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指前方十步遠的距離,「那個人就是啊!」她小聲說。
「你確定?」那人打扮得分明像年屆四十的婦人,怎麼會是恩渲?
「再確定不過,要不你叫她看看,我可以用性命擔保。」別君棠說完,匆匆躲進後座等看戲。
范景棠半信半疑的走去,「恩渲?」在離她五步的距離出聲喚道。
戴著厚重眼鏡的嚴肅老臉一抬,鏡片下的眼神是錯愕的,「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你怎麼會打扮成這樣?」他開始覺得好笑,「我幾乎認不出你。」
任誰都不會把一個二十七歲的美人和面前這位老婦人聯想在一起。
「笑什麼,不能這樣穿衣服喔!」別恩渲壓低音量,但是威脅可不減分毫。
「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你會作這種打扮。」他的嘴角有抹強忍的笑。
她不動聲色的踩了他一腳,「你來這裡就是為了笑我嗎?誰叫你來的?」開始有學生注意到他們了,而這是別恩渲最忌諱的。
這女人的腳力真大,范景棠忍著不發作。
「我來接你去吃飯。」他接過她手上老氣的公事包。
「不用,今天競琰會來接我。」
「他不會來了。」
她將公事包搶了過來。「為什麼?」
「我打電話跟他說過了。」
「放屁——」
「唉,教授,請注意你的措辭。」范景棠拉著她的手臂往車子走。
「放手啦,拉拉扯扯做什麼。」她連忙甩開。
打從知道范景棠就是君棠的父親,競琰就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她真擔心競琰會一個不注意,把君棠的事情透露出去,或是在君棠面前說什麼,這樣可怎麼好。
「那就快上車,要不我可要親自扛你上車了。」他威脅著。
「你敢?」這傢伙,越來越膽大包天了。
「有何不敢,擄人的事早做過了,不差這一回。」說完,他已經一手摟在她腰上,隨時準備將人上肩。
「你以為你在扛瓦斯桶還是在送水?」她扭著掙扎。
范景棠在後面推推擠擠的,還是把這女人逼上車。
第八章
「幹麼手機都關機?」上車後他問她。
「回歸璞實,不再需要手機生活。」
其實她是在做無言的抗議。這色胚都有了新的女人還想染指她這舊的女人,氣得她當天就把手機扔進床底下當垃圾。
回歸璞實?瞧她說得多好聽,但是很不給面子的,她公事包裡的手機突地震天價響,一旁的范景棠挑高眉嘲笑她自打嘴巴。
「喂,」她接起手機,口氣很凶的問,「誰?」
「請問是不是……」
「不是,我聲音聽起來像男的嗎?亂來。」別恩渲惡狠狠的把打錯的電話掛斷,然後牽強解釋,「競語沒事把他的手機放在我這裡做什麼?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不需要手機了。」
躲在後座遲遲不敢現身的別君棠偷偷扮了個鬼臉。她老媽實在有夠愛睜眼說瞎話,明明是她強搶小舅的手機,害小舅啞巴吃黃連。
「我送你的手機為什麼不用?」
「就說我現在反璞歸真,這是競語的手機啦!」耐性極差的別恩渲嚷嚷著,這拙樣竟會被他看到,真煩。
「對了,聽我表妹說,我姑姑跟侯家是多年朋友啊。」
「你姑姑?」
「是啊。」
她隨口一應,「喔,可能吧,我不知道。」
「上回侯家兩老帶了個小孩過去,我表妹一直說那孩子聰明可愛。」
「喔,你說君棠啊,廢話,也不想想她是誰的小孩,她可是我含辛茹苦奶大的。」別恩渲可驕傲的。
舉凡見過那丫頭的人,誰不說她長得靈巧可愛,還不是她這當媽的……
「你把她奶大?你不是說她是遠房親戚的小孩,現在在大陸定居,怎麼還會去我姑姑家玩?」范景棠故作驚訝。
「喔對,她當然是我遠房表哥的小孩,只是上禮拜我表哥正好回台灣,我喜歡她,就把她接來家住幾天,侯爸侯媽便帶她去拜訪朋友了。」這謊言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那也不會是你把她奶大的!你又不是她媽,怎麼奶她?」范景棠抓著她辮子就猛問。
「哎呀,奶為動詞用,這個字又不局限在掏出乳房哺乳,延伸有照料、呵護的意義在,好歹我也照料過她,舉凡侯家大小,誰都可以這麼說。」別恩渲故作從容,總之她說的都有理。
聞言,別君棠一掌打在自己的前額上。她這媽真是夠了,說謊不打草稿,要是讓她發現她就在這裡,她回去一定好看的。
「是喔,那孩子還在台灣嗎?我去接她過來玩玩,可以吧!我好想看看那個可愛的孩子,她狠心的母親當初怎麼會把她扔下跟男人跑了,如果是我,疼她都來不及,女人的心真狠。」他不勝欷吁。
「瞎說,她媽我可是宇宙無敵的好媽媽,誰敢說我做得不好。」別恩渲想也不想的就反駁。
「嗯?你不是說她母親跟人跑了,所以你表哥才拜託你幫忙照顧?」
當下,別恩渲的臉上佈滿尷尬的黑線,敷衍的笑,」呵呵,是啊,我只是一時衝動說錯了,女人都有潛藏的母性嘛,呵呵,瞧我這記性。」
「恩渲,如果我們也有自己的孩子多好!」
「呵呵,你別瘋了,怎麼可能嘛!」別恩渲背後冷汗直冒。剛剛幾次都差點說漏嘴了,真是糟糕!「如果有孩子我會放過你嗎?光是保母費就會狠狠敲你一頓。」
「最好是,如果你敢私藏我的小孩,一定會有你好受的。」他意有所指的說。
她勉強裝出笑臉,掩飾自己的心虛。他該不會是想把她捏死吧?
一時兩人各懷鬼眙,車內陷入一片寂靜。躲在後座的別君棠的鼻子突然奇癢無比,一時忍不住,超大的噴嚏就這樣出現了,很慘的感覺。
「後面什麼聲音?」別恩渲側過身往後面探看,一看到是別君棠,心當場涼了半截。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急問。
「媽……」
眼角瞥見范景棠的目光,別恩渲連忙打哈哈,「傻孩子,我是姑姑,你怎麼老愛叫我媽,呵呵,這孩子。」她搖搖頭,晃了晃手指。
「媽,別再說了,爸爸早就知道了。」別君棠一臉悲楚。
「啥?你說啥?你叫誰爸呢?」別恩渲急得想塞住女兒的嘴巴,好阻止她抖出更多消息。
「他就是爸爸,他說的,而且你跟小舅也說過。」別君棠汕訕的說
「你這笨蛋,他說的你就信啊!」別恩渲差點沒厥過去,虧她剛剛還東扯西扯的瞎說一通。
「還有大舅也這樣說,他說今晚讓我們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明天正好周休,你們會帶我出去玩。」她把先前侯競琰告訴她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給幾乎要崩潰的別恩渲。
正好紅燈,范景棠轉頭,笑容可掬的看著這對互相推托的母女,「恩渲,我想關於這件事,我們是不是要好好的談一談?」
「呵呵,一切都是誤會。」她真想跳車。
「君棠,待會兒我跟媽媽有話要說,咱們今天晚餐就買披薩到爸爸家吃好不好?」他依舊笑問。
「好啊,還要肯德基的全家餐,加一百元有蛋塔喔!」
「好,就這樣決定了。」唾手可得的勝利,讓范景棠心情特好。
客廳裡,氣氛詭譎,別君棠安靜抱著炸雞猛啃。此時不啃更待何時?待會兒戰火一起,想啃都沒得啃。
一對男女坐在客廳沙發上僵持著,誰都忍著不先開口,想要搶得武俠片中的傳統勝利——後出招者必勝!
四目交會不下數百次,直到別君棠把蛋塔喳光了,她沉不住氣的老媽終於發威,決定非以氣勢上贏得第一回合不可。
「你看什麼看?沒看過啊!」別恩渲只要一火,就會這樣耍太妹。
「是你有錯在先,我在等你的道歉。」范景棠慢條斯理的說。
「我哪裡有錯,為什麼要我道歉?」這輩子只有人向她道歉,哪有她向人低頭的道理。
「為什麼要騙我?十年前你懷了孩子,為什麼還要走?明明君棠就是我的孩子,為什麼你還編了那麼多的謊言來蒙騙我?」
「與其要面對一個凶狠的婆婆,我幹麼跟一千萬過意不去,況且十年前的你連保我都不能!」
原來他母親給她一千萬要她離開。「好,那十年後呢?君棠已經十年沒有爸爸了,我們父女分開這麼多年,為什麼好不容易相見,你卻不告訴我,君棠是我的孩子?」
「十年前都沒說了,為什麼十年後要說?」
「你這是什麼論調!」這女人就有把人逼瘋的天分。
「本來就是,況且你憑什麼一口咬定君棠就是你的女兒?難保她不會是我下個男人的孩子。」她扯下那副偽裝用的厚重眼鏡,挑釁的問。
「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君棠是我的女兒。」他揪住她的手說。
「說啥屁話!」
「不要在孩子面前口沒遮攔的,一點母親的樣子也沒有。」他指責她。
真不敢想像她若是成天連番髒話,以後君棠是不是也三句不脫個屁字!