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說完,六姐妹立刻急急忙忙的奔出涼亭尋找步飛煙去了。
位於步家莊後方的一處小草地上,五彩的繡線與尚未縫製成的繡圖散落一地,湖畔邊則立著一名正認真研讀書籍的美麗女子。
「日月星辰取其照臨也;山取其鎮也;龍取其變也;華蟲取其文,會繪也;宗彝取其孝也;藻取其潔也;火取其明也;粉米取其養也;黼若斧形,取其斷也;敵為兩己相背,取其辯也。」
柔美悅耳的聲音伴隨著微風淡淡傳來,甜美得仿若天籟般。
「這些各具涵義的紋樣裝飾於帝王的服裝,喻示帝王如日月星辰,光照大地;如龍,應機布教,善於變化;如山,行雲布雨,鎮重四方;如華蟲之彩,文明有德;如虎蚯,有知深淺之智、威猛之德;如水藻,被水滌蕩,清爽潔淨;如火苗,炎炎日上;如粉米,供人生存,為萬物之依賴;如斧,切割果斷;如兩己相背。君臣相濟共事。」
突地,不知從何處揚起一陣風吹亂她頰邊的發,她漾起恬靜的笑,微抬柔荑,將覆於眼前的髮絲輕輕掠去。
合上手裡的書,她轉身離開湖畔,將散落在地上的繡圖撿起。一會兒後,拿著各色的繡線比畫著,不一會兒卻咬唇思索。
「這兒該用什麼針法好呢?」
她微蹙柳眉,小巧的貝齒輕咬著嫣紅的粉嫩唇瓣,一陣狂風又起,將她原本繫於腰間的繡帕給吹遠了。
「啊,等等。」她急忙伸手想抓住繡帕,但頑皮的風兒硬是將它吹離她眼前,她有些急促的起身,提著裙擺心急的追著漸漸被風吹遠的繡帕。
「回來,回來呀!」那方繡帕可是娘親臨終前送給她的,不能掉呀!
追了好一會兒,她微撫胸口,有些急促的喘著氣,眼見繡帕被樹枝勾著,垂掛在樹梢間,她立時垮下一張精緻的小臉。
「呀,這該怎麼拿下來好呢?」她站在樹下,有絲氣餒的仰頭望著卡在樹枝細縫間的繡帕,試著踮高小腳想取下繡帕,卻怎麼也勾不著。「不行,太高了。」
她下意識的咬緊下唇,原本粉嫩的唇瓣因而留下一排清晰的齒印,些微的細汗也因焦急而沁出她的額際。
就在她噙著淚、手足無措的望著那方繡帕之際,一隻黝黑厚實的大手在此刻晃入她視線內,輕易的替她取下繡帕。
愣了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伸出發顫的小手接過繡帕,又驚又喜。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她綻開燦爛的笑靨轉身欲道謝,正好迎上一張俊美剛毅的臉孔,她的心猛地一震,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她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只能眨著雙無措的水眸回望他。只是單純如她,根本沒有發現他的眼底深處也有著更甚於她的悸動與震撼。
他如火炬般灼熱的眼眸讓她迅速羞紅了臉,慌亂的垂下眼去。
「謝謝你。」
「舉手之勞。」他的目光絲毫沒放過她,聲音卻因她驚人的美而顯得略微沙啞。
察覺到他熾熱的眸光始終投注在自己身上,她慌亂的抬頭瞟了他一眼,那雙過於熱切的黑眸讓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像是沒發現她的緊張,他如鎖定住獵物似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嚇得倒退數步,呼吸開始紊亂。「我、我在……」
「住這兒附近?」
她胡亂的點點頭,心裡有些慌,因為知道他一定正看著她,讓她已稍稍平復的心開始急躁起來。「我來這兒想……想事情。」
「想什麼?」
他一步步進逼,她則一步步後退。
「想繡法。」
她撫著胸口,感覺又慌又亂,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懂他為何用那種近似掠奪的眸光看她,也不懂他為何一副好像對她極有興趣的模樣。
終於,他發現到她的不對勁。「你好像很怕我。」
全然無措的感覺盈滿她的胸口,她幾乎要因無助而尖叫出聲,因為她知道他說得沒錯,她的確是怕他。「我、我要走了。」
見她欲轉身離去,他傾身攔住她。「真那麼怕我?」
她搖搖頭,連連後退,嚇得都快哭了。
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以前就算是見著陌生人,她的反應也不會如此激動,可不知為何今日見了他,她就是下意識的怕起他來。
「我真的要走了。」
眼見他沒攔著自己,她正慶幸著,卻聽到身後傳來他輕柔卻有力的聲音——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她的臉龐驀地激起一陣紅暈,心跳得飛快。
「記住,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次她沒再猶豫,提起裙擺飛奔離去。
就在步家因步飛煙的失蹤而搞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之際,就見她捧著滿懷的繡線與書籍,若無其事的踏進家門。
見著她,眾人全吁了口氣,總算安心。
步飛雲率先擔憂的問:「飛煙,你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急壞了?」
本來還有些自責的步飛雨,這會兒終於可以鬆口氣。
「三姐,還好你回來了,要是你再不回來呀,我肯定會被大姐給罵臭頭。拜託你下次若要再出門,可別一聲也不吭,會嚇死人的。」
步飛影也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嗎?我們差點就要驚動爹了,倘若讓他知道我們沒看好你,他不剝了我們一層皮才怪。」
步飛煙抬起頭,美麗的小臉上有抹不易察覺的蒼白。
「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心細的步飛月瞧了出來,連忙將她扶進大廳坐下,然後倒杯熱茶給她。
「回來就好。我們不是怪你,只是擔心。大夥兒都小心翼翼地看顧著你的身子,你可不能有絲毫閃失,知道了嗎?」
她輕輕頷首,蒼白的臉總算有絲血色。「我明白,謝謝二姐關心。」
「你剛剛跑到哪兒去了?怎麼我們找遍大街小巷,就是沒瞧見你?」
步飛舞跑過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搓揉著,試圖暖和她的手,其他人也沒閒著,又是拿茶水又是遞暖爐的,讓步飛煙窩心不已。
「我到後頭的小湖去了。」
步飛雪恍然大悟。「原來你到那兒去了呀!難怪我們就是找不到。三姐,你也真是的,雖然已經初春,可天氣還是有些涼,你怎麼穿著件春衣就出門,也不怕著涼。」
她笑了。「我一點也不覺得冷呀!」
步飛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可我倒覺得冷極了,我最討厭這種要熱不熱、要冷不冷的天氣,簡直折磨人嘛!」
步飛雨嘲弄的道:「你自個兒體質寒就說,幹嘛怪罪到天氣上頭!它又沒惹你,結果反而被你罵。」
「本來就是呀!」說完,步飛影乾脆扮了個鬼臉,氣得步飛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步飛雪搖頭歎笑。「好了,你們兩個就別爭了,這有什麼好爭的,簡直無聊透頂。」
步飛雲歎了口氣,轉向步飛煙問道:「聽飛影說你這一陣子在煩惱繡法的事,是真的嗎?」
提到此,步飛煙不由得眼神發亮起來。「嗯,最近我想出一種新的繡法,只是還無法真正的運用在織繡上。」
步飛月有些擔憂的道:「你的身子可別累壞了。」
「我一點也不累。」她不自覺地微微一笑,臉上出現夢幻似的神情。「刺繡不單是工作,也是我的最愛,我怎麼會累呢?」
步飛雲頓感安心。「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當然是再好也不過,畢竟你是我們七人中織繡與印染技藝最為精湛的。但說歸說,你的身子還是得擺在第一位,若真覺得累了,絕對不能勉強,知道嗎?」她點頭微笑。「我知道。」
步飛影伸了伸懶腰,一點也不優雅的打了個呵欠。
「既然三姐沒事,那我可要去睡個午覺。這麼冷的天,躺在被窩裡最舒服了,我才不想和你們在這裡吹冷風呢!」
眾人聽了,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丫頭就知道睡,不會上影閣去看看嗎?」
她一點也提不起興致來地揮揮手。「影閣好得很,哪裡需要我去看?就算我一天沒去,它也不會因此就倒了吧,何況還有蝶、凝、霜、塵她們呢!」
步飛雪無奈的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好歹也是影閣的主人,總不能每次都把影閣丟給她們四個人吧,那她們豈不是太可憐了?」
「可我真的好累,不行了,我先去睡了。」說到最後,她乾脆拔腿開溜。
眾人搖頭大歎。「這丫頭,唉……」
步飛雲走向步飛煙,將她拉起身。「你也回房去歇會兒吧!我瞧你臉色蒼白得緊,是方才在外頭凍著了嗎?」
步飛雲的話讓她的臉色益加蒼白。
想起方才在湖畔遇到的男子,她的心立刻無法抑止的狂跳起來,白皙的小臉也由原先的蒼白漸漸轉為酡紅。
在眾人的攙扶下,她茫然的走回房,只是單純如她,根本不知道在心底的情弦早已被那名俊俏男子給撥動,即將伴隨而來的便是等著將她吞沒的狂猛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