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妮妮皺著眉,"你要不要先跟主編她們說比較好?"她現在想先找他算賬。
"你也知道她最怕訓練新手了,我已經說過好多次,但她就是不願意放人!拜託啦!你跟執行社長的交情好,他一定會答應的!"程家琪小聲在她耳朵旁說:
"聽說社長有意縮編總社,把重心移往大陸。不管執行社長將來在台灣還是大陸上班,我老公應該都會繼續待在台灣,所以我更不想留在可能會被派往大陸工作的美食採訪部門了,拜託你一定要幫這個忙啦!"
他究竟還瞞了她多少事?賀妮妮很難過,從頭到尾他一直都在瞞她,越來越為自己感到不值,枉費她掏心挖肺的對待,傻傻的付出真情,結果他甚至沒拿她當朋友看待,還處處防著她!
程家琪沒看出她的臉色相當難看,只擔心自己的前途,雙掌合十地說:
"拜託,幫我跟執行社長說說啦!"
拗不過她頻頻請托,賀妮妮歎了口氣,"我不保證一定能幫得上忙,不過我會跟他說的。"
"謝謝!"程家琪對著她的背影開心道謝。
賀妮妮搭電梯上了位於頂樓的會議室,憤怒的情緒稍微緩和了,心裡的難過卻始終盤旋不去。
一直以來他總是帶著點距離,有時對她好溫柔,有時卻顯得好陌生,就算是朋友,也不該單方面的決定友情的距離跟界線,更何況他給她的感覺不只是朋友而已!
他吻過她呀!難道這不代表某種宣示?還是……她太傻,傻到分不清那個吻是應酬還是喜歡!?
電梯門一打開,所有的主管也都剛好結束會議要搭電梯下樓,她怯怯地走出電梯站在旁邊,任憑一道道探究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
直到電梯關上,她才抬頭望向他。
"你怎麼來了?"他剛打完美好的一仗,就算有人對他的能力存疑,在剛剛的會議進行中也都已消弭於無形。
結果很明顯,他有能力立刻接下決策者的位子,而他們必須相信,且服從。
在此刻,他在乎的不是其他員工的想法,而是她的想法。
"鳥兒不見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也找了一個晚上,但就是找不到。"
他眼睛底下的淡黑是一夜未眠的痕跡,但她不想心軟。"鳥兒對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嗎?而且它沒有自己找過食物,沒有真正在外頭飛翔過,說不定連要躲野貓都不知道,你居然讓它飛走了!"
面對她的指責,他只能耙耙頭髮,"我不是故意的。昨天一回到家我就急著打電話給我爸的家庭醫師,沒注意到大門沒關好,等我掛上電話鳥兒就不見了。"
鳥兒的失蹤是事實,再怪他也於事無補,賀妮妮問:"伯父--"她改口,"社長生病了嗎?"所以他才臨時決定接任執行社長?她忍不住替他找理由。
她的口氣帶著譴責,但父親的病情沒有其他人知道,席予希猶豫著要不要跟她說。
他的考慮讓賀妮妮再度火上心頭,"算了,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不過是個小小采編,"說完,轉頭就要走。
"慢著!"席予希拉住她,"別這樣,我不是故意什麼都不跟你說的。"
賀妮妮瞪著他,眼裡閃著怒火,"你信不過我?還是我不自量力的妄抬身份,以為跟你的交情不一樣,其實只是我自作多情!"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哽咽。
"別!"將她攬入懷裡,"別這麼說,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我很抱歉讓你覺得受委屈了。"
他從來沒有抱過她。她的委屈很多很多,心頭的火仍燒著,賀妮妮僵著身體,手垂落在身側不願意回應。
他們就這麼僵持著,她拒絕聽進他輕聲的道歉。
"唉!"他輕歎,撫著她的發說:"我爸生病了,不加以控制的話,有可能發展成肝癌。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我沒有想過他會生病……"父親始終都是精神抖擻的呀!
賀妮妮靜靜的聽,手默默的環住他的腰。再大的委屈都沒有他的難過來得重要,此時她只想好好安慰他、分擔他的壓力。
"我原想再過一陣子才接下執行社長的職務,但知道我爸的病情後,不能再任性的讓他繼續勞累了。我不是有意瞞你的,能原諒我嗎?"
就算原先無意接任執行社長,但他是社長兒子總是既定的事實,為什麼不告訴她呢?賀妮妮還是有些薄怨的。然而,在他如此難過的時候,她還是先收起自己的情緒,關心的問:
"那伯父還好嗎?你呢,壓力大不大?"
她的體貼讓席予希很感動,他輕吻著她的額,"我爸只要別太勞累,持續注意應該沒有大問題;至於我,逍遙了這麼久,也該擔下屬於我的責任了。"
賀妮妮點頭。她想問鳥兒怎麼辦,話到了嘴邊,看到他疲憊的神情還是硬生生吞下。等一下她自己去找看看好了,希望鳥兒沒飛太遠。
席予希看了一下手錶,"我五分鐘後要跟廠商開會,有個連鎖便利商店想做一套簡便的旅遊指南,這是社裡年度重要的企劃之一。"
賀妮妮也聽過這個企劃案,聽說這個案子關係著出版社是不是能穩坐旅遊雜誌龍頭的重要指標,對頭的出版社也虎視眈眈地想爭取。
"那你去忙吧!別耽誤了!我先回去羅。"她按下電梯才突然想到,"家琪想請調到會計室,可以嗎?"
席予希微微皺起眉頭,"剛才開會時,我給主管們下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嚴禁關說,所有事都得照規矩辦理。"
賀妮妮有些窘,"可是家琪剛結婚,老是出差也不好。"
"她一開始應徵這份工作就知道會常出差,不是嗎?"
他公事公辦的態度讓她有些下不了台,礙於答應程家琪了,還是好聲好氣的說:
"聽說你們有意裁減總社人事,將來可能大部分的人都會調到大陸去。如果可以,希望能讓家琪跟她老公一起留在台灣,好嗎?"
"你讓我很為難。"最該支持他的人,卻第一個違逆他的規定。
他說得好像她是他的包袱!賀妮妮很受傷,恰好這時電梯來了,她低著頭說:
"我先回去了。再見!"也沒看他的反應就閃入電梯裡,讓迅速關起的門藏住她的失落。
不知道怎麼面對程家琪期盼的眼神,賀妮妮直接搭到一樓,慢慢走在往他家的路上。今天發生了好多好多事,首先是已經培養出感情的白文鳥不見了,授著發現他居然是小老闆,未來出版社的社長!
之前知道他曾經得過許多攝影獎項時還調適得過來,想說得獎是以前的事,而現在他是她的同事、搭檔、最好的朋友……沒想到他跟她不是平起平坐的同事,而是高高在上的老闆!
好大的玩笑哪!假使早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她還會放心大膽的喜歡他嗎?
賀妮妮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其實是自己笨,早該想到他能從學生時代就開始玩攝影,家境應該很不錯的,更別說他全身名牌,哪裡是區區采編的薪水供得起的?
可是,愛了就是愛了,難道能說收回就收回?
他雖然瞞了她很多事,但那是因為他本來就寡言,只是沒說,不是故意隱瞞的。況且,他嘴裡不說,可其實對她很好的!所以,他應該也有些喜歡自己吧!
也許目前他還沒有很喜歡很喜歡她,可只要她很努力很努力,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受到感動的!就算那一天一直沒來也沒關係,只要每天都能跟他在一起,她就很滿足了。
他這麼忙,別再拿找鳥兒的事來煩他了,自己去找吧!想通了的賀妮妮踩著輕快的腳步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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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遊蹤這套書開始發行了,賀妮妮自掏腰包買了一套,專程搭車到新埔。
自從上回席予希以遠景拍淙家板條的攤子照片讓她交差後,賀妮妮一直有些不安,畢竟沒經過老闆娘的同意,所以美食套書發行後特地送來淙家,讓老闆娘知道他們不是惡劣的訛騙者。
賀妮妮抱著書怯生生地在店前喊:"老闆娘!"
"啊!是你!"老闆娘相當熱情的招呼著,"我一直在等你們來耶,要不要吃板條?我請客!"
賀妮妮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趁老闆娘心情正好,她忙翻開介紹淙家板條那頁:
"這是我們上次採訪做出來的書,請您看看。"
老闆娘很開心,"哎喲!你們怎麼這麼客氣!上次採訪完沒幾天,席先生就寄來草稿了,還說如果我沒意見的話就要照印。你們寫得那麼好,照片又照得那麼漂亮,我當然沒意見呀!你瞧你瞧,我還把它護貝貼在牆上呢!"
順著老闆娘的手勢看過去,牆上貼的是美編排好的草樣搞,席予希比她還細心,在付印之前就徵詢過老闆娘的同意了。他雖然什麼都不說,卻總是把事情都打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