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醫師。」
看到她的態度又恢復了疏離,傅清風的笑僵了幾分,但還是整了整神色,勾起一抹笑揚了揚手中的塑膠袋。
「肚子餓了吧!我替你買了宵夜。」
包心妍原本振筆疾書的手指在聽到他的話後停頓了下,之後抬頭重新將注意力拉回電腦屏幕上。
「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傅清風無視她明顯的拒絕,熱絡的替她將熱騰騰的豆漿倒人碗內。「值夜班很累的,我剛才抽了個空到對面的豆漿店替你買了份燒餅油條,趁熱吃了吧!」
包心妍聞言不由得握緊手裡的原子筆,低垂的水眸裡閃爍著秋波,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他,傅清風,是馬偕醫院裡著名的小兒科住院醫師,早在她進人馬偕服務的那一年開始,便已鍾情於她,只是童年時期受過的創傷早已深植在心中,那刻痕太過清晰,導致她根本無法接受他的感情。
這兩年多來,他就像個守護神般,始終守護在她身邊,時時對她展現出關心與愛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老實說,她的確深受感動,也曾想過要接受他,只是她忘不了當年所受的羞辱,更忘不了那張始終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俊秀臉龐。
想到這裡,她不覺放柔了語氣。「傅醫師,我真的不餓。」對他,她只有滿心的愧咎與抱歉。
她的拒絕就像把無情的刀,狠狠的插在他的心口上。
面對一個自己如此心愛的女人,卻始終苦於無法得到她的心,驕傲如傅清風,對這在他一向順遂人生中惟一遇到的挫折,不禁也感到無力,可卻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放手。
「心妍,你……真的無法接受我?」
他語氣中的痛苦不由得讓包心妍抬起頭,對上他那一雙灼熱的黑眸。
「對不起。」她微咬著唇低低的說道,美麗的臉龐有著讓人幾乎察覺不出的脆弱,那脆弱包含了太多屬於她過往的痛苦回憶與慘痛經驗,即使如今已是今非昔比,當年的醜小鴨變成了現在的美天鵝,卻仍逼得她無法不去封閉自己原本開朗樂觀的心。
雖然她的拒絕已是意料中的事,卻仍扯痛了他心底那尚未癒合的傷口。
「你不必說對不起。」他有些自嘲的笑道:「或許我還不夠完美,不足以匹配你。」
包心妍抬起頭震驚的望著他。
「不,不要這麼說,你明知道你不是不夠好,不夠好的是我。」是她的心情仍無法調適過來。
「是嗎?」他苦澀的笑道。
包心妍不由得認真的望著他。其實他不僅能力出色,就連長相也很出色,能夠讓如此優秀的人喜歡上,她是該感到慶幸與高興的。只是,她的心早已在數年前的那一夜死了,再給不了任何人,所以對他,她只能說抱歉了。
見她臉上又露出了那抹他最不願看到的自責與歉疚,他只能強打起精神,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我說過了,你不接受我不是你的錯,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對錯之分,我只恨我自己無法成為那個進駐你心裡的人;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他聽似釋然的話,讓包心妍的瞳眸裡難得的注入了抹激動的神色。
「你說的是真的?」
她臉上明顯喜悅的神情讓他不覺在心裡苦笑了聲。
「當然。既然做不了情人,還是可以當朋友,除非,你不想要我這個朋友。」
「怎麼會?」她激動的說道,樂於見到事情如她所願中的發展。「傅醫師那麼優秀,是醫院裡人人讚譽有加的住院醫師,能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推拒呢?」
傅清風藉此把握機會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叫我傅醫師了?我們都已經共事這麼久了,見了面卻還如此生疏,醫師來醫師去的,一點也不像是個好朋友。」
他的話卻讓包心妍唇邊難得的笑消失了。
「習慣了,改不了。」她淡淡的說著,為免讓他產生不必要的遐想,她只能狠下心來拒絕。
見她重新返回那個淡漠的殼裡,傅清風緊握著拳,突然恨起自己為什麼不是那個能夠有幸進駐她心扉的人。
「好,我不逼你。」他苦澀的笑了笑,為了能多爭取一點留在她身邊的時間,只得轉移話題:「你在做什麼?」
見他終於不再執著同一個話題,包心妍不覺鬆了口氣。
「我在找榮總的資料。今天中午主管要我下個禮拜開始,到榮總支援三個月,為了想更快進入狀況,所以我現在正在讀一些他們醫院的背景史與各科別的醫療相關訊息。」
「你一直是個最盡職的護士。」傅清風由衷的說道。
包心妍頓了一下,又埋首書堆中。
「這是我應該做的功課。畢竟這三個月我是去支援而不是實習。以前初出茅廬,或許還可以存著好奇旁觀的心情,但現在的我已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小護土了,而且每次前去支援,都攸關我們醫院的名聲與風評,我不能毀了自己,更不能毀了醫院的招牌。」
她神采飛揚的說著,發亮的美麗臉龐讓傅清風衝動得幾乎想一把將她擁人懷中,但還是縮回手強忍住。
「我相信你的能力。」
發現他著迷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包心妍愣了一下,原本卸下的心防又重新武裝起來。
「謝謝傅醫師的誇獎。」
她特意加重「傅醫師」這三個字,果然,傅清風一聽,知道自己再如何的努力也沒有用了。
他終究贏不了她的心。
他閉了閉眼,憤怒的握緊雙拳,突然嫉妒起未來那個極有可能除去她冷漠心防、同時擁有她的人。
「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望著他邁步離去的身影,包心妍咬了咬後,深吸了口氣後,重新低頭認真的看著網路上的資料。
別怪她狠心,因為如果不這麼做,他肯定會對她還有其他的遐思,認為他自己還是有機會的,既然她的心早在當年給了別人,那她何苦再造成任何可能讓他誤會的機會呢?
她的心,只有一個,即使早在當年便已死寂,她還是無法去接受另一份感情,或許在多年後,她可以真正的看破,認真的去面對自己的未來吧!但,現在的她,真是再沒有多餘的心思談論其他了。
因為,早在數年前,她便已失去了那顆當初滿懷著熱誠的心了。
第二章
偌大的教師室裡,傳來了一陣又一陣刺耳的指責叫罵聲。
「你們這四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開學就給我捅了一個這麼大的摟子,誰讓你們動手打崔珍珍的?崔珍珍的爸爸剛才來過了,而且還嚴厲的批評學校的不是,你們四個害了班上不夠,現在又想害學校是嗎?」
升上國中後,四人因緣際會被編排在五班就讀,而帶領她們的,就是此刻站在她們面前張牙舞爪、毗牙咧嘴揮舞著雙手叫罵著的陳姓導師。
「我說你們這四個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上個學期班上就已經讓你們給搞得烏煙瘴氣的了,原以為放個寒假可以讓你們收斂點,沒想到你們居然變本加厲,一開學就給我動手打人,好啊!你們四個是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是嗎?竟敢再給我惹事生非?」
四人一臉委屈的排排站著,圓潤的小手卻緊緊交握著,互相給彼此打氣。
終於,其中一人忍不住道了:「老師,是崔珍珍先動手打人的,我們是氣不過才會反擊,而且我們也都受傷了,又不是只有崔珍珍,我們也被她們圍毆啊!你怎麼只罵我們不罵她們?」
「你居然還敢給我頂嘴!」
一張老臉氣得扭曲變形,四人飛快的相視一眼,差點笑出聲。
「本來就不是我們的錯,是她們一下課就把我們四個架到廁所去的,而且還說什麼要找班上的男同學『教訓』我們,這擺明了是恫嚇嘛!如果我們不還手的話,現在早就躺在醫院了。」
「你在給我胡說什麼?」老臉氣得頻頻喘氣。「崔珍珍的臉讓你們四個給打腫了,而且還血流如注,下午請半天假回去休息,要不是校長低聲下氣的向崔珍珍的爸爸道歉,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便擺平,你們四個不知道給我好好的檢討,居然還在這裡大言不慚的叫囂?」
四人再度相視一眼,默契一致的在心裡扮了個鬼臉。
要不是崔珍珍的父親是甫當選的市議員,行情正看漲,學校會看了他便低聲下氣的頻頻道歉求饒嗎?
哼,才有鬼咧!
「老師,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崔珍珍受傷了,我們也受傷了啊!而且她受的只是一點點的小傷,你沒瞧見我們的臉和手臂都讓她們給抓傷了嗎?怎麼不見你把她們叫過來臭罵一頓?」
「你、你說什麼?」
「我有說錯嗎?」平凡的小臉上突地閃過一抹苦澀。「老師,你是我們的老師,但你自己想想看,你的所作所話是身為一個老師所該做的嗎?老師就應對學生一視同仁,但你呢?沒有對我們一視同仁也就算了,還和其他的學生一樣排斥我們,我們是你的學生啊!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偏心會傷害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