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悅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出現在她臉上的是鬱鬱的憂忡。「好,我去找他。」事實上,她也有話要跟他說。
穿過營業中的茶藝館,她來到遮蔽的屏風後頭,看見軒轅正在講電話。
又在講電話!
「記住哦,就照那幾張照片裡的擺設佈置裝潢,我希望屋子裡的每樣東西都跟她在莫斯科的房間一模一樣!嗯,大概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你們一定要幫我趕工哦。那就先這樣了,拜拜!」
掛斷了手機,軒轅轉過身正巧迎上她探問的眸光。
「你又在跟誰說話?」這一次,又是哪個女人呢?
室內設計師啊!「沒什麼,聯絡一些事情罷了。」他的眉睫忍不住得意的揚起來。
啊,說起來自己真是難得的好男人,為了想讓她有個安定的家,所以花光大部分積蓄地在這附近買了一間房子,還特地請維緹亞拍下她老家的擺設,再將照片寄來給他,好讓設計師依照照片裡的擺設裝潢佈置他們的新家。
維緹亞就快來台灣了,屆時讓她們姐妹倆住一起,再加上李彥也沒關係,反正都是一家人。
想到這麼做絕對能讓娜塔莉開心不已,軒轅就覺得好得意。
瞧見他這春風得意的模樣,娜塔莉一臉鬱鬱的放下包包。他這麼高興,是因為又多了幾個女朋友的關係嗎?
咦,這丫頭怎麼啦?臉色這麼臭,是被誰削了一頓?「你還好吧?」
「還好。」
「李彥找到一份正職了,現在在一家廣告公司上班,他對美術設計很有興趣,這份工作正好適合他。」
「哦。」
就這樣?聽見她意興闌珊的回答,軒轅不由一愣。
不應該只有這樣吧?她應該要高高興興的拉著他的手,興奮的問他,是誰幫李彥介紹工作的?然後從來不跟人家邀功的他就能謙虛的說是我啦,接著,謙沖自牧的他還可以順道臭屁一下自己廣闊的人脈跟良好的人緣啊!
她就這樣哦一聲,他要怎麼接下去啊?
「軒轅。」
哦,來了、來了,她準備問他是誰替李彥介紹工作的事了。「什麼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你講啊。」
娜塔莉絞著手,鼓起勇氣。
「軒轅,我決定到日本東京住一年,而且不容更改。」
「你再說一次!」
聽見屏風後頭傳來軒轅不敢置信的怒吼聲,宇文夫妻對望一眼後,關切地走了過來。
就見軒轅俊臉鐵青,雙拳緊握地瞪著娜塔莉。
她則是低垂著螓首,絞著小手,沉默不語。
小倆口肯定吵架了!史琉燦挑眉暗示丈夫,緩緩走上前,「怎麼回事?吼得這麼大聲不怕嚇到客人。」
軒轅劍眉緊贊,「你再把剛才的話跟他們說一遍!」
「你別這麼大聲對娜塔莉說話,學學我老公行不行?他從來不對我大吼大叫。」
「那是因為你不會突然跟宇文說你要離開台灣、住在日本!」
「嘎?!」
所有視線馬上投射到娜塔莉的身上。
「你要去日本嗎?」宇文武治皺眉詢問。
娜塔莉點點頭。
軒轅見狀更氣極了。
「你別這麼生氣好不好?」娜塔莉委屈的瞅著他,「我這幾天一直想跟你說,可是找不到適當的機會。」
他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瞪著她,「這是你要跟我分手的借口嗎?」
她震驚的倒抽一口氣,「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樣想?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
「你說要去日本住一年,這不就是要離開我?!」這隻金絲貓腦袋裝豆渣啊?她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樣不叫離開,難道叫滾開嗎?
「我也不想這樣啊。」
委屈的淚水迅速在她眼眶打轉,嗓音透著哽咽聽來叫人心疼。可是,媽的,疼歸疼,他還是很生氣啊!
「把你非得去日本住一年的理由說出來,或許我願意跟你爽快的分手!」
娜塔莉的淚珠立刻撲簌簌的滾落臉頰。
史琉燦見狀氣得拍打軒轅的肩膀,「你這張賤嘴給我閉起來!」
「哼!」
他重重一哼,又瞥了娜塔莉一眼,憤然的轉開視線。
先哭先贏嗎?他也很想哭啊,同居愛人就要拋棄他,他才委屈得快爆炸了!心頭酸酸,鼻頭酸酸,淚水跟鼻涕幾乎要一起噴出來,只不過眼淚來得比她慢一點而已。
媽的,他到底是哪裡不好?這只可惡的金絲貓居然不願意待在他的身邊,說什麼她一定要去日本東京住一年!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是覺得他性能力不好、不夠持久?坦白講出來大家討論嘛!他可以去報名特訓班,為她苦練久久神功啊!
就算真的很不滿意地,也犯不著遠避他鄉啊!
存心傷人嘛!
「你先別生氣,坐下來聽我說。」娜塔莉淚眼婆娑的仰頭輕扯他的衣袖。
所有人都坐下了,只有他依舊鐵青著俊臉堅持站著。
史琉燦揮了揮手,「娜塔莉你別理他,這只臭狗有痔瘡,坐不久。」
「喂!」
「你們都別吵,安靜聽娜塔莉說。」
娜塔莉對主持大局的宇文武治投以感激一瞥,「前幾天日本的外交官員私下派人到台灣來找我,他們說東京芭蕾舞團的舞蹈顧問因病臨時請辭,希望我能夠過去暫代職務。」
軒轅僵直的身軀動也不動。
見到他這模樣,娜塔莉難過得低垂著頭,「你們也知道我曾受到日本政府的庇護和照顧,我欠他們一份情,所以這一次他們向我開口……」
「你拒絕不了?」史琉燦替她接話。
她咬咬下唇,點著頭說:「他們說只要一年的時間,以顧問的身份在東京芭蕾舞團任職一年,讓他們有充裕的時間尋找適當的接替人選。」仰起頭望向軒轅,她眸中有亟欲安撫他的渴望。「所以軒轅,我不是要離開你,只是要去東京一段時間而已。」
「一段時間?」
他霍地轉身面對她,「一年耶,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五十個小時,你居然說它只是『一段時間』?!」
「是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軒轅,你算錯了。」
他馬上齜牙咧嘴的回道:「宇文,你們要選在這個時候向我挑釁是不是?」
宇文武治馬上搖頭,「你誤會了,我沒有。」
憤怒的視線轉而落在娜塔莉身上。
媽的,她就要離開他身邊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總之我不能接受!」
他僵硬地說完這句話,隨即邁步跨出茶藝館。
娜塔莉的淚水當場像斷線的珍珠落了下來……
*******
很久很久以前,當薛平貴跟妻子王寶釵說「老婆,歹勢,我要離開你」時,王寶釵是什麼樣的表情?
手肘撐在窗欞上、大掌托著下顎的軒轅看著窗外,認真的想著這個問題。
他那一雙無神的眼盯著窗外的天空著,發覺難得晴朗的一月天天空藍藍的,就像娜塔莉的眼睛……哼,轉頭,不看!軟綿綿的白雲就像她美麗豐滿的雙峰……哼,更不看!
那還能看哪裡?
他垂下俊臉,雙手改平放在窗台上,下巴抵靠在交疊的手背。
看起來委屈極了。
當王寶釵聽到丈夫說要離開的那一刻,她究竟是什麼表情?
忍著淚,揪著手,乖順的坐在床邊替薛平貴整理行李,然後站在門口揮著手帕說「你放心的去,別擔心我」,最後再唱「十八相送」或是「我等著你回來」給他聽,當做是彼此的臨別禮。
是這樣嗎?
那麼他是不是也應該去娜塔莉的房間,坐在她的床鋪邊,忍著淚水體貼的幫她打包行囊,接著溫柔的跟她說。「你放心的飛去日本東京吧,我一個人在台灣沒問題的,不會出去找女人碰恰恰,也不會被覬覦我的女人染指,我會乖乖的等你回來。
這樣對吧?
這才是新好男人應該有的作為吧?
可是,他XX的,他為什麼要愛得這麼委屈?!
狗屁不通!
坦白說,是那個王寶釵太沒知識、太沒行情,如果換做是他啊,哇靠,只要薛平貴膽敢講「我要離開」,他肯定拿起掃帚,賞那個死沒良心的王八蛋一頓粗飽,毒打他個三天三夜再來討論離婚休夫的細節!
咦,這麼說來,他現在應該走到娜塔莉的房間,踢開她的房門,抓起棒球棍或是小板凳,狠狠地給她教訓一下,最好把她這隻金絲貓痛扁成黃金豬,再酷酷的丟下一句:「我們完了,分手、分手」?
對、對,軒轅,是男人的話就應該這樣做,馬上就去做。
可是……
他寬闊的肩膀垮了下來,一臉無精打采。
他捨不得啊!
金絲貓就是金絲貓,他捨不得她變成黃金豬啊!
她想離開,他就讓她離開。
無所謂的,他不要緊,真的沒關係!
她欠日本人一份情,他懂。她拒絕不了對方的要求,他瞭解。所以她明天早上搭乘飛往日本的班機時,他會微笑祝福她……嗚嗚,祝福她啦……
黯然的墨色瞳眸不想看藍藍的天空,不想看軟綿的浮雲,只好斂下視線往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