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桓的叔叔是她的父親,林雋的阿姨是她的母親,他們三人既是親戚,也是一起長大的玩伴,長大後因所學、專長都相符,便共同組成一間公司讓他們發揮所長。
因為中午已經收過堂哥、表哥送的香檳玫瑰了,所以她說只要幫她跑一趟租書店還書,就算幫了她大忙,也算是送她的生日禮物,因為她答應過租書店老闆一定要將熱門新書在今天歸還。
溫桓想起傍晚還在辦公室時的景況——
「租書?租來還去的多麻煩,買下來不就得了?」
林雋已將外套搭在肩上,公事包也已提在手上。難得今日公事較少可以準時下班,他晚上的節目已計劃妥當。
「浪費!」曉陽已有勤儉持家的心理準備,不過也只是心理準備而已。
「老溫,你去?我去?」林雋問歸問,卻沒有接過曉陽手上漫畫的打算。
「你有事?」溫桓也不想攬下這種麻煩瑣事。
「和小柳約了吃飯。你也來吧!」林雋沒忘記溫桓中午時失常的表現,他實在好奇得要命,所以早早便敲定了和小柳的飯約,想一問究竟。
「小柳?」溫桓微抿了抿嘴,他暫時不想和小柳碰面,因為那會使他想起那個怪女孩……
該死!
他心中暗罵一聲,發現她的臉就像在眼前那樣清晰。「不了,我今天想早點回去。」
「桓哥,那就拜託你羅。」曉陽笑嘻嘻地將漫畫書遞給溫桓,「書背貼紙上印有店址,謝啦。」
林雋嘴角一勾,浮出淡淡的詭笑,他將外套及公事包拿在一隻手上,另一手搭著曉陽的肩,往辦公室外走,嘴裡輕快地說:「曉陽啊,表哥跟你說喔,你堂哥今天中午的時候……」
「林雋!」溫桓打住他的話,除了耳垂稍稍泛紅之外,神情也有幾分不自在。
分明有古怪!
溫桓的表現加重了林雋的猜疑。他佯裝不解地回頭瞥了溫桓一眼,將他紅了耳朵的樣子看進眼裡,「有何貴幹?」
「少對曉陽胡說八道。」
溫桓的態度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OK,不胡說八道。」林雋笑得邪門,又補上一句,「我據實以告。」他搭著曉陽的肩快步走進已開啟的電梯門。
曉陽笑得溫婉,耳朵豎得老高,等著聽他的下文。
林雋的聲音越來越遠,「曉陽,你堂哥春心好像就要蕩漾了……」
「砰!」
溫桓一掌拍在座車方向盤上,思緒自辦公室那一幕拉回現下;他懊惱地低咒,生恐自己的心事就要被林雋說中了。
他舉掌抹臉,用力得像要擠歪自己的鼻樑,視線卻又忍不住望著不遠處租書店的玻璃門。
傍晚天色將暗未暗,由於車窗和玻璃門的阻礙,那個行動不便又遲緩的女孩身影看起來有些模糊,但仍可看出她已走到櫃檯後,將他放在櫃檯上的書輸入電腦作歸還處理。
之後她抬起頭來望向店門外,略略偏著頭,唇邊掛著的,是一種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的目光沒有焦點,整個人看來有種朦朧的美,讓溫桓的心跳漏了一拍。
逃吧!
還來得及,那女孩似乎並不固定在這裡工作,也就是說,他仍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慣常出沒的地點,他只要立刻駕車離開,不去招惹她,沒有管道得知她的資料,明日以後,她就會自他記憶中飄散無蹤。
溫桓扭動插在啟動開關上的車鑰匙,油門一踩,離開現場。
鎊抬霖
「還好,腳踏車還在!」
結束打工後許子臾搭乘公車返家,特意在離家的前兩站下車,然後緩緩地步行到白天發生意外的花店前,對於自己破舊的腳踏車還在原地感到欣喜不已。
她先是看看腳踏車歪斜的車頭,以及垂掛在地的車鏈,然後抬頭張望附近是否有腳踏車行,確認目標後,她從布背包裡摸出水瓶和止痛藥。
「那個人好奇怪,」許子臾含了一口水,將藥丸丟進嘴裡順水嚥下,「為什麼看到我,就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呢?」溫桓的行徑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許子臾推著腳踏車前進幾步,測試自己對疼痛的耐受程度,繼續喃喃自語,「害怕的人應該是我吧?」她認為自己是欠人債務的人,而溫桓又一臉兇惡,若是高頭大馬的他發起狠來向她逼債,膽戰心驚的應該是她才對。
回頭望了一眼還在營業的花店,她遺憾地歎了口氣,「時間還早,不能偷……呃,撿花。」
花店騎樓角落有幾束狀態不佳的花堆在一邊,若是她上前向老闆詢問,老闆一定說隨便賣就好,可是她並不想花錢買啊,她是想等花店打烊,才偷偷拿走老闆棄置的花回家……
「啊,對了,中午忘了把溫先生掉在地上的花統統撿起來,那些玫瑰枝長蕾大,一定很貴,哎呀!真是可惜。」許子臾懊惱極了。
突然,她停下推動腳踏車的腳步,低頭在布背包裡一陣摸索,拿出一條沾滿乾涸血跡的男用手帕,「手帕也忘了還他……」溫桓的面貌在她腦子裡浮現,她發覺自己其實挺欣賞他那種長相的。
她扁嘴想,他應該是不會想要了,嘻,賺到一條質料頗佳的手帕。
她好笑地又想,還好他們不是生長在古時候,不然哪,又是救命之恩,又是遺留巾帕的,豈由得她不以身相許?
夜風涼爽,許子臾沿著街邊緩步行進,老舊的腳踏車無處不嘎啦嘎啦地作響,走到街與街的交界,腳踏車行清楚的招牌顯示它已在不遠處。
她體內的止痛藥開始發揮它的效果,讓不再疼痛的她心情益發愉悅起來。
她決定了。
修好腳踏車後,騎上車拐幾條街,就能看見葳妮和伊雯工作的啤酒PUB,偶爾探探她們的班,或許請她們偷渡點小菜讓她填填肚子,打發一餐好抵銷修腳踏車的費用也不錯。
翁翁耪
「砰」的一聲,好像炸彈爆炸一樣。
溫桓先將杯墊壓住杯口,然後往桌上一撞,趁TequilaBomb氣泡上升時一飲而盡。
這是男人本色。
回到住處後,他坐坐站站、走走停停,怎麼也定不下心來,適巧林雋與小柳來電,再度吆喝他到一間啤酒PUB聊聊,他思索片刻,覺得也好,所以此時的他已身處喧嚷的環境中。
他環顧左右,認為這類人聲嘈雜的公眾場所,不該是那個呆女孩會出現的地點,所以他感到安全。
啤酒PUB似乎天天有人慶生,鄰桌一夥人大聲唱歌,大口喝酒,可是溫桓的心反而得到寧靜。
林雋左手夾著煙,右手執杯,眼睛盯著熱褲短得露出半圓臀部的女服務生,嘴裡朝溫桓問道:「喂,老溫,瞎眼的人都看得出你對那個小妹妹有點意思,你發什麼神經,龜毛得像有人逼你吃帶狂牛症病菌的牛小排似的。」
「你是有點反常。」小柳拿著一瓣翠綠豆莢,將毛豆咬進嘴裡嚼著,視線與林雋的落在同一個焦點上。他不善飲酒,通常也不飲酒,所以總是在酒聚後負責將其他人安全送回家門。
溫桓不願回應,任他們的話在心底發酵。
「八百年前就不是童子雞了,還裝清純?你那個蠢樣子讓人看了就覺得好笑,哈哈哈!」林雋挾著酒意笑得張狂。
小柳默默嚼著毛豆,心裡開始讀秒,料想林雋英挺的鼻子恐怕就要流血。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三十秒!
不對勁!
小柳透過鏡片,眼睛瞪得老大地看向溫桓。
老溫臉……臉紅了?
「咳咳……」小柳嚇得喉嚨裡的毛豆嗆進他的氣管,咳得他拍胸頓足。不過,被食物嗆到的驚慌遠遠不及他眼睛所看到的。
「老溫你別嚇我!」林雋也瞧見溫桓的不對勁,吃驚的張大嘴,原本叼在嘴上的煙往下掉,「啊,我的亞曼尼!」他的當季新款休閒褲瞬時多了個焦印。
溫桓歎了口氣,更是把林雋和小柳嚇壞了。
「都已是經探測到火星存在大氣層的年代,老溫你……你……」林雋嚇得不輕,一句話結巴半天還說不齊全,「你……還來……一見鍾情……這一套?」
溫桓搶過他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個小妹妹頂多算是清秀可愛,她也……也不是長得多貌如天仙,前也不特別凸,後也不特別翹……」小柳斟酌著字眼,「暫且撇開外貌不談,老溫,你甚至也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吧?」
桌面上已無任何含酒精成分的飲料,溫桓只好開始啃起毛豆,依舊不發一語。
小柳和林雋相視一眼,臉上俱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因為他的表現證明了他們所言非虛。
「你有什麼打算?」已被嚇掉大半酒意的林雋乾脆直問。
「沒有打算。」溫桓終於開口。
「什麼意思?說清楚點吧。」小柳的好奇心也被挑得老高。
溫桓掃了兩人一眼,頓了頓才回答,「就是沒有任何打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