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安城一處巷子內的四合院裡,一群年輕的姑娘正有說有笑的做著針線活兒。
「滿兒,聽說你娘昨兒個又跟你爹吵架了,而且還鬧到大街上,是不是?」
被喚為滿兒的姑娘不由得歎了口氣。 「可不是嗎?還不都是我爹太愛賭了,我娘勸他也不聽,最後才會鬧到大街上去。」
「賭這種東西可真是要人命呢!你可得多勸勸你爹,可別把整個家都給賭垮了,到時豈不後悔莫及。」
另一名姑娘昭兒跟著道:「是呀!就拿雨婕她爹來說好了,要不是她爹成天流連賭坊,她娘又怎麼會死呢?」
「好了,你們就別說了,省得讓雨婕聽到,她又要難過。」
三人立刻噤聲不語,謹慎的看向角落旁一名顯然早已神遊太虛的美麗女子。
「雨捷、雨婕,你在想什麼呀!想得這麼入神?」
緩緩回過神後,盛雨婕轉過頭,脫俗的臉蛋上閃著一抹幽凝的哀愁。「沒什麼。」
眾人對看一眼,立刻明白了。
「怎麼,你爹該不會又去賭坊了吧!可真是糟糕呀!你做針線活兒賺來的錢全給他拿到賭坊裡去揮霍,你爹太過分了。」
「是呀!他也不想想這是你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就這樣讓他拿去糟蹋,要不然就是去買酒,然後喝得酩酊大醉。」
「雨婕呀——」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你們別替我擔心,我回去會好好勸我爹的。」
滿兒不以為然的看著她。「如果你爹真聽得下你的勸告,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這種爹你不如不要算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他是我爹呀!」
「他真的是你爹嗎?」
「我——」
慈兒也道:「是呀!雨婕,他根本不是你爹,至少他不是你親爹呀!當年要不是因為你還小,你娘又怎麼會帶著你改嫁呢?」
「唉,有這種爹我還寧願沒有呢!他成天除了賭博、喝酒外還會什麼?還有啦!手氣不好就只會打你出氣,我看你乾脆讓他自生自滅算了。」
盛雨婕無奈的歎了口氣。 「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爹呀!」
「有這樣的爹嗎?」
「昭兒——」
「別再管他了,如果他真拿你當他女兒看待的話,就不會成天淨是窩在賭坊裡,然後賭輸了就伸手向你要錢,那可是你的血汗錢耶!」
盛雨婕不禁感傷的握住她的手,卻在此時不小心露出她白皙手臂上的兩道青腫傷痕。
在看到她的手臂後,慈兒驚呼了聲:「你爹又打你了?」
滿兒見狀,立刻掀開她兩手的衣袖,入目所及淨是一道又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
「那個該死的混帳!居然把你打成這樣,他除了會打你還會做什麼?你別回去了,就到我家來住好了。」
盛雨婕拉下衣袖,幽幽地道:「不行,我得回去。」
「你——」
她笑了笑,那抹笑卻夾帶著落寞與無助。「雖然他不是我親爹,可終究是我繼父呀!我怎麼能不管他呢?」
昭兒憤怒地道:「你把他當爹,可他根本不把你當女兒看呀!你這又是何苦呢?別回去了,說不定他哪天要是賭輸了錢,會把你給賣了也不一定。」
「這怎麼可能?」
滿兒趕緊道:「昭兒說得有道理,他那個人什麼心狠手辣的事也做得出來,就這樣定了吧!你到我家來住。」
「不行呀!」
「為什麼不行?」
盛雨婕笑了笑,感動的看著滿兒。「你對我的好我統統知道,可你爹娘不也是處得不好嗎?你要我怎麼能到你家去住?」
滿兒嘀咕了聲:「他們吵他們的,我們另別理他們就好啦,而且他們吵吵很快就和好了,才不會像你那個可怕的爹般對人拳打腳踢呢!」
「滿兒——」
「好了,你別說了,反正你再怎麼說,也不會改變我對他的看法。」
見她一臉鬱鬱寡歡,慈兒趕緊再道:「雨婕,我看你就聽滿兒的話吧!你還是先搬出來,否則難保你那個爹不會做出什麼對你不利的事情來呀!」
盛雨婕苦笑了聲,「你們把我爹想得太可怕了,他不會的。」
「不會!?他已經把你打成這樣了。」
「那是因為——」
滿兒不悅的看著她。 「你怎麼又替他說起話來了?他根本不把你看在眼裡,你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做的。」
盛雨婕收起針線,跟著站起身來。「你們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答應你們,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絕不會再讓自己受傷,好不好?」
見她站起來,滿兒也跟著站起來。「那你是不肯跟我回去住了?」
她搖搖頭。「很抱歉,我不能這麼做。」
滿兒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好再勉強你,不過你可得答應我,要是出了什麼事,一定要讓我們知道。」
慈兒與昭兒兩人也點點頭。
「是呀!我們是那麼好的姊妹,發生了什麼事可別瞞著我們,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會替你想辦法的。」
盛雨婕感動得哽咽了。「你們放心,我會的。」
昭兒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你是要回去做飯吧!那麼別耽擱了,趕快回去,免得回去看不到你,你爹又拿你出氣。」
盛雨婕緊張地道:「是呀!不能再跟你們聊了,我得快點回去,還有,這個針線活兒我明天會做好拿過來,可以嗎?」
「可以可以,趕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
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身影,三人不禁對看一眼,無奈的歎口氣。
她這一回去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真令人擔心呀!
回到家後,盛雨婕將針線擱在桌上,轉身往房裡走去。
「爹、爹……」
確定他還沒回來後,她趕緊到灶房裡生火準備煮飯,猛地,一根棍子在此時朝她的背狠狠的落了下來,疼得她哀叫一聲。
她驚懼的轉過身,只見洪五郎拿著根棍子氣沖沖的瞪視著她。
「爹——」
洪五郎不由分說的提起棍子又給了她一記。「你這個死丫頭!你跑到哪裡去玩了,你存心餓死你老爹嗎?你知不知道我在家裡等了你好久。」
盛雨婕委屈的揉著肩膀,心裡明白他一定又賭輸了。
「爹,女兒是到隔壁街的武大娘家做針線活兒去了,女兒沒到哪兒去玩呀!」
「你還敢頂嘴!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爹——」
盛雨婕的話才剛到嘴邊,洪五郎已舉起棍子狠狠的往她瘦弱的身上打去,她痛呼了聲,淚流滿面的閃躲著。
「爹,您別打、別打了……」
見她這麼說,他馬上停下手,手跟著朝她伸去。
「想我不打你,可以,拿過來。」
撫著疼痛不堪的身子,盛雨婕吸吸鼻子抬起頭來,心裡明白他要的是什麼。
「爹,家裡已經沒多少錢了,女兒求您別再去賭了好嗎?人家說十賭九輸,開賭坊的人為的就是要騙您的錢呀!」
洪五郎一聽,臉色倏變。「我還沒去賭你就觸我霉頭,你趕快把錢給我拿出來,否則我今天就活活把你打死。」
「爹——」
「你拿不拿?」
她怯生生的掏出懷裡僅存的幾錠銀子,洪五郎趕緊搶了過來,臉色也跟著遽變。
「怎麼只有這些?你做針線活兒賺來的錢呢?好哇!你這個死丫頭,居然敢藏起來,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才怪!」
棍子狠狠的落在她的背上,盛雨婕驚喘了聲,痛苦的擋住他的手。
「爹,我身上所有的錢都已經給您了,沒有了呀!做針線活兒賺來的錢昨天也全部給您了,不是嗎?」
「唷!你這句話好像是在說我用錢太凶了,是不是?」
「女兒不敢——」
洪五郎一腳踹開她,怒道:「我養你這個拖油瓶有什麼用?除了會吃什麼都不會做,你怎麼不跟你娘一起去死!」
盛雨婕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您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洪五郎越看她越有氣。「難道不是嗎?我只要見了你就討厭。廢話少說,你到底要不要把錢拿出來?」
她哽咽著搖搖頭。「女兒的錢已經全部給您了、沒有了。」
「死丫頭,賺這麼一點錢夠我賭一把嗎?你錢不拿出來是嗎?好,我今天就把你打死,讓你和你娘作伴去。」
「爹,不要——」
「你還敢反抗?我打死你!」
無情的棍棒不斷的朝她軟弱無骨的身子落下,盛雨婕痛苦的呼叫著,拚命想要閃躲,但洪五郎卻絲毫沒有罷手的打算。
「打死你這個拖油瓶、打死你這個賠錢貨!」
盛雨婕連聲慘叫,瘋狂的往桌角下閃躲著,可還是躲不過那直往她身上落下的棍子,最後洪五郎打累了、沒力氣了,終於罷手,滿身大汗的丟開手裡的棍子。
「老子趕著到賭坊去玩兩把,今天我就放你一馬,你最好給我小心一點,如果不多賺些錢回來,我就把你打死。」
衝著她狠狠的瞪一眼後,他拿著幾錠銀子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在他走後,盛雨婕再也承受不住,痛苦的淚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