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撐直,將槍管指著湯雯稜,「受死吧!怪只怪你不但不幫我,還姘上了易霽浪那個傢伙!」
「慢著!」千鈞一髮之際,易霽浪大喝一聲。
雷嘉慶震驚地轉身,迅速退後幾步,將槍口輪流指著他們兩個。
「你居然來了?這樣也好,就讓你們當對同命鴛鴦吧!」
湯雯稜情急之下大喊:「住手!你以為你殺了我們就逃得掉嗎?易霽浪不會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你看清楚,樹林裡有許多的人,你只有一把槍,來得及殺光他們全部嗎?」為了阻止他射殺易霽浪,她顧不了那許多了。
雷嘉慶仔細一看,樹林裡的確佈滿了人,還有幾道金屬反射光——他們也有槍!
他恨恨的說:「反正我衝著這條命不要,至少還有一個人得陪我!」
「我來!」
「我!」
他們兩個同時出聲。
「哈哈哈!」雷嘉慶狂笑,「真有默契啊!你們連死都搶著先去!」
他衡量了一下彼此的位置,他們站的角度太開,他相信只要—扣扳機,立刻就會被埋伏在樹林裡的人射成蜂窩,絕對來不及
發出第二槍。
「說吧!誰要死?我就成全誰。」
「我!」湯雯稜立即回答,「你一開始鎖定的對象就是我,不是嗎?」
「不!」易霽浪深深的看著她,「冤有頭,債有主,你忘了是誰害得你傾家蕩產嗎?」
湯雯稜拚命搖頭,他眼裡的深情像在……訣別!
她急得哭喊著:「不!你不能殺他!」
易霽浪命在旦夕令她的恐懼遠勝於剛才,她在自己面臨危機時可以冷靜,換成是他,她就慌得不知所措。
不能再拖了!易霽浪發現雷嘉慶已經紅了眼,他向他走近一步。
「站住!」雷嘉慶毫不遲疑的拿槍指著他,「再靠近我就開槍了!」
易霽浪不為所動的繼續前進。
砰!
所有人的心都停了半拍。
一顆子彈從他大腿旁邊掠過,劃破了西裝褲,留下一道血痕!
疼痛只讓易霽浪頓了一秒的時間,他堅定的繼續前進。
湯雯稜捂著嘴,巨大的驚駭讓她幾乎昏厥,她牢牢的望著易霽浪,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眼……
在槍聲響起的瞬間,易霸鵬從樹林裡走出來,周圍陸續出現約二十個人,除了易霸鵬和小其、小胖之外,其他人手裡都拿著槍,槍口一致朝著雷嘉慶,卻因為易霽浪還在他的槍下而沒有動手。
突如其來的陣仗讓雷嘉慶有了片刻失神,一不小心易霽浪已經走到他面前。猛然驚覺的他,慌亂的再度扣下扳機……
砰!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發生,易霽浪動作迅速的側過身子,左手一記手刀把雷嘉慶的搶劈到地上,右手則利落的掏出手槍頂著他的頭。
饒是他動作飛快,因為距離太近,左手臂還是閃躲不及,讓子彈擦出一道傷口!
雷嘉慶被制伏住了。
湯雯稜顫顫然的走到他面前,傷痛欲絕的看著他手腳上的傷。
狂亂的心痛讓她瀕臨瘋狂!
想都不想地,湯雯稜毫不遲疑的撿起雷嘉慶的槍,冷冷的說:
「你、居、然、敢、傷、害、他!」
然後,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之下,沒有遲疑地連發兩槍!
手臂一槍、大腿一槍,與易霽浪身上的位置一摸一樣。
雷嘉慶震驚地瞪大眼睛看著一臉寒肅的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開槍!事實上,早在腳上中彈的同時,他就嚇到失禁了……
沒再多看雷嘉慶一眼,丟下槍,湯雯稜眼裡只有易霽浪。
「你沒事吧?」
她粗緊的聲音裡有濃濃的心疼。
易霽浪用完好的手臂攬住恍若隔世的愛人,「沒事,只是擦傷而已。」謝天謝地!幸好她沒事。
其他人蜂擁而至,捉下雷嘉慶。
易霽浪不在意自己的傷,柔聲安慰臉色慘白,卻強裝鎮定的她,「我沒事,真的!」
湯雯稜瞪大眼睛看著別人幫他處理傷口,直到確定子彈確實從旁邊掠過,只留下不要緊的擦燙傷之後,無力承受更多的她,釋然地昏迷在易霽浪的懷抱裡。
易霸鵬拍拍他的肩頭,「兒子,看來我這個媳婦比你還狠!要不要勸她接下我的幫派?」冷靜果決、不手軟!確實有黑道大姐的風範。
最重要的是——她愛兒子,很愛很愛!
「謝謝!」易霽浪跟父親道了聲謝,他知道剛剛如果不是父親的人危險地替他爭取重要的幾秒鐘,他毫無生存的把握。
父愛,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終於感受到了。
◆ ◆ ◆
啊……
一陣慘烈的尖叫聲迴盪在漆黑的夜裡。
「雯稜,沒事沒事,我在這裡!你做惡夢了!」易霽浪溫柔安慰著呆坐在床上的湯雯稜。
無焦距的眼睛顯示她還沒有完全清醒,而蒼白臉上的驚懼依然教人心疼。
易霽浪擁著她,輕聲的說:「都過去了。不怕!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得了我們。」
他溫柔低沉的話語安撫了慌怕的湯雯稜,她眨眨眼睛望著周圍。
這裡是霽浪的家……霽浪!
湯雯稜連忙審視他身上的傷,「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易霽浪鄭重的搖頭,「你瞧,我這不是包紮好了嗎?別擔心,只是一些皮肉傷罷了。」怕她不信,還揮揮手臂、動動腳,證明行動無虞。
她仔細的觀察,直到確實相信他沒有大礙,才終於鬆了口氣。然後,昏迷前的意識突然閃進腦海——
湯雯稜瞪大雙眼,抓著他的手,「雷嘉慶呢?我殺了他,對不對?」
易霽浪皺眉,「那個敗類,死有餘辜!」今天發生的事已經夠她受的了,所以他壓下怒罵雷嘉慶的衝動。
湯雯稜空洞的眼裡沒有焦距,嘴裡呆傻的重複:「我真的殺了他了?」接著抱頭喊著:「天哪!我居然殺人了!為什麼不能冷靜下來?為什麼要以暴制暴?為什麼要動用私刑?」
「雯稜!你這又是何必呢!」易霽浪輕歎。
湯雯稜抬起滿是自責的臉,「我是律師啊!竟然知法犯法!」她想了一下,堅定的說:「我要自首。」
錯誤已經造成了,她不能容許為惡的人逍遙法外,即使是她自己!
易霽浪箍住她的肩,「你瘋了!那種敗類死不足惜,你居然還要去自首?」
湯雯稜做個深呼吸,失落的冷靜已經回復,「我必須去自首。犯法就應該接受法律制裁,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瞭解我的堅持。」
根深柢固的道德觀念,以及長久以來的正義感,不容許她徇私,就算對象是自己!
「沒有人可以置身於法條之外,包括我自己。」靜下心來想想,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必要傷害雷嘉慶,會開槍純然是報復心態。
她不後悔開槍,但卻必須接受判決。正義是她一貫的信仰,的不能接受有人踐踏法律。
易霽浪簡直快被她的頑固氣瘋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自首?你打算毀掉自己的前途,還是巴不得入獄?」
他搖晃著她的肩,「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雷嘉慶不過是中了兩槍,沒有生命危險,如果你堅持,我甚至可以大發慈悲的讓人醫治他,不然……以他所做的一切,丟到海裡餵魚都太便宜他了!」
「雷嘉慶沒死?」湯雯稜高興的抓著他問:「他真的沒死?我沒殺人?」
「嗯。」易霽浪沒好氣的點頭。他就料到她一醒來,就會問起那個敗類!
「救救他!好歹是人命一條啊!」明白他有仇報仇的原則,湯雯稜求著。
「即使他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不是由我們論定的,就算是犯人也有人權!」她就是不喜歡他這種蠻橫的黑道作風。
易霽浪也被激出火氣,「你忘了雷嘉慶是怎樣挾持你的嗎?你忘了他想要置我們兩個於死地嗎?」迂腐!氣死他了!
「不管怎麼說,動私刑就是不對!台灣是法治的國家,任何事情都該尋求法律途徑解決。」
易霽浪不耐的翻翻白眼,「用法律解決?」他嗤笑,「遇到雷嘉慶那種亡命之徒,你跟他談法律?他要是會怕又何必鋌而走險?」
「那是因為你逼人太甚!」想也不想地,傷人的話就這麼出口了。
易霽浪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你居然說我逼人太甚?這件案子從頭至尾我都是被害者!怎麼?難道你的法律只保護弱者?」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湯雯稜知道自己話說的太過,「我不該怪你,只是……只是我真的怪自己衝動!」聲音裡滿是沮喪。
唉!易霽浪將她摟進懷裡,「我不是要跟你生氣,但是你實在不需要這麼自責。像雷嘉慶這種妄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只射他兩槍已經夠便宜他了。我真的看不出來,我們為什麼還要為了這種敗類起爭執。」
這就是他們之間格格不入的觀念,也是她最擔心的一點!
與其說她自責開槍傷人,倒不如說她震驚於自己手段的狠絕!才會在見到易霽浪受傷之後,決然的開槍,即使場面已經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