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妮妮趁午休時間去買了鳥飼料,回到出版社樓下,看到施君儀站在警衛室前,鼓著臉頰不知在生什麼氣。
她走過去,"施小姐,你要找席予希嗎?"
施君儀轉身看見她,立刻皺起眉,"你怎麼也在這裡?"
賀妮妮好脾氣的說:"我跟席予希是同事。你要找他嗎?我可以帶你上樓。"
警衛趕緊說:"資小姐,席先生交代不要讓這位小姐上去的。"
"這樣啊。"賀妮妮有些為難,"呃……施小姐對不起,我幫不上忙。"說完點頭致意後就要上樓了。
施君儀追到電梯口,"你有空嗎?我能不能跟你談一談?"
她們素不相識,除了都認識席予希之外完全沒有交集。她該拒絕的,可是嘴還是不受控制地說:"好啊。"
將手中的鳥飼料寄放在警衛呈,賀妮妮帶著她走到鄰近的公園。
"你跟予希是什麼關係?"施君儀抬起手,"別說你們只是同事,沒有同事在辦公室裡相處一整天之後,晚上還要一起用餐的。"
賀妮妮老實地說:"我們是同一組的搭檔,算好哥兒們。"她也想問他們是什麼關係,真的只是"前女友的妹妹"?但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這句"哥兒們"讓施君儀鬆了口氣,"希是我姐姐的前任男友,因為我姐姐跟他的好友結婚了,所以他受了不小的打擊,因此你看到他對我的態度,其實只是遷怒罷了。"這是她的想法。
"你姐姐的前男友?"她可從來不會想跟大姐、二姐的前男友有瓜葛。
施君儀看出她的疑問,"我跟我姐姐是雙胞胎姐妹,其實是我先喜歡希的,只是後來讓給也喜歡他的姐姐。這是天意!我姐姐結婚後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希給追回來!"
原來還有這麼複雜的關係。賀妮妮對她的想法頗不以為然,"感情不是能夠替代的,即使你跟你姐姐長得一模一樣。"
"不!希欠我一個交代,他該對我負責的!當初是因為姐姐的關係,我才願意退出,現在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了。"欠她一個交代!?賀妮妮腦子裡一片嗡嗡作響,"他……對你做了什麼?"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深深迷戀上他在操場上打籃球的身影,真的好帥好帥!"施君儀雙手合十,陷入回憶裡,"結果一個不注意,他傳給隊友的球居然準準的擊中我的頭!我當場被打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
想到那個滑稽的畫面,賀妮妮忍不住笑了出聲,一直到發現施君儀朝她瞪來的目光,才極力忍住笑意,說:"對不起,請繼續。"
"就這樣啦!他送我到校護那裡。"施君儀堅定的說:"雖然校護說沒有大礙,但他的球擊中我是事實,再說操場上那麼多人,球卻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我,這不是天注定是什麼?所以他這輩子都該對我負起責任的。"
賀妮妮逐漸能理解席予希稱施君儀為"麻煩人物"的意思了。
"呃……跟你聊天相當愉快,但我的上班時間快要到了,對不起,請恕我必須先離開--"
"慢著。"施君儀喊住想開溜的她。"你要幫我。"
"幫?"賀妮妮搖頭,悄悄後退,"我沒辦法幫你的。"
施君儀幾個大步就站在她面前了,"你當然可以。希一定把你當好朋友看待,不然我幾乎沒看過他輕鬆的跟人相處的樣子,即使是跟我姐談戀愛時,也總是淡淡的,彷彿什麼都不重要似的,要不是這樣我姐也不會喜歡上他的好友了。"她拉著賀妮妮的手,"但跟你在一起時的他卻不是這樣,你一定可以說服希跟我一起回澳洲的!"
回澳洲?"不!"一聽到要他回澳洲,賀妮妮直覺就是搖頭,"予希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認為該干涉他的決定。"施君儀咄咄逼人地說:"你要霸住希,不讓他跟我回澳洲,對不對?你知不知道他在澳洲的攝影事業原本可以發展得很好的,現在卻放棄一切,屈居在小小的台灣!"
"我不?--"知道他在澳洲的事。賀妮妮根本來不及說,就被施君儀一陣搶白:
"如果你把他當好朋友、如果你是話了他好,那就該勸他回去,別放棄即將到來的榮耀!"
"我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他很會拍照,什麼事業、什麼榮耀的,他都沒有提過!
"哦?那希也沒把你當真正的朋友嘛!"施君儀沒發現這句話讓賀妮妮的臉一陣蒼白,自顧自的說:"好啦,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應該答應幫我了吧!"
見賀妮妮有些猶豫,她瞇起眼,"你該不會也喜歡上希了吧!"
"不!"賀妮妮否認得很快。"讓我想一想,好嗎?"
將她的話視為同意,施君儀滿意地點頭,"謝謝你,那我先回飯店去羅。"
施君儀走後,賀妮妮在公園裡踱著,心頭悶悶的、沉沉的,像卡著顆又酸又澀的果子。
他們相處得很愉快,這陣子的天天見面更讓她習慣了他的存在,施君儀沒有出現之前,她甚至沒想過有一天會跟他分開。生命中的朋友來來去去,就算是最好最好的摯友也有分開的時候,只是她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快!
賀妮妮壓住悶得發疼的胸口,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只是施君儀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席予希不是能讓人控制的人。
以他們的交情,就算他有意離職,也不會不先跟她說的!他們是好朋友呀!
只是,心裡仍悄悄罩上陰影!施君儀叫他"希",而自己叫的是"席予希",親疏之間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了。
即使是好友,依然碰觸不到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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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怪怪的。"席予希對走在前面的賀妮妮說。
下午,他們幫別的部門跑"朱銘美術館",整個採訪過程中,她一直很正經。
太正經了,除了"幫忙拍一下這個角度"及"這樣很好,謝謝你。"之外,就沒有對他說過其他的話。她從來不曾這麼公事公辦過。
賀妮妮拉開車門,"是嗎?可能有些累了吧!"
直到坐進車裡,他們的視線依然沒有交集。
席予希細細回想,"你從中午出去買鳥飼料後就怪怪的,發生什麼事了?"單純的她什麼心事都藏不住,他突然想到:
"是碰到施君儀了嗎?她跟你說了些什麼?"
賀妮妮也沒否認,"她說你在澳洲的攝影事業發展得很好,希望我能幫忙勸你回去。"
他冷哼一聲,"她以話能干涉我的想法?"攝影並不只局限在澳洲才能拍出感人的照片,當初他願意回台灣、進公司也是這個原因。父親年紀大了,他遲早要接下這份責任,而這些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起的。
賀妮妮心裡泛出一絲酸,有個衝動想問:施君儀不能干涉你的想法?那我呢?
但她終究沒說出口,害怕放大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也怕難以承受事實。
靜默了許久,她問:"聽說你是攝影界異軍突起的新銳,既然如此,為什麼願意到出版社工作?"
回答我吧!我不希望所有關於你的事情都是由別人嘴裡聽到的!
席予希卻無意解釋,她太單純,假使讓她知道他是未來的社長,可能全出版社也都會知道了。而他暫時仍不想接下社長的位子,因此只輕描淡寫的說:
"不同的經歷有助於拓展視野,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
他的話裡沒有遠景,雖然他沒有說清楚,但她就是感覺得到他沒有一直做下去的打算。她很難過,不再是搭檔之後,連朋友都很難做得成了吧!
更難過他對朋友的定義跟自己大大不同,如果是她,連該幫鳥兒買哪種飼料這種小事都會跟他討論的,才不會像他什麼事都擱在心裡!
她不再說話,轉頭看著車外的景物,眼睛酸酸熱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她硬是忍著。
是的,她受傷了。一直以來挖心掏肺,拿他當最好最好的知己看待,沒想到對他的瞭解卻少得可憐!
車子繼續行駛,小小的車內空間,兩顆心卻隔得好遠好遠。
鈴--手機鈴響,立刻接人免持聽筒。
"我有事找你。"是席紹綸打來的。
"我正要回家。"回答一樣簡潔。
席紹綸抽搐著嘴角,暗罵:臭小子!"我知道你剛從朱銘美術館離開,現在應該還在陽金公路上,離別墅不遠。"
"我車上有朋友。"
她知道自己很傻,但他理所當然的說著她是他的朋友時,就讓她的心又活了過來,打散了沉鬱,連僵硬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席予希挑眉笑她,"做什麼傻笑?"
你還在跟你爸通電話耶!她瞪他一眼,唇畔的笑弧卻柔化了眸裡的佯怒,倒添了幾分情意。
她的思緒一絲一縷都牽動著他的注意力,知道莫名的低潮已經過去,他草草結束跟父親的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