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裡從來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甚至還有傭人根本不知道她也是翟家小姐之一, 所以類似父親生日宴會這種場合,她有沒有參加自然是無關緊要的。可是今年他們居然 寄了一張邀請函來「請她務必要攜伴參加」,這種情況真是可笑復可悲。
竟然是寄邀請函來叫她回去參加父親的生日宴,他們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某位朋 友或是生意上往來的客戶嗎?
不過既然他們寄來了,她不妨回去一下,也好趁機把至今收集到的資料分別交給大 媽她們,讓她們知所警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改變主意,打算就這樣結束此事了。 反正從那天之後,一切似乎都不太正常了,彷彿快車正向出軌的方向前進,她卻無力挽 回,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見招拆招了。
「男朋友,你會陪我去吧?」她睇著慕容華問。
也是從那天起,慕容華總是會用一種困惑又專注的眼神默默凝視著她,彷彿想從她 臉上看出某些疑問的解答似的。
「你要我去嗎?」
「當然,」依依揮揮手中的邀請函。「上面說要攜伴參加的不是嗎?」
「那我就陪你去。」
於是,默不吭聲的,依依從客廳桌底下拿出一份服裝雜誌翻了半天,然後把其中一 幅指給慕容華看,慕容華也不過瞄了一眼就微微一晃身,身上那套合身的衣飾正好與雜 志中那個男性模特兒所穿的一模一樣,他們一直是以這種方法來決定慕容華出外的服飾 的。
反倒是依依本人並沒有特別換上什麼漂亮衣服,反正她也沒有,而且她再怎麼打扮 也不會特別好看出色,倒不如就這樣以芝麻包本色去赴鴻門宴,自己都覺得灑脫。
鴻門宴,是啊,用鼻子想都知道這張邀請卡不懷好意,只不過她從來不願認輸,寧 願戰得頭破血流回家去自己舔傷口,也不想放棄面對生命中任何挑戰,這就是她處世的 基本原則。
鐵閘門後的年輕警衛看看手中的邀請函,再懷疑地打量面前的一男一女。男的應該 沒什麼問題,可是女的就......「你是......六小姐?」
依依歎了口氣。「就算你是新來的所以不認得我,可是你至少認得我老爸,你不覺 得我跟他很像嗎?」
經她這一提醒,警衛才很意外地發現眼前這位矮矮胖胖的女孩子果然和老闆足有八 分相像。同時在他恍然的神情中還帶著一絲詫異,他一直以為翟家的小姐少爺們沒有半 個長相酷似老闆的呢。
「對不起,六小姐,今天客人比較多,我必須謹慎一點。」警衛一邊開門讓她們進 去,一邊忙著道歉。
「沒關係上這是你的職責。」
依依說著和慕容華一起坐回跑車內,直接開到庭院深深裡處的大宅院前。當然,跑 車是慕容華為了這次的宴會臨時弄出來的,雖然他不會開車,但是他能讓跑車「自己跑 」,這樣就夠了。
一眼瞧見翟珊珊和翟麗麗等待多時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迎向前來,依依便明白那張邀 請卡肯定是他們倆的主意,她不覺綻出一臉有趣的笑意,打算看看她們準備了多少酷刑 要讓那位早已是滿身不耐煩的美男子屈服。
滿場的華服美食高貴賓客,當然不會有人注意到她這粒毫不起眼的小芝麻包,她趁 機悄悄地把放在背包裡的牛皮紙袋一一塞給各自的主人,然後就放心大膽地去享受難得 有機會品嚐的精緻美食了。
可過沒多久,她輕鬆愜意的心情就在瞥見債主那一刻立時沉至谷底。不知為何,她 總是無法淡忘初見當日慕容華專注凝視唐珠兒那一幕,即使她早已明白慕容華是有原因 才那麼作的。
之後,當唐珠兒主動過來和她打招呼時,不是有人碰到唐珠兒,使她酒杯裡的紅酒 全給灑至依依胸前渲染成一朵怵目驚心的大紅花,就是唐珠兒不小心拐了腳撞到依依, 害她整個人趴到烤乳豬上頭去搶它嘴裡的紅蘋果。結果是她沒搶到,因為她的嘴沒有它 的大。
她終於體會到唐珠兒對她的怨恨了!
所以當她好不容易在化妝間裡把自已大略收拾好之後,一踏出化妝間便開始東張西 望四處尋找慕容華,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就算是回家吃泡麵也好過在這兒客串小丑提供 餘興節目。
沒想到找了半天,卻發現慕容華被唐珠兒纏上了,呃......或者該說是唐珠兒被慕 容華看住了,以免唐珠兒又主動過來纏著依依「報仇」。然後,就在慕容華察覺依依的 視線而轉頭過來與依依兩人視線交會的那一剎那,依依明白了慕容華的打算,知道他也 想趁這個機會打探出他想知道的事。
或者真是她欠唐珠兒的吧,如往常一般,慕容華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女人,但是她 卻只在意那只蜈蚣精。她遠遠看著他們,看著慕容華俯首聆聽唐珠兒說話,看他體貼地 為她端飲料、切肉片......只不過片刻功夫,她便忍受不了地驀然轉身快步離開。
她知道他這樣做沒錯,他是應該這麼做,但是......真該死!真的被慕容華說中了 ,她是在吃醋沒錯!
她就是討厭看到他對唐珠兒那麼溫柔,就是討厭看到他對唐珠兒獻殷慧;他應該只 看她、只對她好才對啊!
依依終於明白胸口那股鬱悶是怎麼一回事了,然而......這未免太可笑了吧?她怎 麼會去為一個,不,一朵......不,一叢花吃醋?他甚至沒有雌雄分別呢......或者是 雌雄同體?!
哈!管他那麼多,無論如何,那個人根本不是人啊,而她居然那麼白疑的為他吃醋 。
五分鐘後,依依龜縮在小時候的秘密躲藏基地--後山上的大樹洞裡繼續長吁短歎 、自怨自艾不已。
天哪,讓她死了吧!她怎麼會讓自己陷落到如此尷尬的境界呢?她不是很篤定自己 永遠不會墜入愛情陷阱了嗎?
好嘛,好嘛,就算她承認跟他在一起真的是很開心,可那又如何?就算她承認每次 她一見到他就會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那又如何?就算她承認自己愈來愈不敢想像當他 完成任務必須離開時,她要如何適應接下來那些沒有他的寂寞日子,那又如何?
她不禁抱頭呻吟,怎麼她愈想說服自己不可能是這種狀況,卻反而令自己愈加沮喪 呢?若她反過來不再抗拒明擺在面前的事實,情況是不是就會單純的多了呢?
是啦,是啦,她是知道雖然他脾氣不好又自戀,但是與狡詐的凡人一比,他實在是 單純得很;她也知道雖然他的確漂亮得不可思議,但是令她心動的卻是他那些可愛有趣 的幼椎小個性;她更知道雖然有時候他囉嗦得很煩人,但他卻是真的在關心她......夠 了!
感情這種事是最沒道理的了,實在是沒什麼好反駁或解釋或追根究底的,自欺欺人 更是懦弱的作法,絕不是她這種個性的人能夠接受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擺上檯面 攤開來看清楚才是她的個性。
可這又如何?即使她願意正視自己的感覺了又如何?
要是對像是個普通人,即使是個白疑瘋子也無所謂,可他是花神,根本就不是凡人 呀!就算神也會不小心愛上凡人好了,古來那種人神相戀或人狐相戀的傅說也是多得很 不是嗎?
然而就算是同性戀也罷,對方至少也要有個性別吧?
但是這個花神根本沒有性別,他只會隨他高興變男變女變變變,然後狂肆地笑著說 他無論怎麼變都是最美的。
真是個超級大白疑!
算了,她也沒資格說別人,明明知道人家是什麼,偏偏還莫名其妙的為人家捻酸吃 醋,再後知後覺地跟人家辯駁了一番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才是頭號大白疑!
好了,現在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你躲在這裡幹什麼呢?」
有氣無力的,依依懶懶地抬眼瞥向從樹外探進洞裡來的慕容華。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慕容華指指樹洞外的燦爛野生薔薇,依依歎了口氣。
「好像我只能躲到北極去才避得開你吧!」
「你為什麼要躲開我?」
依依默然注視他半晌,而後轉開話題。
「知道了嗎?」
慕容華也沉默了會兒。
「知道了。」
「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嗎?」依依可憐兮兮地問。
慕容華點頭,並把手伸向她。
「來吧,你在這裡窩了這麼久,腳大概麻了吧?」
依依凝視著那只修長細緻的手片刻後,才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是喔,連心都麻了。」她不清不楚地咕噥。
「你說什麼?」
「說北極大概不會像台灣這麼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