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荷呆愣地望著他,弄了好半天才明白他是來真的。
「別開玩笑了,我先前會那麼說只是為了騙我爹而已,你不會真聽我爹的話,打算教我學琴吧!」
谷傲辰半坐在一旁的大桌上,唇邊噙著詭異的邪笑。
「自始至終我是再認真不過,沒想通的人是你。」
風戀荷當下氣惱地自椅子上跳了起來。「你食言而肥,你不守信用,你空口說白話,你、你……你大騙子一個!」
「閉嘴!」俊俏容顏猛地板起,「坐下!」
風戀荷又惱又恨,可又拿他沒轍,只得嘟翹著一張嘴,萬般不情願地坐回椅子上。
「你做啥凶我?老實告訴你吧!我對學琴真的一點概念也無,而且倘若真學了,以我這半吊子的功夫,肯定要讓你這個師傅掛不住面子的,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搬石頭砸自個兒的腳呢?我是出於好心才提醒你,不想到時候雙方彼此都難看,我想這點道理你該懂吧!」
冷冷的聲音自鼻孔裡哼了出來:「那又如何?」
風戀荷當下錯愕地傻了眼。「我是為你著想耶!」
「是嗎?」冷淡的聲音裡滿是嘲弄與揶揄,「忘了你答應過的事了嗎?倘若我幫你守住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便一切任憑我處置,你該是這麼答應過的沒錯吧?」
風戀荷忍不住惱羞成怒地吼道:「那才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這麼說,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你爹了?」
聞言,風戀荷立刻沒志氣地投降。
「不要,我求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爹,我爹要是知道了,他肯定會罰我去跪祠堂,那無疑比禁足還要糟,好好好,既然你堅持要教我學箏,我便答應你,這總成了吧!」
咬牙切齒地答應後,她又恨恨地繼續道:「不過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我向來沒啥音樂修養、天賦,所以你既然決定了,最好就要先有心理準備,免得最後讓我給氣死,我可不負責幫你收屍。」
谷傲辰愣了半晌,立刻大笑出聲。
「這是我該擔心的,不是你。」
嫩白的小手氣惱地緊握。「最好是這樣。」
只是當她還氣呼呼地思索著拖延時間的策略時,耳邊又傳來他低沉有力的聲音。
「古書裡對箏最早的記載,是《戰國策》中的《齊策》,書中云:『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擊築、彈箏。』從記載研判,箏的來源可分為幾種:一、為蒙恬所造;二、為瑟所簡化;三、為簡單的樂器所演變等說法……」
即便對他再有如何的不滿,風戀荷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實在非常的好聽,低低沉沉的,就好像擺放多年的陳年香釀那般迷人、香醇,使她忍不住支手撐額,睡意又起。
「在舊唐書《音樂志》中也曾提到:『箏本秦聲也,相傳雲蒙恬所造,非也。制與瑟同而弦少。案京房造五音準如瑟,十三弦,此乃箏也。』」
低沉的嗓音持續迴盪在耳邊,仿如醉人琴音般,捲去了她的思緒與理智,一顆頭也愈漸沉重,飄飄浮浮的,差點兒就撞上擺放在案桌上的那架精緻古箏,所幸小巧人兒連忙回神,才免去出糗的下場。
勉強提振起精神後,滿腦的思緒早已飄得老遠。
沒天理啊!
上天居然讓這卑鄙虛偽的傢伙擁有如此迷人好聽的聲音,也不想想他除了空有一手好琴藝外,惟一會的,便是威脅恫嚇人,而且最要命的是,那個被嚇的對象還是像她這樣的人,沒讓他流落街頭做乞丐已夠仁慈了,這會兒竟還讓他人府來迷惑鼓炫她的心智,真是沒天理啊!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偷偷抬頭瞟了他一眼,立刻又嘟嘟囔囔地低下頭去。
這還不打緊,最不應該的是,居然還讓他擁有了一張眾所欣羨的俊俏容顏,老把她迷得團團轉,分不清東南西北,真是讓她愈想愈慪。
偏偏滿腹的委屈還未抱怨完,耳邊便又響起他聽不出任何情緒反應的聲音。
「你神遊到哪裡去了?」
風戀荷連忙回過神,迅速放下撐住額頭的手。
「沒,我沒神遊到哪兒去陰!我只是在聽課罷了。」
「哦?」一抹諷笑漾起,「那我方才說了什麼?」
一陣手忙腳亂,嫩白小手差點打翻案桌上的那架箏。
鬼才知道他方才說了什麼,他一開口,她便被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再者,她能忍住睡意沒當場在他面前找周公下棋去,就已夠讓她佩服自己了,這會兒還要她背誦他方才說的話,唉,就算打死她也擠不出半個宇來。
黑眸閃爍著嘲弄的笑意瞅著她。「如何?」
風戀荷氣急敗壞地怒道:「我管他如何?反正我要學的是彈奏箏的方法與技巧,並不是那些個什麼繁複的歷史與起源,而且告訴你,我也沒有興趣知道,這麼拉拉雜雜的一長串,我去記它做啥?反正我將來又不當琴師,知道那些也沒用。」
「意思就是,你方才根本沒在聽我講課?」
微怒的聲音裡滿是濃濃的威脅與恫嚇意味,風戀荷一聽,當下明白他的意思,恨不得當場扭斷他好看的頸子。
「好好好,我認了,我知曉我錯了,我不該在你講課時分心,我保證,以後我絕對會認真聽課,而且不發呆,這總成了吧?」一番話講得咬牙切齒、齜牙咧嘴的,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然而谷傲辰卻繼續得寸進尺地要求:「而且不能反駁。」
風戀荷聽得氣惱地猛一揮拳,差點又撞翻桌上的琴。
「姓谷的,你別太過分了。」
「那你是不答應了?」
眼見他說著說著便威脅似的往外走,風戀荷當場沒骨氣地吼道:「答應就答應。」
她上輩子肯定是欠他錢沒還,這輩子才要如此受他的氣,愈想心愈酸,兩滴淚忍不住懸在眼眶。
倒霉啊!
見她答應,谷傲辰立刻噙著得逞的笑,慢條斯理地走回來。
「那我們繼續講課吧!」
風戀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都已經是氣得滿肚子火了,他還講什麼課啊?而且就算他再講,她仍是半個字也聽不進去,要她真正認真聽他講課,那無疑是等於要她向他低頭,而她風戀荷是何等驕傲自負的人,怎可能如此輕易便栽在他的手上!
哼哼!
只是,她都還沒開口,只見青絲急急忙忙沒敲門地闖進來,臉上一副凝重焦急的神情,仿如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似的,讓風戀荷沒來由地發毛了起來。
「青絲,怎麼了?瞧你急成這樣。」
這次,青絲沒讓她等太久,邊喘著氣,邊慌慌張張地道:「小、小姐,鄰街的暴發戶王、王阿捨,帶著他那被打成了豬……豬頭的兒子上門告、告狀來了!」
風戀荷愣了半晌,小臉當下死白,全身虛軟地慘跌在椅上。
這下死定了!
第四章
同樣尖銳憤怒的女子吼叫聲再次一路從長廊外嚷進了風家大廳裡。
好不容易跑進了大廳,風戀荷一張盛滿狂怒的俏臉早已被怒火所覆蓋,秀麗的眉也因極度的壓抑而顯得扭曲,原本水靈的美眸更不用說了,根本只能用殺氣騰騰來形容。
「王大虎,我那天明明已警告過你了,你倒好啊,居然還有種跑上門來告狀,你告啥狀?有啥好告的?分明就是你動手在先、欺負弱小,我不過是代你爹教訓你罷了,你還敢嚷嚷!」
情況開始失序,滿屋子的人還來不及開口說上一句話,氣急敗壞的風戀荷便又辟里啪啦地繼續罵了起來。
「敢情是我那日下手太輕了,讓你見識不到我真正的厲害,所以你才會不知死活地帶著你爹大著膽子上門來告狀?如果你嫌被我揍得不過癮,只消私下知會我一聲便行,包管會再痛揍得你直呼過癮、求爺爺告奶奶,不信現下就試試看。」
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王大虎,一瞧見她齜牙咧嘴的可怕模樣,立刻躲到他爹王阿捨身後去,活像只縮頭烏龜。
「你躲啥?有種就站到我跟前來,看我敢不敢賞你一頓飽拳?念在你年紀尚幼,那日我已夠手下留情了,想不到你居然還敢上門來反咬我一口,好啊!我今日若不揍得你屁滾尿流,我便不叫風戀荷。」
情況完全失控,在忍無可忍下,一旁鐵青著一張臉、靜默了好半晌的風玉堂終於出聲吼道:「給我住手!」
怒吼一出,風戀荷剛揚起的小手當場停在半空中。
「爹!」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原本還囂張得很的風戀荷,當場倏地一下收回了手,細小的汗珠從她額間開始冒出,她明白自己離死期不遠了。
「爹,其實我……」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風玉堂一張老臉頻頻抽搐,氣得一副隨時就會翻眼告別人間似的,「我原先還以為這一切只是個誤會,怎知你一進門便破口大罵,還動手要打人.你知不知羞啊?對方不過是個六歲大的小娃兒,你卻把人家打成了那副德行,我風玉堂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居然會生出你這麼個粗俗暴力、不識大體的野丫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