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臾微微愣住,但還是回答他的問題,「買紗布和優碘。」原來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她收拾著微微黯然的心情。
溫桓的神經似乎繃斷,幾近歇斯底里地低吼,「你不回家躲起來睡覺永遠別出門,還成天在外遊蕩,像什麼話!」他的態度與其說是指責,不如說是抱怨,更像是惱羞成怒。
「呃?」
許子臾眨眨眼,心想,這人若不是醉了,就是腦筋有問題,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她後退一步,打算回頭拔腿就跑。
「你到底想怎樣?」
話脫口後,溫桓就後悔了。他自覺從來沒有這般失控過,自己竟然對一個女孩咆哮,他頓時產生歉疚感,殘存的理智令他想揍自己一拳。
可是當他望著她細緻的臉龐、充滿困惑的黑瞳,以及在旁人看來無異,在他眼裡卻異常吸引人的曲線,他的心臟就卜通卜通一陣亂跳,跳得他腦充血,四肢無力。
「我只是想知道該怎麼賠償你……」許子臾悄悄地又往後退,感覺身後有人,她停住腳步,回頭一看,竟是林雋與小柳。
她心裡一驚。他們為什麼要擋住她的退路?好可怕,他們果然是壞人。
店裡其他顧客一時也嚇呆了,懷疑是不是遇上搶劫,但仔細看又不大像,所以又紛紛發揮愛看熱鬧的天性,繼續駐足觀賞。
林雋和小柳更是屏息以待,不知溫桓會如何回答。
溫桓的眼睛充滿血絲,他囁嚅著沒發出聲音,但嘴巴一張一合地,確實是說了些什麼。
「溫先生,我……我聽不見……」
許子臾看見溫桓原本健康黝黑的臉色開始漲成豬肝紫,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她,像只流口水的惡狼死盯著羔羊……
這裡人這麼多,他不會動粗吧?她不敢確定。
「以身相許!」溫桓憋足氣,終於大聲吼出口。
溫桓的聲音雖然低沉,但現場所有的人皆被震得幾乎耳鳴。
「呃?」他真的是精神病患,一定是殺人魔!
許子臾再也顧不得其他,一個勁地往林雋和小柳身旁鑽,奔出門口就頭也不回的往前跑,甚至不記得要騎上她的腳踏車。
「你別跑!」
溫桓推開猶愣在當場的林雋和小柳,大步往外追。他好不容易終於願意認命了,豈能讓她跑掉?林雋和小柳無言地相視一眼,忽然有種他們竟和溫桓是朋友的悲哀。
旁邊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國中生對他的同學說:「他這樣把得到馬子,我頭就剁下來送給他,嘖!真是遜斃了。」大有溫桓該來拜他為師之意。
所有人都默默同意國中生的話。
珠騁駘
許子臾不小心往前撲倒跌了一跤。但她沒時間慌張喊痛,立刻爬起來順著騎樓沒命的跑,跑了兩步,她撞到一旁停放的腳踏車,又滑了一跤,她再度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繼續跑。
她跑得很努力,可是在溫桓眼中,她的動作簡直比球賽轉播時的慢動作重播畫面還遲緩,他三步並作兩步,不一會兒就已到她身後,揪住她的衣領。
「別跑了。」溫桓低頭看著她流滿鮮血的小腿,再回頭看看一路滴到他腳邊的血滴,「你的傷口已經裂開了。」
許子臾被揪住衣領,像只被捉到的小雞。
看見她這副可憐的模樣,溫桓好氣又好笑,情緒反而鎮定下來。他試著以溫和的口氣向她解釋,「我剛才是一時慌張才胡說八道,其實我的意思是說,我想要追求你。」他恢復他直來直往的作風。
瘋子!
這是最先閃過許子臾腦海的字眼,她偏頭望了溫桓一眼,表情滿是不安,但她力持鎮定地說:「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手?」
「啊,抱歉。」溫桓收回大掌,視線停留在她小腿的傷處,「你又該接受治療了。」溫桓真的對她感到抱歉,他想,或許自己才是她的災星。
許子臾後退兩步,和溫桓保持距離,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
她覺得溫桓看來似乎帶著善意,可是他渾身酒氣又長得像壞人,讓她很難對他放下戒心。
或許是一天的疲憊讓她的眼睛下有著淡淡的暗影,加上不安的情緒,使她整個人有種遇風即倒的纖弱感,勾起他的保護欲。
溫桓望著她垂著頭的模樣,差點看呆了。
「我……送你去醫院?」他問得有些小心,怕被她拒絕。
相較於未確定自己該如何做之前的惶惑,他現在已篤定許多,畢竟有了頭緒,就有了行動的方向。
許子臾有些頭暈目眩,腳下跟著微晃了一下,她伸手一抓,握住了一隻早已等待著她的堅實手臂。她知道,自己累了一天,又受傷失血,若她全然沒有任何不適的狀況才奇怪。
「嗯,麻煩你。」她似乎已別無選擇。
她想,依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跑不動也逃不掉,他若真是壞人,她又能如何?
她喃喃地說了一句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向溫桓尋求保證的話,「希望你不是壞人……」
豁騁韶
一行人驅車前往已休診的柳氏婦產科醫院,小柳再度替許子臾縫合傷口後,在溫桓擠眉弄眼的明顯「暗示」下,便請許子臾在病歷表上填寫個人資料。
藥劑師已下班,小柳只好自行替許子臾填裝藥布及藥劑,好讓她帶回去。溫桓死纏爛打地跟在小柳身後,就是為了想偷瞄一眼許子臾病歷上的聯絡資料。
「基於醫護人員的職業道德,不行。」小柳斬釘截鐵地拒絕。
「看一眼就好?」憑著過目不忘的本事,溫桓有信心能在五秒內將許子臾的個人資料刻在腦子裡。
「想撤銷我的醫師執照、踐踏我的醫師道德?休想!」小柳堅持他不容任何人改變的原則。
「我甚至連她的姓名都還不知道,就當賣我個面子吧。」溫桓性格剛硬,但偏就是遇上能讓他變得軟弱的許子臾。
「你那張爛臉,撕下來都不能當壁紙,我要來做啥?」小柳強忍住笑,故作一臉正經。他此時不整溫桓更待何時?「不知道名字不會自己去問?」
「我怕她不肯告訴我……」溫桓說得委屈。
「哈!」看到溫桓卑微的表情,小柳心頭暗叫一聲爽!
溫桓立刻將好聲好氣收拾得一乾二淨,恢復猙獰本色,「軟的不行,那我就……」他緩緩地逼近小柳。
小柳先聲奪人輕咳了一聲,稍稍提高音量往門診室喊:「許小姐。」接著便快步走向門診室。許小姐?原來她姓許……
溫桓瞪了小柳的後腦勺一眼,決定暫時原諒他剛才的惡行。
他很快的跟過去。
「裡面有更換的藥和紗布。」小柳將一大包藥袋遞給許子臾,囑咐道:「千萬記得別再扯裂傷口,你已經比先前的六針又再多縫六針了。」
其實女孩子受傷就怕留下難看的疤,下縫針時謹慎仔細,傷口癒合後疤痕才較不明顯。多數女孩都怕那種針線在血肉上穿刺的畫面,還好許子臾在治療的過程中吭都不吭一聲,他不必分心安撫她。
「謝謝柳醫師。」許子臾將藥袋收進她斜背的布背包裡,抬頭對小柳揚起一抹感激的微笑。
好可愛!溫桓微微瞇起眼看著她,陶醉在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情境中。
許子臾又伸手進背包裡探索,然後摸出一個小錢包。她看向小柳,「柳醫師,診療費用是多少?」
她有點尷尬,有點不知所措,故意忽略溫桓投注在身上的溫熱視線。他說要追求她的那句話,她沒忘……
「不用了。」小柳笑得和藹,心裡卻想,所有醫療費用加上他的加班費,他會連本外帶十成利向溫桓索討回來。
「啊,這怎麼行……』嘴裡客套著,許子臾倒是將小錢包收回背包裡。她真高興,自己遇上的都是好人。
「小柳,你今晚沒喝酒,那就麻煩你送子臾回家。」林雋投給溫桓一抹帶著勝利的微笑。
子臾?林雋這死小子已經把她的名字套出來了,還叫得那麼親熱!溫桓肚子裡一陣咒罵。
不過,他總算知道了許子臾的姓名。
「當然。」小柳發揮良好的紳士風範,彎著手臂等待許子臾搭上,體貼地說:「先到便利商店載你的腳踏車,再送你回家?」
「柳醫師,你真是好人!」許子臾原本還發愁,不知該怎麼回去,沒想到柳醫師竟提出這麼體貼的幫助。
「小柳,你不是說你明天一早排了好幾台刀,今天不能太晚上床休息嗎?」溫桓的意思是,若是小柳不早點休息,他很樂意以鐵拳提供幫助。
林雋不知死活地潑他冷水,「今晚只有小柳沒喝酒,所以只有他能安全的送子臾回家。」他和小柳交換一個狡猾的眼神。
他們對於溫桓這份難得的感情事件,既想整他又想幫他;對他的失常看不過去,但也可憐他,決定推他一把。
溫桓冷靜地見招拆招,「有一種交通工具非常便利,那就是計、程、車!」在他復仇的清單上,林雋的大名下又被添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