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璇姬皺皺眉,看見母親一臉看戲的興味神情,她才沒那麼笨。
「趕快跟媽媽講啊!」簡梅姝雀躍地催促著,她的日子實在過得太閒了。
被母親怪異的眼神凝視著,甄璇姬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一隻被觀賞的猴子。沒好氣的持起皮包,她霍地站了起來,「沒什麼好說的。」
「明明就有,我看見你和那個男人……」啊,說溜嘴了!
她回過身,瞇起漂亮眼眸,「看見什麼?」
「媽媽看見你和一個男人搭著肩坐進一輛計程車裡。」老二甄裘主動釋疑。
甄璇姬瞪著大妹走下樓梯來到自己面前。「下午我和媽媽去逛街時,看見路邊有一群人在圍觀,走近一看竟然看見你和一個男人肩搭肩的坐進計程車。」
老三甄璦跟在她身後,「大姐,那是你的男朋友吧?」應該是,否則她根本不可能允許男人這麼親密地靠近她。
悄悄揪緊了皮包的提帶,甄璇姬想佯裝出和平常一樣的自己,帥氣地甩頭否認。然而當她下意識地昂起下頜想伸手撩發時,卻又觸及到那一綹被割斷的髮絲……她沉默了,臉龐更加陰鬱。
甄信鄆也好奇了,「璇姬,她們看見的男人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
「騙人,媽媽明明看見你和他相親相愛的搭著肩膀。」
這一刻甄璇姬突然煩躁到極點。「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客廳陷入一片沉默。
「啥米?太過分了,已經有未婚妻了竟然還來招惹你!」
「就是說啊,他到底把我女兒當做什麼?」
「姐,不如我去見見他吧!」甄裘拍拍胸脯自告奮勇,「保證把那個男人『看』衰到少根胳膊、斷條腿。」
脾氣溫順的甄璦也忙著打抱不平,「我今晚也不去打工了,晚上早早睡覺,把那個欺負你的男人『夢衰』,你說這樣好不好,大姐?」
簡梅姝也跟著揮舞拳頭、義憤填膺,「好,那老娘我也來施展一下我最頂級的『雜念』功力,把這個膽敢欺騙我女兒的男人整得七葷八素。」
「對,讓那個臭男人瞧瞧我們甄家帶衰能力的厲害!」
「唉唉,你們不可以這樣。」甄信鄆開始可憐那個男人了,希望他命夠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不可以用自己帶衰的能力殘害同胞。」
瞧見家人同仇敵愾的模樣,甄璇姬突然間覺得好想笑。
曾經,她對於父母生給自己這與生俱來的「霉運」非常痛恨,若不是因為這種詛咒他人的詭異能力,她不會受到所有人的排斥和恐懼,從小到大沒有半個朋友,那滋味有多孤單寂寞,不曾遭遇過的人是不會懂得。
有的,有一個人懂。心底驀地響起的聲音提醒著她。
齊滕那一雙隱藏在銀邊眼鏡之後的眼眸,也同她一樣,正閃爍著寂寞。
該死的!不是已經發誓不許自己再想起他了嗎?「我上去換衣服了,肚子好餓。」她甩著皮包,越過家人往樓梯走去。
「大姐,真的不用我們幫你報仇嗎?」甄裘仰頭問她。
踩在階梯上的甄璇姬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不用了,你們難道忘了我自己也有報仇的能力嗎?」
「對啊,」簡梅姝重重擊掌,「我們都給忘了,姬姬那一張嘴可不是好欺負的呢!好啦,不用擔心了,大家到飯廳準備開飯吧!姬姬,換好衣服就下來啊!」
點點頭,她繼續往樓上走,才進了房,皮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
「喂,我是璇姬。」
辛雅愉悅的嗓音傳來:「是我。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們去DoubeDate。」
一邊脫下裙子換上休閒長褲,她皺眉,「跟誰?」
「跟我新交的男朋友還有他的朋友。」
「明天什麼時候?」
「晚上七點,在環亞的樓上餐廳。」
明晚七點,我在SlavePUB等你……
悄悄捏緊了手機,甄璇姬強迫自己將齊滕的聲音驅逐於心海之外。
「好啊,明晚七點,反正我沒事。」
第四章
環亞飯店的洗手間裡隱約傳來交談的聲音,洗手台前就見辛雅忙碌地又是梳頭又補妝。
「璇姬,你在發什麼愣啊?」辛雅放下粉撲轉頭睨著她,伸手關上她面前的水龍頭。「全台灣已經在缺水了,你還這麼浪費水,不怕竹科的人會恨死你。」
瞪著鏡子怔忡失神的甄璇姬如夢初醒,她頓了頓,側轉螓首凝視她。「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辛雅望著她,垮下肩。「你今晚到底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瞥見她又舉起手腕看表,她好奇地揚起眉睫,「璇姬,你是不是跟別人有約?」
甄璇姬像是被猜中心事似的大聲否認:「我沒有啊!」
她睨了她一眼,拿起粉撲繼續補妝。「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怕你?」
她一愣,不解她為何會突然這樣問。「為什麼?」
很多人都怕她的。對,幾乎是所有人,當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張能夠輕易咒衰別人的嘴,她便再也沒有享受友情的一天,儘管擁有這種「霉力」根本不是她所願。
從小時候的怨憤不平到如今的冷漠以對,她發現以這麼毫不在乎的心態反而比較輕鬆。
不要冀望得到誰的友情或關懷,自己就不會有受到傷害的機會。這道理太簡單了,猴子都想得通,可是真要強迫自己佯裝出百分之百的冷漠卻又太難。
她當然還是會難過。
當所有的女模特兒感情融洽地聚在一起吃著零食、聊著八卦,她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處說不寂寞是騙人的,可除了冷沉著俏臉裝出冷漠與不在意的態度,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因為不想受到別人的同情,所以她乾脆變得驕傲。而這種百轉千折的心態若不是當事人,恐怕很難理解吧?
「璇姬,你是個很容易被誤解的人。」辛雅好整以暇地收拾粉撲、睫毛刷,「所以我不怕你。」
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神好清澈、好單純,剎那間竟讓她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你的高傲跟難以相處都只是因為你想保護自己,或者說是別人,你的心地很善良,怕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會給別人帶來霉運,對不對?因此你就乾脆繃著臉不跟人交談、不讓誰靠近。我就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才不怕你。」
「胡……胡扯什麼!誰聽得懂?」
她飛快轉身迴避辛雅的目光,倉皇地從皮包中掏出口紅補妝,想逃避這個話題與遮掩自己此刻心中的激動,卻發現自己握著口紅的手微微地在顫抖。
辛雅看見了,瞭解的一笑。
甄璇姬有些惱火,蓋上口紅盒蓋扔進皮包裡轉身面對她,「你到底要不要上去?對方已經在樓上等我們了。」
話說完,她腳跟一旋就想往外走。
這時辛雅突然爆出一串銀鈴般的清亮笑聲,不預警地撲到她的背上,整個人掛在她背後。「璇姬,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你?」
甄璇姬霎時竟感到眼一濕、鼻頭一酸。
從來沒有人這麼跟她說過,二十五年的歲月裡,沒有一個人這麼真誠而親暱地對她說過這樣充滿情誼的話。
「你在哭什麼呀,傻瓜。」辛雅從她的頸子邊探出漂亮臉蛋。
「誰哭啊!」她一邊吸著鼻子一邊低吼。
「不就是你嘍。」
「……你下來行不行?背著你很重耶。」
「哈哈,惱羞成怒了。」
「聽你在鬼扯啦!」
辛雅築笑著放開她,「喂,眼淚鼻涕收一收,你該不會感動得愛上我了吧?」她朝她嬌媚地眨眨眼。
「去照照鏡子吧,你憑哪一點要我愛上你?」
「呵呵,這樣才是璇姬嘛,又嗆又辣!」她將她拉回鏡子前,掏出自己的梳妝盒。「補補妝吧,醜女人。」
「哼!」她對她扮了個鬼臉,搖搖頭拒絕她的梳妝盒,翻出自己的蜜粉盒跟唇彩對著鏡子裝點起來。
辛雅就這樣靜靜倚在鏡子旁看她。「唉,璇姬你老實說,你今晚是不是跟別人有約了?」
她描繪唇彩的手停頓了幾秒鐘,「沒有。」
「已經七點四十五分了哦!」
明晚七點,我在SlavePUB等你……
用力地抿抿唇,她檢視鏡中的自己。「你這麼想趕我走是不是?」
「我哪有啊,是你自己整個晚上沒幾分鐘就看一次手錶的。」
「那我不戴表了。」話畢,她當真取下手腕上的夏利豪,當著辛雅的面扔進皮包裡,「沒話說了吧?」
「神經!」辛雅睨了她一眼,隨即雀躍上前挽住她的手肘,「我們快上去吧,不然那兩個男人還以為我們溜了呢!對了,璇姬,你喜不喜歡正哲帶來的朋友?我看他對你還蠻有意思的耶!」
和辛雅說說笑笑的越過飯店大廳走向電梯口,甄璇姬的眼角不期然地瞥見牆上的掛鐘……八點零二分,他還在Slave
PUB嗎?他真的有那個耐心等她嗎?
眨眨眼收回飄遠的思緒,她昂起下頜,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和辛雅的交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