的夥計挑選其他的喜服。
倪彩珠低頭凝視自己身上的大紅喜服,她向來活潑靈動的臉蛋這會兒一點生氣也沒有。
原來這就是新嫁娘的服裝,只有成親那一天才能穿。
每個姑娘都期待披上嫁衣的這一天。是的,每個姑娘,包括她。可是為什麼如今她穿上了,卻笑不出來?
「令康哥哥。」
沉默了半晌,倪彩珠提起勇氣開口喚他。
「怎麼了?」
那雙小手悄悄絞扭。「我喜歡你。」
聞言,夏令康的俊臉乍驚乍喜!
「可是,喜歡和愛不一樣……」
「彩珠姑娘,過來換上另外這一套喜服,看你喜不喜歡?」
楊老闆喊著,示意女僕上前替她換裝。
被眾人推著走的倪彩珠一邊回頭一邊喊,「等、等等,找還有話要跟令康哥哥說。」
「不急,不急,將來成了親,包管你們從有話說到沒話!」
就這樣,她像個人偶似的被推進去脫衣服、再穿衣服,然後又被眾人給推了出來。
「夏公子,這回你可該滿意了吧?」楊老闆得意洋洋地抖著腳。
夏今康忘情地跨前一步,癡迷地凝視眼前的可人兒。原本膚色就白皙如玉的倪彩珠在艷紅的喜服襯托下更顯剔透,嫩白的臉龐簡直吹彈可破。
「倪姑娘真是個俏美人,神采間儘是天真純稚,可仔細一看已然有著姑娘家的嬌俏柔美了!」
耳朵裡聆聽著楊老闆的讚賞,夏令康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伸手替她理了理粉頰邊的落髮,緩緩捧握她的小手。
「彩珠……」他真的很渴望呵護她一輩子!這樣激越的心情,彩珠她可會明白!
「我說夏公子,換你去試一試新郎蟒袍了。」
就在楊老闆開口的同時,布莊內院的簾幕被掀起。「貝勒爺,最昂貴、最高級的錦織布料都在那裡頭,外面這些尋常布料您恐怕看不上眼……」
「看看無妨。」
貴氣逼人、氣勢內斂的傅天翼緩緩走了出來。接著,他一愣,看著眼前的眾人,不禁皺起眉。「彩珠?」
倪彩珠見到他,俏臉本來是一陣欣喜,可想起身旁的夏令康,她原本張開小嘴想喊傅天翼,這會兒卻只得硬生生地把話擠回喉嚨裡,垂下小臉不敢看他。
「姚老爺,您好啊!」楊老闆趕緊趨前打聲招呼。
布莊大老闆姚順升點頭示意,「楊老闆,我還要感謝你常常來幫襯本店啊!不知道今天的客人想買些什麼布料呢?」
「是武京館要辦喜事!尤館主的千金倪姑娘和這位夏公子就要在元宵節的隔天成親,我特地帶他們過來挑喜服。」
「是武京館的尤館主要辦喜事啊!」姚順升一聽,趕忙喚來大掌櫃,「尤館主和我素有交情,記得好好招呼倪姑娘和她的夫婿,知道嗎?」
一旁,傅天翼靜靜地聆聽他們的對話,凝視著倪彩珠。
她察覺到他的視線,卻不敢抬頭!
「彩珠。」夏令康伸出手臂,輕輕擁攬她纖細的肩膀,刻意睇了前方的傅天翼一眼,他舉起左手包握她輕顫的柔荑。「就選你身上這件喜服,好嗎?」
「我……」
她飛快揚首望了夏令康一眼,復又直覺地轉頭凝視眼前始終沉默的傅天翼。
他瞧著她的那種眼神……讓她好心痛!
「不是這樣的,傅天翼……」
她忍受不了他眼眸中乍然顯現的那種冷漠、受騙,又似是苛責的疏離眼神!
不,那一雙眼眸從來不會這樣望她!
突然間覺得想哭,倪彩珠哽了哽,揪握著雙手想朝傅天翼走去。
卻被夏令康給暗中施壓,鉗制在原地!
「我記得武京館的尤館主只有一位女兒。」姚順升又開口閒聊。
「是的,所以這次的婚禮是以入贅的方式來成親。」楊老闆的話匣子顯然也打開了,「我和媒婆張大嬸都認論,以夏公子的人品及條件,入贅是委屈了他,但是武京館也是咱們京城赫赫有名的武館,所以也算是一段天締良緣。」
天締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