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她猛地一愣,噙著淚詫異的抬起頭來。
「你說什麼?」
她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讓三人頓時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
「你、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嘛!我說的也是事實啊!、想想看,你在學長面前跌了個狗吃屎也就罷了,居然還看他看到流口水,拜託,我真想不到你會做這種事。如果有人在我面前看我看到流口水,我一定會狠狠賞他一巴掌的,學長的反應已經算很仁慈了。」
才說完,另一人也跟著道:「可不是嗎?我想來想去也想不通你怎麼會看學長看到流口水,光想就夠噁心的了,你居然還真做了,所以學長會那樣說你你也不要覺得太難過。」
見她們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輪番指責著,她簡直震驚得不得了。
「你們害我跌倒不道歉也就算了,居然還在這裡落井下石?」
三人對看了眼,紛紛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我們不是在落井下石,只是在跟你分析原因罷了,害你跌倒也不是我們樂意見到的啊!而且學長不是還關心的問你有沒有怎麼樣嗎?所以這一點你還要感謝我們呢,可就在我們以為一切皆已經大功告成的時候,沒想到你居然對著他流起口水來了——」
三人有默契的攤攤手,異口同聲的道:「是你自己毀掉這一切的。」
「我了』她瞠著雙驚駭的眼問道,幾乎快急哭了。
「是啊!」 其中一人堅定的點點頭,「學長可跟你以前所表白過的對象完全不同,因為他沒有像他們那樣故意在眾人面前讓你難堪,批評你長得像豬八戒;也沒有存心看你笑話,伸腳讓你絆倒一頭栽進臭水溝裡;更沒有在全校師生面前扯掉你的裙子、露出你身上那件幼稚可笑的米老鼠內褲……」
聽她們細數著她從以前到現在所受過的恥辱,她氣得漲紅了臉,羞辱的淚更是在眼眶中打轉著。
「你們這是在幫我還是在笑我?」
見她哭,三人趕緊閉上嘴。
「你別哭、別哭嘛!我們四個是這麼好的朋友,怎麼可能會笑你呢?我們覺得學長真的很不錯,不像你之前喜歡的那些人,他們簡直跟人渣沒兩樣,所以我們絕對支持你去向學長表白,而且說不定還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哦!」
「是嗎?」她抽抽噎噎的看了她們一眼,「但我話都還沒說完,學長就轉身走了,我看他根本不想聽我說話,否則也不會拋下一句『你好噁心』就走了。」
見她終於停止哭泣,三人總算是鬆了口氣。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任何人見到你剛才的舉動,都會被你給嚇到的,學長當然也是啊!你只要記得下次去向學長表白的時候,別再看他看到流口水、讓他留下壞印象就好了。」
她一聽,差點自石椅上跳了起來。
「什麼,你們還要我再去向學長表白一次?」
三人一副沒得商量模樣的用力點了點頭。
「廢話,你今天只能算是個失敗的表白,你連話都還沒有說出口,就把學長給嚇走了,當然還要再表白一次嘍!」
「可是我……」老實說,她已經沒有勇氣再來一次了。
「沒什麼好可是的。學長沒有像你以前表白的對象那樣當面拒絕你,也沒有故意捉弄你,這可是個好的現象耶!說不定你只要多努力幾次,學長就會接受你啦!」
「可是……」想起他鄙夷的神色,她仍舊心有餘悸。
「哎喲!你就別婆婆媽媽了嘛!雖然不願承認,可以我們這種長相,想實現夢想還是得自己去爭取的,不然你以為好運會自己降臨嗎?那是不可能的。從小到大,我們四個受過的屈辱不勝枚舉,手指腳趾加起來都還不夠數,難道你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一番話說得滄桑淒涼,沉重得讓三人沉默無語。
「是啊!從小到大,我們哪一次出門不是被人指指點點、恥笑辱罵的?」她有些苦澀的笑了。
一直以來,正因為她們四人皆有著其貌不揚、令人不敢恭維的醜陋面貌,所以才會如此受到眾人的排擠,而且綽號也永遠和「丑」字脫離不了關係。雖然她們曾經試過努力想融入其他人,但偏偏事與願違,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敞開心胸接受她們、給予她們平等相同的對待。
「所以你說,我們的未來能不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嗎?」
良久後,像是下定了決心,她終於萬分堅決的點了點頭。
「好,我決定再去向學長告白一次。」
三人一聽,立刻歡呼了聲,興奮的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放心,保證這次學長一定會接受你的,只要你不再對著他流口水。」
四人相視一眼,噗呼一聲,開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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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心妍費盡一切心力,終於成功調離急診部。
雖然相處不過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但她已和急診部裡的人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誼,所以一聽說她要走,眾人是萬分不捨,但為免沈御飛找上門,她還是執意離開,前往兒科部支援。
來到她最拿手也是她最渴望服務的兒科部,沈御飛當年所帶給她的傷害似乎已不再讓她如此的介懷了。
看著一個個天真可愛的娃兒,她不覺想起了童年時期與她相知甚深的三個玩伴,甜美的笑爬上了她的嘴,讓她看來清純得就像個聖潔的天使似的,美麗而又迷人。
而第一個發現到她笑得如此甜美的,正是在診療室裡為病童看診的兒科醫師邵文傑。
「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邵文傑帶著笑意看著她,一頭斑白的發,雖然年近半百,卻常常笑口常開、一臉慈祥和藹,所以兒科病房裡的病童個個都非常喜歡他,喊他邵伯伯。
包心妍笑著點點頭。「是啊!想到了以前國中時期和我非常要好的三個朋友,她們曾經幫了我許多,而且在我最難過的時候,仍不時的給予我鼓勵支持,她們三個就像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沒有她們,那時候的我根本撐不下去,所以我一直非常的感激她們。」
或許因為他並不像那些見了她便猛流口水的年輕醫師,她才能如此敞開心胸的說出自己的內心話。
趁著看完病童的空檔,他拿下脖子上的聽診器,笑得慈祥。「你們還有聯絡?」
她點點頭,「當然。雖然出了社會後,彼此都忙於自己的事業,少了很多相聚的機會與時間,不過一有空我們還是會通電話什麼的,畢竟我們曾經一起走過那段日子,那是我們想忘也忘不了的。」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感慨的笑了。
他鼓勵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別難過了,再怎麼樣你也走過來了,即使非常的艱辛。」
他說的不錯,那一段日子對她們來說的確非常艱辛,一方面得忍受同學的嘲諷與恥笑,一方面又被師長誤解與刁難,這對四個十幾歲的少女來說是非常困難與殘酷的,畢竟她們那個年紀正是需要友誼與渴望得到師長認同的時期,不是嗎?
「是啊!」拉回思緒,她深吸了口氣,跟著笑了。「不過你說得對。一切都過去了,我不該再沉浸在過去那段痛苦不堪的回憶中,那只會讓我自己更難受而已。」在這一瞬間,她似乎覺得一切豁然開朗,她也不再執拗的鑽牛角尖了。
見她笑了,他欣慰的點了點頭,一臉親切。
「是嘛是嘛!女孩子要笑口常開的好,如果成天苦著一張臉,自己看了都不舒服了,又如何照顧這麼多生病的孩子呢?孩於是天使,而且是最單純天真的,我們不需要讓他們在這種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裡便感受到大人世界裡的沉重與痛苦,那對他們來說太殘忍了。」
「邵醫師不愧是行醫數十年的專業醫師,簡單幾句話便讓我豁然開朗,我的心情好像不再這麼沉重了。」包心妍笑著。
他聞言哈哈大笑。「能因此而幫助了你真是太好了,你還那麼年輕,一輩子都還過不到一半呢!本來就應該要開開心心的,而且你又身為護士,更有責任讓自己天天笑口常開了,因為這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所有來醫院看病的小朋友。」
聽完他的話,她忍不住難堪的紅了臉。
「前幾天我就是因為情緒不穩定,才把一位只是因月事來而腹痛的患者誤當成急性盲腸炎的病人,差點就害她讓人推到手術室裡去,好在後來補救得宜,否則我真是不知該拿什麼面對所有的人。」
他一聽,當場開心的咧嘴呵呵直笑。
「沒想到咱們的『超級護士』居然也會犯下這種錯誤,要是傳了出去,不曉得要跌破多少人的眼鏡。」
包心妍向來臉皮薄,一被如此調侃,一張白皙的臉蛋瞬間羞紅。
「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已經讓急診部的人給數落了一頓了,他們還要我先到一旁休息,免得砸了榮總的招牌呢,那也是我從事護理工作兩年多來第一次犯下的嚴重錯誤,如果把這件事告訴我在馬偕工作的同事,打死他們他們肯定也不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