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緣
渺渺雲煙中,兩位白髮白鬚老者正閒坐綠樹下,優閒話人世,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他們的確與世無爭,因這兩位慈眉善目之老者乃世外仙人。
天地運行有其規則,人世變幻有冥冥之中的安排,仙人什麼也不做,只是以超然閒適的態度俯看紅塵,偶爾閒聊幾句,從其中得到樂趣罷了。
「我說啊,世間男女最難看破的不就是個…『情』字嗎?」身形較高的仙人道。
他對面那位較矮的仙人拈胡微笑,「此話甚是有理,人世間的情愛真是無理可循哪!」
「怎麼?最近又有什麼新鮮事了嗎?」身形較高的仙人感興趣地問,他這仙友常有些特別有趣的故事好說。
「的確是有,你相信乞丐也能有好姻緣嗎?」
「乞丐?」
矮仙人點頭,「嗯,還是女乞丐。」
「這可有意思了,乞丐身份低傲、又髒又臭,哪個男人會喜歡啊?」
「偏就是有,而且這四個故事可都有趣了。」
「四個?你是說有四個女乞丐都有好姻緣?」一個已教人詫異,何況有四個。
矮仙人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說她們全是乞丐也不盡然……」
他這話可教另一位仙人有些糊塗了。「此話怎講?」
「這個嘛,有的是生來就是乞丐,有的是自願扮作乞丐……」
「什麼意思?怎有女子願意扮作乞丐?」
「別急,且聽我緩緩道來……」
楔子
人聲鼎沸、熱鬧喧騰的人潮中,一名身著華服的美麗少婦懷抱著襁褓中的嬰孩,讓三、五名婢女簇擁著進入香火鼎盛的廟宇內。
接過奶娘遞過來的香枝後,少婦開始虔誠地跪在神像面前祈禱:
「觀音娘娘,信女尚玉璉一個月前幸得—女,取名為成惜月,今日為小女惜月滿月的日子,玉璉特命人備齊了鮮花素果、三牲五味,到此聊表一點心意,還望觀音娘娘能保佑這個孩於快快樂樂的長大、一生平安順遂,玉璉必年年請人修建佛堂、行善佈施。」
虔誠祈禱一番後,一旁的奶娘挽扶起尚玉璉,然後接過香枝插在香爐上。
「夫人,我們該回王府了。」她笑著點點頭,抱著懷裡的嬰孩正打算步出廟門,一名身著袈裟的老和尚在此刻迎了上來。
「原來是王爺夫人,老衲來遲、有失遠迎,還望夫人見諒。」
尚玉璉盈盈一笑,望著一臉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師父別見外了,實因今日為小女月兒的滿月之日,所以玉璉準備了一些蔬果供奉觀音娘娘,感謝它讓我得此一女。」
老和尚聞言,看了一眼她懷裡玲瓏剔透的嬰孩。「那可真是恭喜夫人了,瞧這娃兒唇紅齒白、滿面紅光,將來必有奇緣。」
「師父的意思是……」
老和尚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伸手撫了撫小娃兒的頭,撥弄間,他訝異地看著女娃額間出現的一枚月牙形胎記。
「這個是?」
尚玉璉趕緊道:「凡王爺皇族血親所出之女娃,在額間皆有此一胎記,乃是家族遺傳。」
老和尚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倒也代表了這娃兒的高貴血統。」
「師父忒謙了。」
老和尚注視看正在酣睡的嬰孩良久,突然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尚玉璉點了點頭,將懷裡的嬰孩抱給一旁的奶娘。
「幫我照顧一下月兒,我和師父說說話,去去就來。」
奶娘立刻接過尚玉璉手中的嬰孩,謹慎地抱在懷裡。
尚玉璉前腳不過剛走,一名盤著頭髮的婦人立刻以飛快的速度奪走了奶娘懷裡的嬰兒,奶娘猛地一愣,立刻嚇得尖叫出聲;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孩子讓人給搶走了呀!」
一聽見奶娘的叫喊,剛步入寺內禪房的尚玉璉立刻轉身飛快地奔出來,在瞧見奶娘空蕩蕩的雙手時,她突地一陣暈眩,驚恐地衝向奶娘。
「你說月兒怎麼了?」
見自己弄丟了嬰孩,奶娘是內疚自責的不得了。
「夫人,您不過隨老和尚剛離開,一個婦人就突然衝過來搶走了我懷裡的孩子,一溜煙的逃跑了。」
尚玉璉胸口一緊,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厥了過去。
「夫人,夫人……」
第一章
十五年後 杭州
簡陋散亂的床榻上,一名顯然已病入膏肓的婦人正痛苦咳嗽著,床榻邊,一名長得玲瓏剔透的美麗女孩則害怕的握緊婦人的手。
「娘,您別死、別死呀!」
幽幽地看了女兒一眼,許虹玫早已是滿心感傷,「……情兒呀……娘恐怕是……捱不住,娘死後……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呀……」
「不!」手緊抱著漸顯不支的許虹玫,莫悄兒早已哭腫了一雙眼睛。「娘,您不能離開情兒呀。您會好好的活下去的,您會的、您會的。」
許虹玫跟著流下了不捨的淚。「我的情兒呀……娘好捨……不得你呀……」
莫情兒聞言哭倒在床邊。「娘……」
許虹玫猛地胸門一窒嘔出一口血,嚇得莫情兒的淚掉得更凶。
「不用了……」許虹玫吃力地喚住莫情兒,艱困的瞄氣。「別白費力氣……娘知道自己不行了,娘有一件事非告訴你不可……」
莫情兒已是心痛得不能自己。「娘,您別說話,保護元氣呀。情兒去請大夫,您放心,您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許虹玫搖搖頭,勉強拉著莫情兒的手。「乖,靜靜的待……在這,聽娘說……這是關於……你的身世。」
早已慌亂無助的莫情兒哪有心思聽她說什麼。「情兒不要聽,情兒只要娘好起來呀。」
「……情兒,這件事……你的身世……你一定得聽……」
莫情兒猛地抬起頭,雖是聽明白許虹玫說的話,卻也大大的愣住了。「您說什麼?」
一抹愧疚襲上許虹玫早已布淌血絲的眸子裡。「其實你不是……娘的親生……女兒……」
許虹玫的話恍如一記晴天霹靂,狠狠地擊在莫情兒的胸口上。
「娘,您說什麼?」
許虹玫顫抖的用手撫著莫情兒光潔的臉頰,成串的淚滾出她的眼眶。「娘對不起你……真實你是娘偷……抱來的……」
莫情兒猛地一震,接著無法置信地搖搖頭。「娘,您是騙情兒的吧。情兒是您的女兒,怎麼可能是您偷抱來的呢?」
「是真的……娘當年嫁給……你爹整整七年……無法生育……於是一時鬼迷了心竊,在廟裡把你給搶著……偷抱下回來……」
莫情兒聽下傻眼。「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娘對不起你……」許虹玫愧疚地伸手撥開覆在莫情兒額上的瀏海,露出額間那枚澄澈透明的月牙兒胎記。「這個胎記是你……打小起就有的……娘猜這或許……可以解出你的……身世之謎……」
莫情兒聽完跌坐在地,怎麼也不願相信。「情兒不相信、情兒不相信。」
更多的淚滾出許虹玫的眼眶。「孩子……是娘對不起你……娘死後……記得到北京去……揭開你的……身世,找出你的……親生父母……」
「不……」莫情兒心痛地俯在床邊痛哭著。
許虹玫哽咽了一下,又嘔出更多的血,但仍繼續強撐。「你身上不是……戴了一條……和你額上一模一樣的月牙項鏈嗎……當年將你抱回來後……娘就躲到杭州來……娘還記得當時有好多穿著華麗的人圍繞著你……你的親生父母該是北……京城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
「不要,情兒不要呀。」
許虹玫緊緊握住莫情兒的手,艱困地道。」答應娘……娘死後你一……定要離開……杭州到北京……去找出你的……親生父母……好嗎……」
眼見許虹玫的氣息越來越弱,莫情兒更是嚇得直哭。「娘,別再說話了,撐著點,情兒這就——」
「答應娘。」許虹玫阻斷她的話。「你會到北……京去……」
「娘——」
「答應……娘……」
為了想讓她安心,莫情兒於是應允了。「情兒答應您,娘放心,情兒一定會到北京去的,情兒求您別再說話了。」
見她答應,許虹玫放下了心中大石。「娘總算可……以瞑目了……」
「不……」莫情兒慌亂地搖晃著許虹玫的身子,淚水滴滴答答的直落在她的衣襟上。「娘,您不能拋下情兒,不能呀。」
許虹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手,虛軟地撫著她的臉。「我美麗可人……的情兒呀……」
話未說完,她眼一閉、頭一偏,撫著莫情兒臉頰的手緩緩地落了下來。
莫情兒眨了眨眼,呆愣的看著床榻上已沒了氣息的許虹玫。
「娘,您起來,您別嚇情兒,您不是說要永遠待在情兒身邊、讓情兒孝順您的嗎?您起來,您不能騙情兒,娘……」
知道再也喚不回娘,莫情兒抱著床榻上已然死了的許虹玫痛哭著。
「娘……」
※※※
北京城 冥將軍府
寬闊典雅的大廳上,一名身著華服的婦人正悠閒地坐在大椅上喝著茶,身旁則站著兩名隨身服侍的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