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大眼呆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自己實在應該生氣一下,但在他那雙似有魔力的眼神蠱惑下,她卻只覺全身虛軟,別說氣了,就連呼吸都快沒力了!
好吧,那退而求其次,閃開兩步表示一下不滿總可以吧?可惜努力了半天,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腳也不聽主人使喚了。
好半晌後,她張了張嘴隨又合上,片刻後再一次打開。
「可以還給我了嗎?」伸出無力的手,她打算若是再要不回來就放棄算了。眼前這個男人雖然賞心悅目得很,可也實在邪門得緊,尤其那雙眼睛,真的是詭異萬分,彷彿有某種魔力似的,總是能教人身不由己。
又是半晌工夫過去,那個詭異的男人卻只顧自己享受吃豆腐的痛快,根本甩也不甩她。她無奈地咬了咬牙,隨即猛然閉上眼,決定立時轉身,然後——
一塊硬硬的東西突然塞進她懷裡!愕然睜眼低頭一瞧,赫然是她的寶貝照片。「足足」楞了兩杪,應該夠了,她想。於是隨便咕噥一句「謝謝」,下一秒她便已抱著相框猛然轉身,旋即卯足了勁兒往前奔逃,就恨爹娘少生兩條腿給她,呃,翅膀更好!
凝視著婀娜身影迅速從視線中消失,長髮男人才緩緩起身走向……
kitty貓背包!
佟心蕊慌慌張張地衝進停在路邊的破爛小轎車——她匿稱為「小毛驢」的車子裡,隨手將相框扔到後座,並再一次發動引擎。運氣還算不賴,這部早該進廢鐵處理廠的垃圾教人心驚膽戰地喘了幾喘之後,很快就「噗」一聲撞出路面了,她暗唸一聲「阿彌陀佛」,立即換檔、踩油門,加足馬力往前竄逃。
她的膽子不算小,但是那個傢伙委實教人心寒,實在不能怪她逃得這麼難看。
是啦,那男人真的是漂亮得很沒天理沒錯,讓人見了就忍不住要變花疑,但是他那雙奇詭無比的翡翠綠眸卻又更教人寒毛直豎、心裡直打哆嗦。猛一眼看過去倒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只覺得那男人實在美得欠扁,可當他凝眼盯視著她時,那眼光真是妖異得讓人打心眼裡發毛!
不過,管他是邪或妖、是魔或鬼,反正他們也不可能再見面了,再想也是浪費腦細胞而已,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去銀行租個保管箱,好把媽媽的首飾和……
她驀地一楞!
「啊!」而後恐怖地驚叫起來,腳下也同時猛踩下煞車。
在長長一條「唧!」的尖銳煞車聲後,她的腦袋猛往前甩了甩,隨即往後探去,只見相框孤伶伶地躺在後座角落,其它……不見了!
「啊——」又是一聲尖叫,她手忙腳亂地掉轉車頭,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噴出去。
可憐的小毛驢差點解體!
隨著日頭逐漸升高,潮汐也逐漸湧上長髮男人坐著的大石下,那雙冷漠的綠眸卻始終一動不動地眺望著遠方的海平線;若非長髮飄揚如雲,真要讓人誤以為那是尊石雕像了。
直到那個氣喘吁吁的女孩子又衝回他面前,他才拉回目光。依然以那種詭譎的眼神凝注她。
看她上氣接不了下氣地指指擱在他大腿上的背包,再指指自己,猛吸著氣說:「那……那……那也是我的!」
眉不挑、眼不眨,那尊美美的石雕像依然故我。
他一定是啞巴!
佟心蕊不由暗罵,咬著牙根,她盯著背包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搶了就跑似乎不太保險,這人的兩條腿沽像竹竿似的,隨便邁上兩步大概就夠她跑半天了。
她暗歎著抬眼,努力拿出最最誠懇的語氣說:「真的,你可以打開來看看,裡面有我的駕照,上面的照片是……啊!」
她驀然尖叫低頭愣嘴,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胸脯上不知何時竟然抓著一隻修長的大手,還……還……還頗為享受地揉搓著!
幾秒的愕然後,她猛抬頭、瞪眼、伸手、搶包包、轉身、落跑!
毫不猶豫、一氣呵成、動作美妙、乾淨俐落,眨眼間,她已滾至遠遠那頭,只餘下朵朵塵煙。
男人淡然回眼,依然注視著遠方。
是她嗎?
那個冷蟬所指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孩?
小毛驢哀鳴著「噗噗噗」地停在固定的角落裡,佟心蕊抓著相框、背包和一大袋速食鑽出車門,剛抬腳隨意踢上車門,迎而便走來一位「她認識」的胖大嬸。
「阿蕊啊,都處理好了嗎?」
佟心蕊眨了眨眼,隨即在胖大嬸要開口提醒她之前舉手作阻止狀。
「等等,等等,別告訴我,別告訴我!」
胖大嬸無奈地搖搖頭,由著佟心蕊去思索這張臉到底要配上哪個名字哩。
從小看到大,這附近鄰居哪個不知道心蕊的毛病?不但人有點小迷糊,而且記面孔和認人都超級遲鈍。
除了日日生活在一起的佟母之外,其他人通常是在她睡一覺後就忘了對方是誰,最多也只能達到「認識」的地步,亦即需要稍微想一想才能記起來對方是誰,而這還是十幾年的老鄰居才有這種「殊榮」。
至於那些「老同學、老朋友」就屬「熟人」階層,就是非得需要對方提醒一下才記得起來的;常常見面的也只達「挺面熟」進階初級,而那些不常見面的朋友就被列為「似乎見過面」的族群了……以此推論,當然那些很少見的朋友就只能說一聲「抱歉,我們認識嗎」了。
但若要以此判定她為呆瓜白疑之流,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今年才二十一歲的心蕊,瞧她那副火爆的迷人身材,加上迷糊遲鈍的個性,多數初識的人都會臆測她該是位腦袋空空的傻大姐,絕不會想到她居然已拿到T大的心理學博士學位,並以「超心理學之誘導與啟發」的博士論文得到美國超心理學學會的讚賞,進而延聘為研究人員,並即將上任。
然而,雖然從十六歲起追求者便如過江之鯽,可無論追求者是基於她聰慧的腦袋或出色的外表,也都因為她一心專注於課業和長年臥床的母親身上而從未朝這方面去想過,以至於那些電話、花束、巧克力、情書等等,全都等於丟入無底坑,連聲撲通的迴響都沒有。
但最最令人沮喪的,是無論如何埋頭苦追她,結果一見面卻是:對不起,我們見過面嗎?
這種冰水多潑幾次,就算銅皮鐵骨也要流鼻水,何況大部分男人的耐心都不算多,這個吃不到,換個容易吞的就是了,何必搞得自己傷風感冒又肺炎呢?
於是,在碰了幾次灰之後,那些追求者自我解嘲地摸摸鼻子就不再出現了,甚至於一些朋友們也不太喜歡來找她。試問有誰喜歡一見面就得先來個自我介紹,才能得到對方一聲:哦——原來是你喔!
難道在她的記憶中,所有有幸參與她往事的人都是無面人嗎?
總而言之,跟她作朋友太累了、追她也太累了,現代人講究的是效率,誰有那麼多時間與耐性和她研究人際關係歷史?所以,追求她的人所剩無幾,好友也沒兩三個,結果就只有這些看著她長大的老鄰居們能以疼惜的心來關懷她了。
「啊!有了!」佟心蕊突然猛彈一下手指。「周媽媽,對吧?」
瞧著她那副得意勁兒,周媽媽真是有點啼笑皆非。
「是啦,是周媽媽沒錯。」周媽媽歎道。「真不簡單,這次好像比上次用的時間更少了哩!」
佟心蕊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下。「周媽媽,別這樣嘛,你知道我就是記不住人的臉嘛,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每個人的眼耳口鼻好像都長得差不多,也沒什麼特徵好分辨。就好像周媽媽你走在大馬路上,我就不信你對每個經過的路人都記得住他們的長相。」
間言,周媽媽不由猛翻個白眼。
「阿蕊啊,我從小看你到大,至少三天兩頭就碰一次面,就是呆子也認得了,你還好意思跟我這麼說!」
「對啊,對啊!」佟心蕊還理直氣壯地說。「所以我記得周媽媽的樣子了嘛,不管到哪兒碰上,我都記得耶!」
周媽媽更是連翻白眼。
「是喔,是喔,記得我的樣子,就是記不起來我是誰。」
佟心蕊吐了吐舌頭,忙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會一見面就記起來了啦。」她說著往自己家後門走去,順口問道:「周媽媽,你剛剛問我什麼?」
周媽媽幫她提來裝滿速食食品的袋子,讓她騰出手來拿鑰匙開門。
「你媽媽的事都處理好了?」
「都好了。」
佟心蕊偕同周媽媽經過晾衣的後院,再開門進入三十多坪大小的屋內,客廳和餐廳、廚房是未隔間的開放空間;左邊則有兩個房間,中間隔著浴室,另一個房間在右邊後方;最前面還有一個窄小的私人花圃空間,連著寬敞的中庭。
將所有的東西往陳舊的沙發上一扔,佟心蕊便攤在另一張單人小沙發上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