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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方蝶心

  「醫生叔叔——」小智呵呵的笑著。

  獨特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他,蹲著身的花容格順著聲音往後仰看,沒瞧清楚他的臉,只瞧見他的下顎,還有一道五公分長的傷疤。

  心一驚,花容格當下起身,手直覺的碰觸他的傷疤,「怎麼回事?你這傷疤怎麼來的?」

  「傷疤?」順著她手的地方摸去,只碰觸到她細軟的手,卻不記得有什麼傷疤,興許又是一段被他遺忘的記憶。

  「你不知道嗎?下顎的傷疤……」原有一絲欣喜的,因為瞧見他和以楓的共同點,可他的眼睛儘是淡然無知的,彷彿那傷疤不存在。

  不是的,他不是以楓,他不會知道那是因為孩提時,他教她騎腳踏車摔出的傷口,他只是一個神似以楓的人。

  花容格的眼神黯然得像頓時失去電力,再沒了光彩,她落寞的縮回自己的手,轉身往門診大樓走去,心裡有股酸澀揮之不去。

  「等等,花醫生。」

  「什麼事?」定住腳步,她卻沒回頭多看他一眼。

  「你還好吧?」

  「很好,非常好。」她猛的回頭,心煩的應他幾句。

  不知怎的,一瞧見駱俊璋她就會渾身不自在,剛剛那傻樣被他瞧見了,現在又對著他下顎的傷疤悵然若失,以楓,難道這是你給我的考驗嗎?

  「那邊坐著說。」他拉著她的手,往一旁的石椅上坐去。

  「到底什麼事非得坐著說?」她微慍的瞅著他。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或者你的朋友裡有跟我長得神似的?」

  「駱醫生,你看我們像是認識的朋友嗎?何況,這種問題應該問你自己吧!」她有些尖銳的說。

  「我不記得,腦子裡有一大段的記憶都沒有了。」駱俊璋平靜的看著她,「雖然家人告訴我,說我從小生長在美國不曾離開過,但是我卻發現一張往返台東、綠島的船票在我的口袋裡,我想,或許來到這裡我可以找到什麼。」

  相對於他的平靜,花容格卻怔仲的啞口無言。

  「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們是不是認識,或者其他什麼都好。」他睜著請求的眼睛望著她。

  他很想知道過去的一切,不想一輩子都遺忘自己的曾經,那或許有快樂的事、傷心的事,但他都不想遺忘,也許,消失的記憶中,有個他心愛的人在等待他尋回記憶也說不定。

  「不記得!為什麼不記得?」

  「因為我曾經……」正要說出自己失億的原因,一個女孩的聲音打斷了駱俊璋的話。

  「俊璋,原來你在這裡!」飛奔而來的女孩旁若無人似的吻上他的臉頰。

  黃筱婷,院長的寶貝女兒,沒啥心眼,只是被寵得有些驕蠻,像個小孩子似的。

  「筱婷,你怎麼來了?」駱俊璋推開身上的女孩問,手背不著痕跡的抹去臉上的唇印。

  「我來找爸爸,順便來看看你啊!」黃筱婷嬌柔的偎在駱俊璋身邊埋怨著,「你也真是的,來了那麼多天,也不到我家看看我,都不知道我想你呢!」

  「筱婷,我在跟花醫生談話,你收斂一點。」他抽出手臂,不想讓人有其他聯想,尤其是不想讓花容格誤會。

  「呵呵,沒關係啦,花醫生才不會介意的。」她臉上花燦的笑容,是戀愛的女人才有的。

  曾經她也有這樣的笑容,只是發生意外後,她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你們聊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花容格頷首離去。

  離去的步伐牽動心中的納悶,他忘記了,為什麼忘記了?難道他真是以楓,一個忘了過去、忘了我的以楓?

  心好沉……

  「筱婷,你可不可以不要胡鬧?」駱俊璋蹙起了眉。

  她一定知道什麼,她一定知道,駱俊璋迫切的想從花容格口中探得到一點訊息。

  「表哥,我是為你免除麻煩款,我媽有交代,不要讓你隨便跟人家有牽扯不清的感情,免得你忘了美國的家人。」

  「多事。」他甩開她的手,往回走去。

  *  *  *

  他是誰?

  是以楓還是駱俊璋?

  這個問題一整天都盤旋在她腦海裡,她想釐清他的身份,但是無從下手,他什麼也不記得,不是嗎?

  傍晚聽見護士們的耳語,駱俊璋可能是院長的東床快婿,她心頭第一個反應,是嫉妒的,她荒謬的想佔有他,誰叫他跟以楓長得神似!

  花容格孩子氣的把醋意歸咎於駱俊璋的長相。

  從辦公桌上取來一本書,泛黃的扉頁有著俊逸、瀟灑的字跡。

  每個人都是小天使,在這世界上默默的守護小主人。

  容格,你就是我的小主人,我要將你捧在手心呵護。

  但是容格,我親愛的小主人,在我迷途時,也請你成為我的小天使,

  牽引著我好嗎?

  寫於第一個對你說愛你的聖誕節 以楓

  層一蹙,心頭一酸,那是大一的聖誕節,以楓趁著上課分心,偷偷寫在她的課本上,結果討來她一頓好罵,害她怎麼也不敢將這寫有肉麻兮兮情話的課本翻開。

  「以楓,難道你早預言了這樣的未來,要我扮演牽引的角色?可是,如今我該牽引的人究竟是你,還是駱俊璋?」

  忽地,一陣尖銳的救護車鳴笛聲駛近,值班的花容格闔上書,快速的奔往數步之隔的急診室。

  「花醫生,是車禍。」

  眉皺得更緊了。

  又是車禍!夜半三更的,這些人不睡覺,就為了要等待車禍的發生嗎?既然這樣,有多少條生命都不夠揮霍。

  花容格趕緊上前施子救援,雖然傷者心跳告停,她總不願放棄,她一直都在等待奇跡。

  然而經過急救,她仍不得不宣佈,「DOA。」又一條死於車禍的生命,多讓人氣餒。

  今晚的情緒特別脆弱,又是因為想起以楓,真是個殺千刀的男人。

  清洗了手上沾染的血跡,她焦躁的步出急診室外,大大口的呼吸,想吐盡這鬱悶的情緒。

  「誰?」煙草的味道讓她察覺黑暗處還有另一個人。

  「是我。」那人走近,露出了臉。

  「駱醫生?」一個大男人躲在這裡當鬼啊?她厭惡的橫瞥他一眼。

  「這稱呼有點嚴肅,叫我俊璋聽起來會比較親切。」他手上叼了一根煙。

  「你會抽煙?」

  「嗯。」他將手上的香煙捻熄,扔向垃圾桶,分毫不差。

  「胸腔科的醫生老勸病人不要抽煙,可是自己卻偏偏大啖尼古丁,這是什麼世界?」

  她的尖銳來得突然,近日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人生是矛盾的。」駱俊璋戲謔的說。

  「躲在這裡做什麼?」

  「躲在黑暗,沉迷煙霧,這樣比較適合遺忘跟空白,只有在越模糊的情境中,才能越看得清楚自己的存在。」似是有感而發,他忽爾又說:「我在等你。」

  「等我?」

  「對,那天的談話你還沒有回答我。」眼下他唯一的線索只有她,因為她的反應讓他大大的好奇,也許她真可以幫他找到過去。

  「我該怎麼回答你?」花容格坐在花台上。

  「認識或不認識,有沒有與我神似的朋友,這兩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挑挑眉,她不置可否,「你的外貌的確是酷似我的同學。」

  「他人呢?」

  「懶得呼吸,悶頭大睡了。」那儘是埋怨的語調。

  她習慣埋怨以楓的死是因為他偷懶。

  「為什麼?」

  「車禍。」

  「所以你痛恨車禍,痛恨酒醉駕車的人?」

  「你打聽得很清楚嘛!」她不悅的看著他,起身走開。

  她討厭人家探問她的事情,非常討厭。

  「容格,待會交班後,我請你吃早餐。」

  容格?這傢伙以為他是誰?只有以楓可以這樣叫她,花容格眉頭深鎖。

  「不用,我要回去睡覺。」她翩然離去。

  又是看著她的背影,他下喜歡盯著她的背影瞧,他想扳過她,兩人面對面的看著。

  *  *  *

  剛看完門診的最後一個病患,大家討論著待會該吃什麼,小真偷偷的附在花容格耳邊問:「花醫生,駱醫生是不是想追求你?」

  她愣了一下,「哪裡聽來的鬼話?」手中的筆順勢敲了小真一記。

  「大家都這樣說啊,」小真一臉的委屈,「要不駱醫生幹麼一直打聽你的事情?」都是那些好事者啦,推她出來問當事人,結果先討了打。

  「他打聽我的事做什麼?而你們又透露了什麼?」

  「也沒什麼啦,當然是說你的好話啊!」她為她的懷疑噘高嘴。

  「還真是多謝你們喔!」花容格沒好氣的瞪著眼前出賣她的傢伙,「以後請他直接問我,別做些包打聽的事。」

  接收到大家催促的眼神,小真硬著頭皮問:「花醫生,那麼傅醫生跟駱醫生,你比較喜歡誰?」

  「小真小姐,專心去吃你的飯,別成天以揣測我的心意為消遣。」搖搖頭,花容格把病例交給小真,先行一步離去。

  這些丫頭……她忍不住在心裡輕斥。

  她下樓去,傍晚的天氣正好,而現在她只想回宿舍好好的睡上一覺,順便忘記剛剛小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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