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個孩子。」范舒行的一句話便彷彿解釋了一切。
瞪著滿地的點心碎塊,沈小玉的眼淚都要掉了下來。
「可惡,這些點心是我七早八早爬起來準備的,本來想要快快樂樂的玩一天,這會兒全讓那可惡的死小孩給毀了。」她捧頭尖叫,。你作啥把他給放了?我還沒叫他跪下道歉認錯耶!」
范舒行似笑非笑的瞅著她。「只怕那孩子不會聽你的話。」
沈小玉愈想愈火。「就是這樣才更不能放了他啊!他現在還這麼小便曾扒人家錢袋,長大了還得了?」
「那你認為送他進官府就是對他最好的教訓?」范舒行反問她。
「我……」這回她說不出話來了。
片刻後,她仍是氣惱不已。「倘若不將他送進官府,你還有更好的主意嗎?看他那年紀該也有十一、二歲了吧!若不學好,他的一生可就是要這般斷送了,難道要任他繼續胡作非為嗎?」
「他不會的。」
范舒行短短意有所指的一句話,彷彿已經知道了什麼似的。
沈小玉即便再不願意,還是只能認了。
想當然耳,原本快樂之旅最終是早早收了。
註:本章中所指半仙之戲,意即現今蕩鞦韆。
第七章
接連著幾日,天氣轉陰,滂沱大雨直下。
福來客棧的生意多少受到了影響,上門用膳的客人變得少了,客人稀稀落落、三三兩兩的進門,平日忙碌的人伙兒難得有了空閒,紛紛坐在一起閒聊了起來。
「這場大雨來得還真是時候啊!大夥兒忙碌了這麼久,總算可以休息休息、喘口氣兒了。」洛叔喝了口茶,笑道。
「是啊!」徐伯也笑答:「尤其是小玉那丫頭,這一陣子幾乎要忙壞她了,每天從早忙到晚,一點休息的時間也沒有,可難為她了!她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卻成天窩在灶房裡和我們這些老頭子為伍,再這麼下去可也不是辦法啊!」
洛叔也頗為認同。「是啊!比她早成親的也大有人在,十七歲是該有個歸宿了,咱們是不是該幫這丫頭留意留意?」
才說著,那小妞兒已捧著一盤點心自裡頭走了出來。
「徐伯、洛叔,難得今日沒啥客人上門,我特地做了幾道特殊的甜品,你們嘗嘗看吧!」
洛叔笑著伸手接過,卻忍不住多瞧了她幾眼。
「小玉啊!怎麼你的臉這般紅啊?是不是不舒服啊?」
沈小玉聞言,摸了摸臉,才笑道:
「八成是讓火給熏紅的,我剛才守在窯兒邊怕烤壞了這道甜品,也無暇多顧到自己,所以讓火給烤紅了。」
徐伯笑著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我方才和你洛叔談到你呢!你今年十七歲,該是成親的時候了,你這會兒又沒半個親人在身邊,我們這裡的人自然成了你最親的人,倘若瞧見了啥好對象,我們替你作主可好?」
沈小玉一聽,半晌反應不過來。
「成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親。以前在宮裡的時候,天天忙著伺候愛貴妃,所有的時間花在這上頭,成親?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如今雖然出了宮,我仍是沒想到這個,而且我也不想嫁人,我現在這般不是頂好嗎?何必一定要嫁人呢?」
徐伯與洛叔兩人對看了一眼,有些訝異。
「丫頭呀!女孩子年紀到了總是要嫁人的,你怎麼有這種想法呢?以前你的身份是宮女,想談論婚嫁自然是不可能,可如今你已不再是宮女,和平常人家的閨女沒兩樣,自然可正常婚配。」
沈小玉眨眨眼,臉蛋紅通通的。
「可我真的沒想過啊!嫁人有啥好?要是嫁到的人像皇上一樣,一下三十六宮、一下又七十二院的,養了一大堆的侍妾,那我還不如不嫁人,何必自找罪受?」
兩人被堵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別談這個,你們先吃吃看我做的這道點心吧!這道點心叫作『天香一品膏』,是由三種花辦、四種藥材,再加上五種配料所調製而成的哦!這可是皇宮裡的御廚教給我的得意之作,如何?是不是很不錯啊?」她得意的大眼晶光閃爍。
兩人分別拿起了一個來嘗。
「嗯……果然還真是不錯。」
「小玉啊!你手可真巧呢!娶到你的人肯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沈小玉正沽沾自喜著,一陣冷風吹來,她立刻掩嘴輕咳了起來。
「丫頭,你怎麼啦?」
沈小玉搖搖頭,咳得小臉通通的。「沒啥事,你們別擔心,只是突然喉嚨癢而已,可能是接連下了幾天的雨,濕氣重,所以呼吸不順暢。」
說完,她忍不住又咳了一陣,瞧得洛叔與徐伯是擔憂極了。
「丫頭啊!你不會是染了風寒吧!」
「應該……」
話還沒說完,聞香而來的大五已自裡頭衝了出來,直朝那擺放著點心的桌子撲過去。
「洛叔、徐伯,你們也太過分了吧!有好吃的怎麼不叫我?還好我鼻子靈,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否則豈不是讓你們給獨享了?」
他邊說還邊拿一個塞進嘴裡,看得沈小玉是忍不住氣惱的跺著腳。
「你這個好吃鬼!是誰准你吃了?這點心是我做的,你為啥沒經過我的同意便擅自吃我做的點心?你不是很能幹嗎?常常說話諷刺我,既然如此,你就自個兒做,別吃我做的。」
美食當前,卻只能望之興歎,大五貪婪的口水簡直要滴下來了。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般愛記仇啊?我不過跟你開玩笑的也不行嗎?更何況我這是在幫你耶!你做了這麼多點心,吃不完是很浪費的,我只是在幫你解決問題而已。」
沈小玉將盤子藏在身後,淡淡的哼了聲。
「要吃可以,包袱呢?找著了沒?」
「這……」大五當場啞口無言。
沈小玉臭著一張臉。「不過要你找個包袱而已,都找了快一個月了還沒消沒息啊?你怎麼這般不濟事呢?要你做件事兒也做不好,枉費你還和街坊鄰居的關係打得這般好,卻根本一點用處沒有;所以,不做事的人是沒資格吃這些點心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大五當場哇哇大叫。「這一個月來我又沒上市集去叫賣,又怎麼可能打探得到任何消息?」
沈小玉笑瞇瞇的望著他。「這是你該煩惱的事,不是我。」
大五的臉氣得漲紅。「你、你這婆娘這麼會記仇啊?」
「你沒話好說了吧?」沈小玉故意拿出盛滿點心的盤子在他面前晃蕩。「沒辦法,是我做的,你倒楣惹了我,我便是不想給你吃。想吃可以啊!除非你倒茶認錯,那我或許還會賞你一個,如何?」
大五氣得暴跳如雷。「鬼才要給你倒茶認錯!」
「那你就看著我吃吧!」說完,她拿了一個塞進嘴裡,還故意表現出一副好吃得不得了的模樣,存心氣死他。
「你……蛇蠍心腸!」這回大五真的火了。
沈小玉一愣,當然沉下臉。「你說誰蛇蠍心腸?」
「你啊!」大五氣惱得語無倫次了。「你這個人不僅愛記仇,而且蛇蠍心腸。平日我也不過是和你鬧著玩兒的,怎知你這個人壓根兒就開不起玩笑,現在居然還拿點心威脅我,哼!你以為我喜歡吃嗎?我不過看你可憐捧捧場罷了,否則我才不屑吃呢!」
沈小玉一聽,氣得險險噴血。
「大五,你太過分了!你不高興就算了,何必拿我的點心開玩笑?如果不好吃你作啥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我……」大五支支吾吾,尷尬得恨不得埋入地洞裡。「都說是可憐你了還要問?要不是可憐你,怕你知曉自個兒做的點心太難吃,恐怕會傷了你的自尊,我何苦勉強我自兒?哼!你還真以為自個兒做的點心有多好吃啊?狗吃的也沒你做的糟!」
「你……」
沈小玉色突地燙紅,一股暈眩感襲來,手裡的盤子一時抓不牢,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小玉、小玉!」
「丫頭你沒事兒吧?」
腳步一軟,沈小玉整個人往後倒了去。
恍惚中,她彷彿瞧見了范舒行鐵青著一張臉朝她飛奔而來,然後,她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滴滴答答的雨聲從窗外傳來,驚擾了床榻上的沈小玉。
她眨眨乾澀的眼兒,撐起身子想起來,卻感覺力不從心,又倒了回去。
「你醒了。」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沈小玉疲累的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了范舒行焦急凝望她的黑眸。
「你……我怎麼了?」
見她終於清醒,范舒行終於放下心中大石。
「你忘了嗎?你昏倒了。」
沈小玉眉思索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來了。
「哦……沒錯沒錯,全是大五那死小子害我的,可惡!」雖仍病著,小妮子罵人的音量倒是中氣十足。
范舒行扶她靠躺在軟枕上,才道:「你染上風寒了,你知道嗎?」
「風寒?」短短兩個字,險險嚇出沈小玉一身冷汗。「怎麼可能?我身體向來很好的,而且幾乎可以一整年都不生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