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你這兩天不用上班啊?」湘亭好奇地問著。「其實你不用特地放下工作來照顧我,醫院有護士隨時注意我的情況。」
詩卉淡淡一笑,拿起一粒蘋果削皮。「鍾姊這幾天去香港談生意,攝影棚內沒什麼事要忙,我也乘機休息一下。」
她不想讓妹妹知道她已失業的消息,怕她擔心。
「姊,我這次住院的醫藥費一定很貴吧?」湘亭不安地道。「對不起,為了我的病不知害你浪費了多少錢。其實我根本不用住院,只要回家按時吃藥就行了。真的,姊,你去幫我辦出院手續。你瞧,我真的很好。」
為了強調自己所言屬實,湘亭特意由床上坐起。
「你在說什麼傻話,快躺下!」詩卉放下手中的蘋果,把妹妹按回床上躺好,以輕鬆的語調道:「我不是說過根本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嗎?你知道鍾姊對我一向很好,她瞭解你的病情,也願意無息借一筆錢給我。所以,你只管安心地養病,再說這種無聊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為了讓妹妹安心,她只好不斷地扯謊。
「可是……」湘亭還是很不安,打小就出入醫院多次的她當然知道,這次醫藥費肯定又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別可是了。咦,礦泉水沒了?我到走廊的自動販賣機去買兩瓶水回來。」詩卉邊說邊替妹妹拉高被子,觸及她的臉頰時不禁皺眉。「你怎麼了?好像在發燒?」
「沒有啊,我沒事。」湘亭不自在地擠出微笑。其實從一早起來她就覺得很不舒服,但她一直強忍著,不想再增加姊姊的煩惱。
「真的有點發燒。」詩卉摸摸她的額頭,當機立斷。「你等我一下,我去找醫生來。」
一說完,她立刻匆匆走出病房,直奔護理站。
「護士小姐,請問元醫師在嗎?」元醫師是湘亭的主治大夫。
「醫生在開刀房,你有什麼事嗎?!」
「我妹妹……就是七三號病房的病人柯湘亭好像在發燒,可不可以請你們過去看一下?」
「好,我知道了。」護士邊接聽電話邊道。「你先回病房,我待會兒就過去。」
詩卉又匆匆趕回病房,眉頭皺得更緊了。昨天她已經跟元醫師詳談過,他坦言,檢查報告出來後,證實湘亭這陣子的病情的確有惡化的現象,最好的方法就是盡快把她送到美國就醫,那裡有最先進的醫療設施,及對心臟方面學有專精的優秀醫師可以為她操刀。
詩卉把自己多年的積蓄全部清點過了,只可惜這些年來為了醫治湘亭,她並沒有存下多少錢。但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想辦法把湘亭送到美國就醫。
她是她唯一的妹妹,僅存的親人,她絕對不能失去她!!
推開房門後,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驚愕兩秒後,驀地放聲尖叫。「湘亭!湘亭!你怎麼了?」
她出去時還好好的妹妹,此刻居然倒在病床上,臉色慘白、一動也不動。看得出來她是突然覺得很不舒服,想要按床頭的呼叫鈴,卻昏了過去。
詩卉立刻奔出病房大喊。「護士,請你馬上過來!護士」
手術室外,詩卉六神無主地走來走去,雙眼直盯著手術室頂端,那代表手術還在進行中的紅燈。
湘亭被緊急推進去已經超過兩個小時了,這兩個小時對她而言卻比兩個世紀還長!她不斷地對上蒼祈求著--請幫助湘亭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換取她的健康!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游馨馨。
「詩卉!」游馨馨奔過來抓住詩卉的手。「湘亭現在怎麼樣?」
「手術還在進行中,已經兩個小時了。」詩卉低聲回答,她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哭、不能軟弱,但雙眼卻已一片通紅。
游馨馨環住她的肩。「不要擔心,湘亭一定會沒事的。來,你先坐下來休息一下,你的臉色好蒼白,可不要湘亭還沒出手術房,你就先倒下了。」
在馨馨的強迫下,詩卉跟著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去幫你買杯熱咖啡來,好不好?」游馨馨握住她冰涼的手。
詩卉搖頭。「不用了,謝謝你。謝謝你專程趕來陪我,我好怕,真的好怕!我好恨自己的沒用,如果我有錢,早點把湘亭送到美國就醫,也許她的病早就已經好了……」說到最後,她的語調已接近哽咽。
「你不要這樣,」游馨馨拍拍她。「誰都看得出來你對湘亭有多呵護。這些年來你把賺來的錢全用在她的醫藥費上,自己卻省吃儉用,捨不得吃好一點、穿好一點,你已經是個最棒的姊姊了。」
游馨馨打開皮包,把一本存摺交給詩卉,說道,「我當模特兒這幾年也存了一點錢,雖然數目不多,但應該也可以應急。你先拿去用,明天我再向幾個平常比較好的朋友調調看,或是我幫你起一個會湊一湊,應該可以支付去美國的醫藥費。」
「馨馨,不行!」詩卉把存摺又塞回她的皮包裡。「謝謝你,但我不能拿你的錢,我自己有辦法。」
馨馨的心意她真的很感動,但赴美就醫、開刀的費用是一筆大數目,她真的不忍心拖累這個好姊妹。
「你這時還跟我客氣什麼?」游馨馨佯怒。「你還有什麼辦法?再去沒日沒夜地打工兼差嗎?湘亭的病不是一天兩天就治得好的,你再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搞不好你會比她先垮。」
詩卉低頭,沈默不語。她知道馨馨說的並非沒有道理,更何況,以她那種打工方式,做再多年也無法把湘亭送到美國就醫……
深吸一口氣後,她抬起頭來。「你知道左炎軒的電話嗎?請你幫我打給他。」
「詩卉?」游馨馨眼底一片驚訝,但隨時會意過來。「你……你答應了?」
「對!!」詩卉的眼神充滿堅定。「我答應拍廣告,答應跟他簽約。」
她知道此刻自己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拍攝廣告後,她將有大筆的收入,這是湘亭唯一的機會。
她的確相當排斥曝光,也厭惡成為公眾人物,但在這種非常時刻,她必須把湘亭放在第一考量!
湘亭已經被推出手術室,轉到加護病房裡。醫生對她解釋過,他們只能暫時控制病人的病情,使其不再繼續惡化,因此,建議她立刻把病人送到美國求診,越快越好。
隔著玻璃窗,詩卉默默地望著全身插滿管子的湘亭。雖然她是姊姊,但很多時候,她卻覺得湘亭就像母親一樣照顧她。
湘亭有跟媽媽一模一樣的溫柔嗓音,也有一雙好溫暖的手,總是在她工作疲憊或最沮喪的時刻安慰她,給她最大的慰藉和力量。
她不能失去她!
察覺到背後有腳步聲接近,不用回頭她便知道來者是左炎軒,因為他身上有一股很強烈的壓迫氣勢。
轉過身後,詩卉直視他的眼睛,冷冷地開口。「合約呢?我可以馬上簽約,並立刻投入工作。」
左炎軒不語,僅是深深地凝視她。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竟把眾人欣羨的演藝事業視為上斷頭台一般。
他拉著詩卉坐下。「先坐下,我不喜歡跟一個快昏倒的人說話。」
詩卉一坐定,他又塞了一杯熱茶到她手裡,簡潔地命令。「喝下它。」
詩卉沈默地接過熱茶,他的大掌還覆在她拿著紙杯的手,而且不打算鬆開。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立刻甩開他的手。但此刻,她已沒有力氣做任何動作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熱茶的關係,她竟覺得有一股豐沛的熱力,經由他的掌心源源不絕地傳入她冰涼的血脈裡……
那種感覺很溫暖、很舒服,就像一個迷失在雪地的人突然獲救,並緊緊地被擁抱住。
她斂起心神,警告自己不許多想。
茶有些微燙,詩卉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但左炎軒完全沒有催促她,也沒有任何不耐的神情,僅是坐在一旁等待。
把茶喝完後,詩卉再度舊話重提。「合約呢?」
她把紙杯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並一併縮回自己的手。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不可眷戀他所傳遞的溫暖,今後她跟他只會有公事上的合作,絕不會有任何私人關係,更不會再出現肢體接觸。
「我話先說在前頭,」詩卉僵硬地道。「你要安排我拍廣告甚至拍戲,我都沒意見,要跟我簽幾年長約把我簽死,我也可以配合。但我有一個唯一的條件--你必須先支付我一大筆錢。當然,如果你覺得這個條件對你而言太吃虧的話,你有權再做考慮。」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冒險,萬一他真的萌生退意,不跟她簽約而另找他人呢?
但她覺得自己並不能因此刻的困境而佔他人便宜。
左炎軒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瞳眸更加深沈。
瞥了前方的加護病房一眼,他很乾脆地道:「沒問題,明天我會讓秘書送即期支票過來。除此之外,你還有其他條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